东方玄域南疆边缘,有一个名为灵州的道州。
十月的风,从北方吹来,带着一丝冷峭,吹起地面上的暖气,携带着暖流上升,吹在行人的面上,说不出的舒坦,只让人觉得胸中爽荡。
远处有一座荒山,山下是一片无尽的草原,再远处,有着几个冒着炊烟的村落。
草原很美,虽然在十月的天气下,草原变的青黄间接,但身处这片草原上,看着那些草宛如一匹大布,有着青黄两色的纹路,一直铺到视野的尽头,总觉得像是在画里,就像那些诗人所传诵的那般,令人心旷神怡。
三娃子不是个诗人,甚至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也就是前两年村里来了一个游方道士,这才跟着学了几个字,不过这并不能影响三娃子欣赏这片美景的雅致。
三娃子今年十三岁了,大概是出身贫贱的原因,身子骨显得瘦弱,肌肉却很结实,脸色有些暗黄,像是营养不良一般。但是按村里那些妇道人家的话来说,皮肤的颜色越深了才是越好的,最好变成黑色的才好,这样才像是庄稼汉子。在这里,那些皮肤嫩的出水的女娃娃,反而很不受待见。
通常来说,十三四岁的娃娃,若是在其他大城,早就在私塾里摇头晃脑的读着书,或者是帮着家里走南闯北的做生意了。但在这个交通不便,贫穷落后的山庄,男娃子一生下来便注定了要与土地过一辈子,等到了十五六岁,再由村里的老婆婆介绍个黄花大闺女,把彩礼一送,这也就算是落地生根了。
三娃子的生活很悠闲,他今年才只有十三岁,所以还不需要村东的张老婆子上门说亲。不过一想起二哥那张哭丧着的脸,三娃子就一阵的好笑,不过再想起自己未来的二嫂,他就笑不出来了,听说那是邻村里最厉害的一个女人,虽然满脸的麻子,但下地干活连男人都比不上她。
想到这里,三娃子只能为自己的二哥默哀了。
三娃子姓林名毅,这么像模像样的名字可不是一些庄稼汉子能够起出来的,这还是前些年那个游方道士来的时候,三娃子千缠万磨才求出来的。
林毅家里虽然说不上富裕,但在村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整个村子只有三头耕牛,其中一头便是林毅家里的。
现在也不是什么农忙的季节,所以林毅每天只需要牵着牛来到这片草原上,让它自己找一些鲜嫩的草当草料,日暮的时候再将黄牛牵回家就行了。
“哞~~”
起风了,周围的草有些晃动,草丛中躺着的林毅忽然睁开了眼睛,将盘着的二郎腿放下来,口中的草茎也吐了出来,这才从草地上坐了起来,看着那头向他走来的黄牛,招了招手。
“黄牛儿,我们该回家了。”林毅站了起来,打扫了一些身上的草芥,抬头看了看西边渐渐落下的太阳,对着那头黄牛说道。
黄牛儿像是能够听得懂人话一般,发出几声“哞哞”的叫声,来到林毅身边,一人一牛,一高一矮,便向着远处的村落走去。
十月份的天气还算不上冷,甚至有些地热还没有散尽,林毅牵着黄牛儿,渐渐远离了那片草场,距离那个发出炊烟的村落越来越近。
“家里应该已经做好饭了吧。”林毅望着村落的方向,忽然想到:“今天我一定要少吃一点,就吃半碗米粥,等母亲问我的时候,我就说在外面找了两个野果子,吃饱了。”
林毅攥紧了拳头,临近村落的时候,一阵“哗哗”的流水声传进耳朵,只见一股清澈的溪流丛远处的山上留下来,穿过草原,又缓缓的流过村落的前方。
林毅带着黄牛儿沿着小溪往前走,不一会,就到了一片宽敞的沙滩,黄牛儿便兴奋了起来,向着水源地跑去,黄牛儿脖颈下的黄色铜铃,顿时发出悦耳的响声。
吃草,饮水,清洗毛发。
这就是林毅这个合格的放牛郎应该做的事情。黄牛儿吃了一下午的草,如今在这片小溪里又玩的闹腾起来。溪水很浅,也就刚刚没过林毅膝盖,就在黄牛儿吃水的功夫,林毅不知道从哪块石头下翻出一把竹子做成的刷子,在湖水里给黄牛儿洗刷着毛发。
