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知道。我接到的命令是，一旦有个自称是付佳明的证实殿下已死。你们一干人等立刻会被我们血洗。殿下之死也会随之公开，你们这些替死鬼就是凶手，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真是太气人了！早就知道会被摆一道。大哥，我去让那些蠢货们住手。”一男子站起身欲夺门而出。
“且慢！听我说完。你们还是得对上面有所交代，不然肯定躲不过去。干脆就把殿下的尸首交给他，但不要听信任何话不能有丝毫停留，借口殿下手中的死士们要为殿下复仇，并且认准了行刺之事是梁大人的安排。你们兄弟不过是护主心切才会不顾一切地往回赶。等到了都城，梁大人若发现殿下还活着，你们便坚称自己毫不知情，一定是那些做事的小的们有所欺瞒。殿下回去以后必定会被委以重任，到时我们就见机行事。”
“等会儿，你说的我都晕了。什么叫把尸首交给他，殿下却还能活着？”一男子满脸疑惑地问道。
“这件事就交给我，他们既然只要一具尸首，那我们给他便是。只要能暂时证明确实是殿下本人，即可蒙混过去。在城内任职那会儿，我私下结交了一些靠得住的朋友，与殿下倒是也能说上话。他听了我们的计划一定会配合我们。当然我也会在殿下面前，为各位兄弟作保，没有你们几位的鼎力帮助，殿下此次插翅难飞。尔等日后都会成为殿下的救命恩人，想必会再多一条退路。”
众人一听，先是愣了一会儿。
“哎呀，如此甚好啊，两全其美。即可顾得我等兄弟忠义不断生计，又可未雨绸缪再作打算。好啊……”这些刚才还横眉冷对的屠夫，一扭脸儿的功夫一个个都像是打牌赢了钱的老头儿。就差没把陈光旭抱起来亲个没完。
“兄弟，此计甚妙。你有几成把握？断不会是拿我们弟兄穷开心吧？”林忠清冷静地追问。打破了喜庆的气氛。
“大哥，这短短的二十来年，我经历过不少次死里逃生。每次危难面前，都觉得自己完蛋了。却又意外地挺了过来，这次倘若不幸失败，我也一定会死在你们前面。所以我绝对会拼命保住各位的安全。”
“你听过张守义这个名字吗？”林忠清走到陈光旭面前，微笑着问他。
陈光旭迅速在大脑中搜索关于这个名字的所有讯息，隐隐约约想起来一些什么。脱口而出：“怎么和帮派还扯上关系了？”张守义，噢！对了，陪乔鑫鹏进城交易，那时候自己还小。张守义是城里某个帮派的人，他才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是谁。只能回忆起每次和那些人做交易自己都远远站着，周围全是些让人毛骨悚然地目光。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可知道张守义的青叶帮如今已是王城内的第一大帮。他们手里的武装和资源，一点儿不比朝廷精锐的力量差。这青叶帮的三当家可是我的老伙计，今日你我既然投缘，若能平安渡过此劫，干脆跟我们一块儿携手远离朝廷是非之地。加入青叶帮，喝酒吃肉何其痛快？”
“大哥，小弟当然愿意。不过我怎么记得帮派上的事，从来都是此消彼长。相互制衡，恕小弟孤陋寡闻，何时这青叶帮一家独大了？”
“哈哈，我看你是坐惯了家里的热板凳，久违江湖事。自从那鸿泰帮的帮主叶战元暴毙之后，帮内便如同一盘散沙。青叶帮只要假以时日，就能彻底端掉他们。”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各位大哥。计划照旧进行，我马上去找殿下商量。屋内会敞亮着烛光，一旦商议事成。我便吹灭蜡烛，你们让人杀进来。我会和殿下一起杀出去，混乱之中将尸体交给你们。你们赶快送过去，不要逗留，立刻离开。明日午时，我们约在闹市区的李二茶馆见面。再商量一下稍后的事宜，我会把掌握的最新动态告诉你们。各位保重！”陈光旭实在不想跟他们再继续胡扯下去。
懿华住的地方门口站着两个把守的侍卫，看上去都挺有精神。他不慌不忙地走过去。对着其中一个面色较好的男子说：“我有要紧事，求见你家主人。”
男子见来者举止沉着冷静，表情诚恳凝重。貌似是有要紧事，随即警觉起来。反问道：“有什么要紧事？先跟我说，我代先生禀告。”
