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鲁着实受到那犀利眼神的干扰而愣了数秒,连他握在手中的枪支都差点撒手掉在了地上。但这种惊吓恐怕不是来自于恐惧——又或者有那么点惧怕的成分——更多则是反差带来的讶异。非要描述洛秋那时的眼神,大概就是一个随和之人突然露出了有如想象中恶魔最恐怖的双眸一样,让人怔怔而立。
“老子看看,”他憋住一口长气尽量使自己的尴尬不露于表明,镇静地走了过去,“啧,烧成这样了,这可不能怪我。不过我也没那么狠心,这小家伙一会还得带路呢,我会让船医帮他医治的。”紧接着,他一挥手,吼道:“把他们关在船舱里,到小岛再放他们出来!”
海盗们逼迫着他们几个人进了船舱,洛秋和维伊用长木板抬着小米格罗,博尔格脸色难看的紧随其后。海底下的白斯少尉也没人去关注,但凭海军的水性他肯定不会因此而丧命。
左眼角下拥有一条骇人伤疤的女船医厌恶的在船舱里替小米格罗揭开坏死的皮肤,触目惊心得一层层撕了下来,但小米格罗连哀嚎的意识都没有。船医像摆弄一具死尸一样将他翻来覆去,小米格罗依然没醒过来,她抹了些黑色的膏药在烧伤的皮肤上,用白纱布紧密而大力的包裹起来。
为了不让纱布贴合伤口导致进一步得感染,这位船医接连用盐水喷洒在绷带上。然后,她将小米格罗用绳绑住使之直立固定在木壁前几公分的位置。这种医治手法简单粗暴,但疼痛肯定是超乎常人的;小米格罗刚被直立起来,立刻就醒了开始哀声哭嚎。
“疼!疼!”他喊着,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淌,“疼!疼……”
“别喊了,”船医不满地咆哮道,“身为一个男人——你几岁了?”
“17…”
“17岁的男人还哭哭啼啼的,真不像话!”船医拉起他身上的绷带系了个死扣。
“疼!疼!你别碰我了!别碰我!——别碰我!”小米格罗吼道。
“行,老娘不碰了,你现在是疼还是热?”
“烫!火烧一样——得烫!——疼!”小米格罗断断续续地说。
“忍着吧,”船医转身向门外走去,驻足在门口接着说道,“还能大声地嚷嚷就算不错了,虽然我们船上有冰桶,但可不能把你扔进去,那样你死得更快,只要你能忍过去,一切就好办了。那烫伤膏有清凉效果,是南柯梦医药章节的草药制成的,名贵着呢,回头去到你们家岛上,让你爹好好付我医药费吧。”她舔了舔手上残余的药膏,随即走了出去,同时把船舱的大门给锁上了。
博尔格盘腿坐下,闭着眼睛陷入了沉默,从始至终他脸上都看不到丝毫由衷得恐惧。小米格罗因疼痛而不断地嘶吼,洛秋叹息着坐到了他的身旁。维伊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她再次抬起头,眼神中则充满了怜悯。
“我知道一个方法,”她说,“可以让他脱胎换骨,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什么方法?”洛秋问道。
“夏王国留下的南柯梦典籍里有这样的医术:借尸还魂,似乎是可以让人的灵魂脱离肉体从而找寻新的肉身并继续活下去的禁忌医术。”
博尔格微微睁开一只眼睛,悄悄地注视着他们。
“这过于神话了。”洛秋说。
“南柯梦就是神话的典籍,”维伊说,“人们说夏王国之所以消失是因为他们参透了上帝秘密而去了天神的世界。”
“我知道南柯梦典籍,我听我爷爷提起过,但就算是真的,我们又有什么办法获得记载了借尸还魂的章节呢?”