“黄牛儿,你可要长的壮一些,等来年农耕的时候还需要你出力才行呢,到时候你可不要偷懒。”林毅一边洗刷着黄牛的毛发,一边自言自语的说着,好像黄牛儿真的能够听懂一般。
在这个年头,土地庄稼就是这一村子人的命根子。而作为耕种的黄牛,又是这个村子里最宝贵的财富。
虽然说是黄牛儿是用来耕田的,但真到了农忙的时候,林毅家一家老小,都舍不得黄牛儿套上沉重的耕犁,反而大多时候,都是父亲,大哥,二哥在前面拉着犁头耕地。
林毅家里很穷,或者说整个村子都很穷,算起来林家还算是好的,起码天天都有窝窝头吃,有粥喝,虽然吃不饱,但也不至于饿肚子。这也是林毅颇为自豪的一件事,因为村子里其他娃娃家里,时常都会饿上那么一两顿。
可是现在不行了,大嫂肚子里有了娃娃,营养要跟上,而二哥又要娶媳妇了,家里的积蓄本来就不多,现在就更要省吃俭用了。林毅认为自己为这个家出的力最少,所以饿一两顿就饿一两顿吧,再说了,少年人身体好,抗饿。
“那个白胡子的游方道士,说等他突破了魔障,就来带我走,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林毅自嘲般的笑了笑,这都过去好多年了,几年前那个白胡子老头就老的佝偻的不成样子了,现在,估计应该早就被土埋了吧。
想起那个白胡子的游方道士,林毅一阵失神。
“哞~~”
忽然,林毅觉得自己脚下的溪水变得发热了起来,而黄牛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到了溪水的中央位置,口中还叼着一颗青草,似乎是刚刚从溪水中摘出来的,青草一入肚,就有一道青色的光芒在黄牛儿的身上游荡。
“黄牛儿,你怎么了。”林毅感觉自己有点吓傻了,看着黄牛儿。
黄牛儿转过头来,牛铃大眼中多了一丝灵动,颇有了人性,大眼中似乎有一些迷茫。
“哞~哞~~”
在几声吼叫之下,只见一团白雾在黄牛儿四蹄下出现,渐渐的形成了一朵云朵,像是祥云,颇为壮观,载着黄牛儿向着远处飞去。
白日飞升!
林毅彻底的吓傻了,一屁股坐在了溪水里。
“黄牛儿,飞了……”
林毅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
突然他像是疯了一样连跑带爬的来到溪水中央,那里有一株折断了的青草,上面还有一个明显的断痕,很显然,方才黄牛儿就是误吃了这株‘仙草’,才会产生这种奇异的变化。
这株草的主干已经枯萎,只是抽出一根新芽来,却被黄牛儿误食了。
林毅却管不得这么多,将这株青草连根挖了起来,泥土都没有清洗干净,就全部塞在了肚子里。
他在仔细观察着自己的身体变化。
一分钟,两分钟……
林毅在溪水里坐了整整半个时辰,太阳都快要落山了,他的身体却没有一丝的变化,根本就是吃了一株普通的草!
林毅只感觉天旋地转的感觉冲入脑部,牛没了,以后家里怎么办?
空气是纯净的,周围的景色也是美丽的,就连草丛里的小动物在夜幕降临后,都开始了赞颂的篇章。
哗哗的溪水奏响了美妙的乐曲,在溪流里打着转,掀起一片涟漪,向着远方流去,波澜不惊,亘古不变。
林毅的心情却很压抑!
黄牛儿丢了。
不管它是飞走的还是跑了,对于林毅的差别都不大。
牛没了!
林毅仰面,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向着村落缓缓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