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怀疑万纤的诚意，她这样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可恶的酒精了。我倒没什么，江维那一巴掌捱得可真冤枉，若我是江维，这个时候可能已经被气得发疯了也说不定。当然，江维是江维，我是我，我永远也学不来江维那一套老好人的处世之道。我想，江维的老婆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放下电话后，我原本是要继续睡觉的，感觉上，我才睡了一会，还疲乏得很。可是，我饿了，饿得很。
我拉上被子，把自己盖个严严实实。
妈的，一股难闻的气味把我吓了一跳，是我自己的气味。每次喝酒后，我的身体都会发出奇怪的气味，一种非常不好的奇怪气味。我问过欧阳雪，我喝酒后，她是否无法忍受我身上的气味，她很奇怪地看着我说，你以为你是谁呀，不就喝几口酒吗，也太把自己当盘菜了吧？
每个人，大概都有过阴暗心理的。有些时候，欧阳雪不理我，我一个人傻瓜一样坐在客厅里，自己给自己出难题，我常常这样想：看来，欧阳雪也不是很爱我的，如果真的是很爱我，没有理由闻不到我身体发出的与平时不一样的气味。
或者，任何的人，包括我自己，爱别人，永远无法像爱自己这么多。
我无法忍受自己身体发出来的这种难以忍受的气味。
洗澡。我喜欢洗澡。
等我洗了澡，吃过东西，坐在客厅里继续发呆时，突然想起了昨晚买的碟片。连忙去找，好不容易才在鞋柜上面找到了。
看影碟吧，我想，我得看十几部电影呢。真是可惜，是十几部我不喜欢的韩国垃圾。我喜欢看电影，但是，如果不好的电影，或者说是不喜欢的电影向来是看不下去的，哪怕是花几十元去电影院看，觉得不合胃口的时候也是半途就退场的。刚刚谈恋爱的时候，跟欧阳雪去看电影，我看到一半实在是看不下去，就到外面等她。欧阳雪说，那么贵的票你也舍得这样，你这个人，真是败家精。我说，你这个人，真是一点也不潇洒，看电影是一种享受，看不好的电影是一种折磨，你看你，花钱找罪受。欧阳雪说，连浪费都是这么振振有辞的，李四方呀李四方，你真不愧是我们佛山市里最著名的几个贫嘴之一呀。我说，哗，
我觉得自己有些可怜。但很快我就不去想这些了。心理书上的解释是大凡有这种想法的人，都是自怜的，起码有严重的自怜倾向。自怜不好，是一种不健康的心理。
钱真是个好东西，为了钱，我看一些垃圾一样的电影，写一些不好意思用真名发表的文章。
现在，我在一间很小的报社当临时工，一个月连稿费大概能挣一千出头。真的是很少。跟欧阳雪的工资比较起来，我手上这一点点钱，真让我惭愧得无地自容，有时候觉得自己应该一头撞到豆腐上把自己撞死算了。还过两个月，我连给报社做临时工的资格也将被取消，那个时候，那个休产假的女人就要回去上班了。到时候，我就再度成为一个自由的人，一个像鸟一样自由的人。一想到我即将要成为一个自由自在的人，我马上又兴奋起来了，觉得未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我常常想，如果我很有钱就好了，可以不去工作，一天到晚只是玩。
欧阳雪打电话回来，她要我去买菜做饭，她可能要迟些才能回家。
欧阳雪也有些变化了，她越忙，挣的钱就越多，就越喜欢对我指手划脚。我猜她可能下班后跟同事去购物，就打电话回来让我买菜做饭。我有些不明白，欧阳雪怎么有么强烈的赚钱的欲望，她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倒不是我不愿意干活，我从来都不反对男人做家务。我只是不大愿意出门，每个星期，大概只出去一二次，基本上都是欧阳雪买了菜我做饭的。
写到这里，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人群恐惧症。这“人群恐惧症”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望文生义就行，就是不喜欢到人多的地方去。这人群恐惧症，发展到后来，我连过马路都感到吃力，有好几回，站在马路中间，双目发呆，两脚发抖，进退两难。当然，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那个时候，欧阳雪与我远隔万水千山。
我每星期给报社编两个版，一个是财富版，教人如何投资、挣钱，和采访一些成功的企业家。因为这个，我常常遭到欧阳雪的耻笑，她说我自己穷得跟无产阶级一样，什么挣钱的门路都没有，居然还敢编财富版，这简直就是愚弄读者，最虚伪的人是文人。我连忙说，还好我不是文人，我是工程师。
我做好饭，欧阳雪还没有回来，我就自己吃了。后来，我洗了澡，她还是没有回来。希望她今天真的是加班吧。我向来都认为自己是个坚强的人，但哪怕这个世界上最坚强的人，有时候也自己欺骗自己。
