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陈林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下。他看向我。小莫，宋家明的爱人是你，我想你会比我了解他。
我接过酒杯。我曾经一度也是这样以为的，可后来我发现，五年时间，我错过了他生命中太多重要的时刻。这次我回来，也许一切早就物似人非，只是我还不知道。
陈林一脸狐疑的看着我。什么五年？什么这次回来？小莫，你到底是谁？
我丧着脸喝光杯子里的酒。我是沈小莫，是家明五年前的爱人沈小莫，你说我是谁。
你不姓顾？！陈林诧异的问。
我为什么要姓顾，我祖祖辈辈姓了好几百年的沈，我凭什么姓顾，我……我突然停住。姓顾，为什么陈林会认为我姓顾。我冷笑一声，呵，一切太明显了。是那个顾婉莹。我看向陈林，这个大男孩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泻露了天机。只是闷着头为自己调酒，不再说话。就算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我的内心还是备受震荡。
陈林，告诉我，那个姓顾的女人是谁？
他一脸为难的神色。小莫，我是个男人，我从不在背后论人是非。
我突然爆发扔掉酒杯，洋酒的后劲让我脸颊发烧，天知道这小子是调了一杯什么东西给我。玻璃杯的碎裂声让店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我。有几个男人闻声走向前来，陈林急忙走出吧台扶住我向那些人示意没有事情。他把我扶到一个较为安静的角落。我冲他喊。陈林！收起你那君子条约和道貌岸然！我不想自己做了第三者还不明不白你懂吗？
他坐到我对面。好，小莫，你冷静下来听我说好吗？
我窝在沙发的一角点点头。
我也只是听旁人说的，宋家明开始只是W集团的一名小员工，虽然能力外形都不错，但是性格有些木讷，也不会讨好奉承所以一直得不到晋升。后来集团董事长的女儿因为一些事情去到公司，一眼就看上了英俊的宋家明，拼命追求他，宋家明知道这是个机会便应下来，自然也得到了公司的重用，他们交往至今，这在业界并不是秘密。
我笑笑。陈林，这是你新看的电视剧吗？这样的剧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陈林耸耸肩。小莫，我说的都是实话，至于信不信完全取决于你。
我拉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所以你一直误会我是顾大小姐？
是。我也对你说过，我很好奇为什么一个年轻的女郎有那样多的时间，后来周围的老人告诉我，那层房子是宋家明的产业。我自然默认为你是顾小姐。
我不满。只有家财万贯才有资格无所事事是吗？
陈林笑笑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好啦，现在你知道我不是千金小姐了，我只是一个靠着宋家明养活脾气怪异的老女人。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我掏出口袋里的钞票。而且我也有钱付清今天的酒钱。
我从沙发上站起摇摇晃晃往外走。陈林急忙过来揽住我的肩。
小莫，你知道当你说你不是顾小姐时我有多开心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终于敢看着他的眼睛。一个男人怎么能有那样深邃明亮的双眸。
是我太傻，我早该想到，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会有你那样随性舒适的状态。谢谢你不姓顾，谢谢你只是沈小莫。
我呆呆的望着他。他的眼神告诉我，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突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伏在陈林怀里不住的问。
陈林，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好爱好爱家明，我不想离开他。我真的不想。为什么我等待了五年的结局竟然是这样！为什么他不把一切都告诉我……
陈林轻轻拍着我的背。小莫，你想过么，或许这一切只是因为你太爱他，让他有了负担，所以才一直没有敢对你说出口。
那他怎么能这样骗我。把我当白痴，所有人都知道顾婉莹的存在！除了我！我成了全世界的笑柄。陈林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什么都不说，只是任我放肆的大哭。
好了好了，能哭出来就是好的，你如果太镇静我反倒会担心。他拂着我的头发。现在，我送你回家，好不好？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我抽噎着点点头。陈林揽着我走出夜茉莉。站在家门前，我的手不住颤抖，甚至没有办法将钥匙插进锁匙。陈林拿过钥匙为我打开门，我呆坐在床上。眼睛肿肿的，有些微微的刺痛。我听到厨房响起冰块碰撞的声音，不一会陈林递给我一个冰袋。