陈光旭思索了一下，回答他：“麻烦就和你家主人说城中鸿泰帮成员冒昧来访，有生死攸关的事情要和他商议。”
男子思考片刻。撂了句：“先生在此候着，我这就去传达。”旋即窜进屋内如实做了禀告，出来后对陈光旭一本正经地说：“我家主人有请先生。”
这便是他们最初的相识，在一场谎言里开始。
“你是鸿泰帮的人？”懿华看着他问。
近距离仔细观察懿华的身形样貌，可以直观地感受到浓厚的强者气场。所有观感刺激催生出的第一印象都是前所未有的。那双眼睛直指人心似得明净，直到后来回忆起这段相识，陈光旭才意识到那个时候懿华可能早就猜到了自己在说谎，只不过故意没有戳穿。
眼前这位雄姿英发深不可测的男子，就是陈国上下曾经歌颂膜拜的对象。即使远在千里之外的乔村，陈光旭也听过关于他的故事，千军万马临于身前而气定神闲面不改色，弹指间气破万军。
“在下是谁并不重要，关键是阁下已经身陷绝境，危机四伏了。”陈光旭试探性地往前迈了一步，环顾一番四周。发现屋内除了懿华，还有多名随从人员。遂继续道：“恕在下冒昧，斗胆请阁下相信我接下来所言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懿华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沉思片刻下令道：“你们去屋外候着，打起精神别让可疑的人钻了空子。”
屋内众随从闻言立即鞠躬告退。转眼就只剩懿华和李德仁还留在房内。
“好了，你说吧。”懿华大方地言道。
李德仁目不转睛地站在一旁死死盯着陈光旭，似乎觉得随时都可能有危险发生。
“说说看我怎么就身陷绝境了？”懿华微笑着问。
“这间客栈已被一群小人布下天罗地网，正准备捉拿几位。对方人多势众，想要脱身并不容易。”
“哈哈……”懿华放声大笑。“就这件事？我当是什么呢！凭那些只会暗地里捣鼓馊主意的臭流氓？舒服的日子过得久了，还不至于老眼昏花，这不太平的日子老子照样能过！”懿华沉着而坚定的表情，令人肃然起敬。
“阁下或许可凭一己之力化险为夷，这样的小麻烦不足畏惧。问题是这些无耻小人的背后有个躲在暗处的家伙想要你的命，此人阴险狡诈手段残忍地位甚高不容小觑，你能防的了一两次阴谋诡计，怎奈前方路途还远。说不准什么时候一不留神就栽了跟头。”
“这么说你知道我是谁？”懿华站起来问他，态度比刚才更严肃了一些。
“我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你要去哪儿。更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也不会妄自揣测。”
懿华笑着走近了一些，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你骗我。没准儿想害我的人是你。”
陈光旭暗示自己不要紧张，尽量放松一些。拼命挤出一丝友善的笑容：“在下名叫陈光旭，诚如来时所言乃是鸿泰帮中一员。前些日子家中传来急书，告知父亲病重不久于人世。我便陪同妻子一起回家送父亲最后一程，料理完大小诸事，随即回城。不巧一路上不断有帮中成员告诉我此处设有陷阱专为对付阁下，只因参与成员里有我帮朋友旧识，才及时发现，但他们皆不知道阁下的身份只是收了钱为人卖命，帮中朋友找我商议此事，我思来想后还是觉得告知阁下为好。便动身冒昧到此，一心一意欲为阁下排忧解难，小人虽不才，但绝不是那种没头没脑的蠢人，更不是居心叵测的恶人。”
“为什么，你们收了钱。做事就行了，何故帮我？”
“今日我助贵人脱险，来日说不定会有福报。”
“你是希望我报答你？”
“没错，在下的确心存侥幸。我就实话说了吧，在下确实已经知晓了阁下的身份地位，方才从筹划行刺的那些人里，更确定了这次行动的严重性。我用计使得他们相信我是上级派来的人，事成之后便会夺取他们性命。照目前来看，他们是被我唬住了。接着将计就计为他们出谋划策，提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保阁下性命，又顾他们周全。依在下看此计确实可行，关键是能帮助阁下彻底摆脱困境。只要你能配合。”