“黑市上可能会有出售的——”
“别想了!”博尔格突然开口说道,“这种事情你以为我会不关注吗,这个说法流传得已经烂大街了,我早就找过,黑市上根本没有什么借尸还魂的章节,人们连听都没听说过。”他晃了晃脑袋,起身走了过来,盯着维伊瞧了半晌,好奇地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和你这样的地主不同,家境不好,很早就得出来谋生。”维伊没好气地回答道。
小米格罗的吼叫声仍在耳畔,但博尔格显然不受打扰。他眼珠子一转,又说道:
“我有办法可以让他立刻变得舒服,但你们得帮我做些事情。”
“什么事情?”洛秋说。
“帮我弄两个煤油灯来。”博尔格说。
“你要那个干什么?”维伊问道。
“这些你们别管,如果能弄到,我就可以让他立刻感受不到疼痛,而且没有任何的后患,甚至能恢复一部分的皮肤,当然不可能完全像没被烧过一样,但至少可以让他能够见人。至于衣服覆盖的那些地方和烧伤的遗症我就没办法处理了。”
“你还有这样的本事?”洛秋惊讶地说,“但你得告诉我们你用什么办法,否则我们怎么能相信你。”
“萨西魔法听过吗?”博尔格伸出右手,摊开手掌,他的掌心突然冒出一股青色的火焰,还有丝丝寒气从火焰中心向外蔓延。洛秋惊讶得合不拢嘴,博尔格接着说道,“这是魔法,南柯梦典籍没有记载的东西,尤因丝的诗篇是北半球流传最广的超能力量,是‘四书’中的一本,虽然没有南柯梦那么厉害,但它比南柯梦仙武章节的获取手段要轻松多了。”
“我知道萨西魔法的四书,我甚至学过一些皮毛,”维伊说,“但这些魔法可以做到什么医疗效果呢?而且,你既然拥有这种力量,刚才为什么不反抗。”
“尤因丝的诗篇都是残章,这一点和南柯梦有得一拼,如果没有煤油火苗的话,我是无法作出攻击的,我需要煤油灯来助力。纳鲁以为那只是个信号,其实那是我自保的手段。我万贯家财,早就学到了保护自己的方法。”
“用蜡烛不行吗?”洛秋望向烛台上燃烧的火苗。
“我说了需要煤油引发的火苗,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是必须的条件。”
“我答应你!”洛秋立刻就给了他答复,但似乎没有要行动的意思,只是一脸期待的站在原地。博尔格平静地望着他,好一会儿,洛秋才说,“前提是你得先帮他医治,我答应你的事情肯定会做到,你不用担心。”
门外叽叽喳喳的吵闹起来,似乎海盗们急于遮盖小米格罗恼人的嘶吼,他们甚至对着天空放枪,就像黑夜盛典一样,怪异得狂欢着。
“好吧,我答应你。”博尔格说。他瞥了一眼门外,感受到这是再好不过的混乱时机,他可不愿意让这样的机会溜走。
博尔格让维伊和洛秋将小米格罗撑直,两个手掌唤出青色火焰打入小米格罗的体内,瞬时间,从博尔格手掌与小米格罗身体的贴合处迸发出两个圆形的魔法阵。北半球的人们或多或少都见过这样的图示,复杂而又优美,神秘而又令人恐惧。
“我只不过是将火焰引发的魔法源变作屏障堵住他的出血口,同时用一些基础的治愈魔法恢复他体内烧伤的细胞,但那只是基础,”博尔格一面解释说,“我说过了,他会立刻感受不到疼痛和好受起来,但这并不是医治,如果烧伤造成他的任何身体问题,我没有办法帮助他。”
魔法阵的光芒消失后,小米格罗又再次昏厥了过去。
“他醒过来之后就会好的,不过如果你们真能找到南柯梦的借尸还魂,最好还是帮他换一副身体。”博尔格坐在地上喘息着。
洛秋对于他还是充满感激的,但这个大地主即便做了善举也没有任何仁慈敦厚的面相,他依旧是恶狠狠地招人厌烦。或许于他本人来说,这只不过是一种交易而已。
“我现在就去给你想办法弄煤油灯。”洛秋往门口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