来，敷一下眼睛，一会宋家明回来会先被你的金鱼眼吓死的。
我瞪了他一眼，取过冰袋敷在眼睛上。陈林，你说我要怎么办。
他走过来，突然半跪在床前拉起我的手。小莫，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办。他清了清嗓子。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到别的城市去。买一层房子，在露台种满茉莉花。你可以出去工作也可以呆在家里，我们会有两个孩子，你教女孩培植花草，带着她看画展听音乐会。我教男孩踢足球做可爱的家具。我们会一起变老。
我笑笑。陈林，这样的生活太美好，我不配拥有。
你为什么一直在否定自己。你为什么永远要仰视高高在上的宋家明！陈林的语气有点激动。我把头偏过去并不作声。你在他面前永远那么自卑，无条件为他付出，小莫，你以为这是爱吗？这不是，爱并不是一味的牺牲。
我低下头。陈林，你只有二十二岁，你太年轻，你未来的太太现在还应该在备战高考。陪你走过后半生的人不该是我，我已经老了。想重新审视爱上一个人已经非常困难，我没有力气再去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宋家明的存在跨越了我一生最好的时光。我想，我已经丧失了爱别人的能力。
说完我将头埋在膝盖上。我不敢去看陈林的反映，我怕他的眼神会更加刺痛我。我怕我会被他许诺的美好未来打动。
我的行李箱依然靠在大门的左边，它没有被挪动过，里面的东西也没有被我取出安置在这层房子的任何一个地方。我的工作还在等着我。或许这一切早就注定了我无法长期寄居在这里。表面看来，我好似没有失去任何东西，但是我的心里却已经一无所有。我必须承认，在家明留下照顾生病的我时，我曾经幻想过就这样度过一生会有多么的好。我等待他下班，为他操持饭食，与他生儿育女。而现在，一切都变成了我的妄想。
我用冰袋遮住眼睛默默流泪。陈林摸摸我的头。想通了随时来找我，我现在靠自己生活并且还过得去，我的生活中不会有富家千金来追求。小莫，我会一直等你。我在夜茉莉，你只要站在窗前就会看到我。
我抬起头。陈林，我不知道还能跟你说什么。此时的我，除了失望什么都无法给你。我只能跟你说谢谢。
莫，不要说这些话，记得我在等你，我向你预约了下一段爱情。陈林站起身离开，我目送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木然的抱着腿蜷坐在床上，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有很多事情想思考，但却对任何事情都理不出思绪。天色渐渐暗下来，我没有改变姿势，也没有开灯。黑暗让我的感觉更加敏锐而真实，心痛的感觉。
我不知道家明在几点回的家。我对时间已经没有了明确的概念。我只听到他放下东西的声音。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我面前，轻轻蹲下。他扶着我的肩膀。
小莫，我知道现在向你解释任何可能都是徒劳。我并不知道这整件事情你究竟了解了多少。但是现在，我要你去洗洗脸，跟我一起来吃点东西。我们吃完了再好好谈，你说好不好？
本来想了太多见面后的情节和可能，准备了太多责难的话语。但是不知为何，一听到家明的声音，我的全部不安都被抚平了。对于他的命令，我的身体内没有任何一个可以与之抵抗的细胞。我不是爱情的奴隶，我只是宋家明的奴隶。
我点点头，走到卫生间。镜子里，是我憔悴而微微浮肿的脸。我捧起冷水扑在脸上，我真的不想清醒，因为我知道，清醒后面对的现实只会更加残酷。
我走出卫生间。家明只打开了餐厅的灯。他坐在餐桌前，桌子上是他买回的烧酒和各式寿司。暖黄色的光打在家明身上，他淡灰色的衬衫因为灯光的关系微微变色。他没有说话，依旧只是表情平静的坐在桌前。我的鼻子再次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如果这一切，能长久而真实的存在下去，该有多么的好。可是我的幸福，很可能马上就要融在这最后的一餐中消失。我不服气，但是却没有反抗的能力。只因他是宋家明。
我木然的坐到他身边，取过桌子上的烧酒。家明伸手拦下我。
我赌你今天一天还什么都没有吃，先吃点东西再喝酒。他夹了一只寿司到我的调味碟里。我将食物塞进嘴巴，机械性的咀嚼，我甚至尝不到任何味道。
家明缓缓放下筷子。小莫，不管我们的结局是怎样，我都希望你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这件事情跟我说清楚。不知为何，我的语气竟带有一丝漠然。
家明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喝了一口烧酒。
好，我现在要跟你把这件事说清楚。
你打算从哪说起？
从我离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