“你是想把我交给他们？”懿华想了片刻说道。
陈光旭心里颤抖了一下，他不确定这个男人是否猜到了自己的想法。仍旧淡定地说：“他们此次行动就是为了要你的命，只要交给他们一具尸首能证明身份。你就顺利地死掉了，对于一个死人来说，很多事做起来要方便许多。”
懿华沉默不语，李德仁想开口询问细节，又觉得无从张口。
“阁下想想看，千方百计要你性命的人，这一路上只要你一刻不死便永无宁日。唯有让对方觉得他的目的达到了，才会善罢甘休。在真相揭晓前，你会有很多自由时间。”
“不错，唉……悲歌万里长相别，遥望当空月难圆。确实挺烦，死了倒真是一了百了。”
“等下便会有人杀进来，我与阁下一同全力以赴杀出去。混乱中，抓一个身材与阁下差不多的家伙过来。毁坏其容貌，让他穿上你们的衣服。你再将贴身信物放到他身上，证明死的人是你。最后把尸体交过去，如此便可顺利渡过。”
“你以身犯险？难道就为了一份可能不存在的报答？要知道我们说不好都可能死在这儿，这件事本来也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到底图什么？”懿华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下是一届草民，不懂军国大事，唯有朝廷腐败人所共知。朝廷拼命想杀的人，一定是好人。阁下过往，我虽不甚了解。但英武神勇之名，倒也知晓一二。缘分使然，让我与阁下在此相遇，近几日留意阁下言谈举止，张弛有度潇洒不凡，我平生最爱结交你这样的朋友，若此事顺利了结，我们也算是曾经一起并肩作战过。在下卑微，不求与阁下成为知己好友，只是不希望这世上失去一个我喜欢的人。仅此而已。”
懿华听完他的话，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你叫陈光旭？说起来你们叶老先生，也曾帮过我。可惜我这个后生一直没有机会道谢，这次又是他的人帮我……”
“叶帮主死了。”没等他说完，陈光旭抢着说了句。
“怎么死的？”懿华冷静地问。
陈光旭心里泛起一阵寒意，怪自己不该多嘴。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牵扯过多。某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事。包括懿华现在提出的问题是否在试探，他刚才讲的话哪些地方不得体。该怎么回答他？
“青叶帮。”陈光旭回应道。“这些帮里的争斗暂且搁置，此刻最要紧的是眼前这一关。鸿泰帮里的事，回去以后如果阁下愿意，自然都会了解。”
“我接受你的提议。”懿华走到陈光旭面前，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
“那我们就开始了。”陈光旭言罢，走到桌子上的烛台旁。最后看了一眼烛光，掐灭了它。
接下来发生的事都在陈光旭的计划中，冲进来的那些亡命之徒每砍一刀都用尽全力，源于他们很清楚这很可能是人生中最后一次械斗，他们全都是最卑贱的人，没人会可怜他们。
陈光旭觉得这些莽夫比想象中难以对付，一度怀疑林忠清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破绽改了主意，要将自己置于死地。其实压根儿没有的事，这些恶徒不过是为了本能的生存欲望，他们跟自己要杀的这些人毫不相识。但只有杀掉他们自己才能继续活着，因此都拼劲全力。但很可惜他们碰上的终究是一群平日里训练有素，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勇士。没过多长时间，他们就发现自己虽然人数众多，却占不上什么便宜。毕竟这些乌合之众，是无法和身经百战的军队比较。
这是懿华和陈光旭第一次并肩携手杀敌，虽然远远比不上后来相濡以沫在偏远苦寒之地联手抵抗异族世界的百万雄师。却也称得上是一场酣畅淋漓地恶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