后来我半躺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睡着了。我看的是卡尔维诺的《意大利童话》。以往，欧阳雪老是笑我这么大一个人，居然还看这种少儿读物。我说，我看这个的目的是为以后做准备，准备看多些童话故事，到时候说给我们的儿子听。欧阳雪说，去你的李四方，净想美事。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了。是马达打来的。他让我马上到茶庄去。我说，不去，都几点了还去。他说，是正经事，他正面临着妻离子散的可怕下场，他需要我们大家的帮助。
他和他老婆真的出事了。我们习惯把他现在这个同居女友叫做他老婆。虽然还没有结婚，但是孩子都生下来了，自然是老婆。马达把他的前妻叫做小莲，我们以前也跟着小莲小莲地叫，后来马达身边的人换成了小朵，我有几次都把小朵叫成了小莲，弄得小朵挺生气又不便发作，所以以后遇到马达的两个老婆小莲和小朵，我都统一称她们为嫂子。
我正准备穿衣服出门，欧阳雪从洗手间里出来。
欧阳雪是什么时候回家的，我居然不知道。我一向都是睡觉很浅的，一点点声音都能把我吵醒。这天我居然一连两次不知道欧阳雪已经回到家里。欧阳雪回到家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连澡都已经洗完。
我说，我要出去一下，马达可能出事了。
欧阳雪说，可今天是星期五，你这个人怎么能重友轻色？
星期五，是我跟欧阳雪做爱的日子。这是欧阳雪定下的规矩，周五、周六和周二是我们进行两性活动的时间，别的时间我就算压抑得要爆炸了她也不理我，而在这几天里，就算我喝得烂醉如泥她了要把我折腾一翻。近几个月来，欧阳雪周一和周三都要在晚上加班，有时候晚上回到家里，跟我说话，一不留意就冒出几句英语来，然后自我解嘲说她的工作语言是英语。鬼才相信她的工作语言是英语呢。每当这个时候，欧阳雪就显得有些古怪，她解释的时候有脸上带着讨好的表情。于是我就想，未必，她正跟一个说英语的外国人私通？每当这个念头一出现我就笑自己神经过敏，难道嘴里冒几句外语就跟外国人有来往了吗？真是想像力过剩了。我对欧阳雪的这个规定诸多怨言，我是人，是高级的动物，是没有固定发情期的动物，怎么能规定什么时候进行两性活动，什么时候不准进行呢。欧阳雪却不理我，还说除非我强奸她，否则就按她说的去做。
我说，马达那里真是有事，我得出去。欧阳雪说，你尽是交些猪朋狗友，没几个好人，不是这个就是那个有事，我还没有问你昨晚干啥去了。我说，等我回来再说好不好？欧阳雪很生气的看着我，说，你以为你是谁呀？我说我没以为我是谁，我是李四方。欧阳雪说，我辛辛苦苦在外面挣钱，养家糊口，你倒好，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尽是与些不务正经的人鬼混。我说，欧阳你说啥？欧阳雪说，当初我真是瞎了狗眼跟了你这样一个没有本事的人。
这些话，让我很难受。虽然，欧阳雪讲这样的话，我心里早已经有准备，但我还是很难受。我略作思考，三下五除二，干脆把自己的衣服脱光。我示威一样站在欧阳雪面前。我说来吧，我为你服务完了再去安慰我的朋友。
欧阳雪一时不知道如何应付，闭上眼睛作痛苦状。她说，你何必这样？说完，转身出了房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铁青着脸。我当时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跟她去到客厅。我腿间的物件摇摇欲坠，以凌乱的节奏拍打着我恼怒的双腿。
欧阳雪似乎没有料到我这样。我什么也没有说，单膝着地，头埋在她的跨部，双手把她抱着。欧阳雪说，李四方你干什么，李四方你想干什么。我说，我要强奸你。
当时的场面相当荒诞，一个如狼似虎，一个半推半就。
我没有像平时一样吻欧阳雪。并不是因为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性事我才不去吻她，我其实想吻她的。我没有吻她是因为我的嘴很臭，我能闻得到自己嘴里飘出来的气味臭气薰天。我吻欧阳雪的脖子和肩膀，却有了意想不到快感。双方都能感受到这些与往日不同的吻的冲击。
欧阳雪的泪水，流得一地都是。
只过了一会，双方的意识终于转过弯来了，都感觉到一种意外的惊喜，也感觉到一种不安。一定是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才会发生这种可怕的事情的。当时我这样想。可是，想归想，做归做，我有些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或者说，事情既然已经开了个头，就只能让它发展下去，并且想尽办法让它进展得更为完美。
始料不及的是，这激情维持了大半个小时。
泪水，在不不知不觉间干了。取而代之的是激情的喘息。
正当手忙脚乱的时候，电话惊天动地一般响了起来。我们一起吓了一跳，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电话，都没有理会，继续干革命。然后是手机，没命地颤动着。我的手机开的是颤机，没有铃声的，是一陈呜呜的抖动声，在这一刻，我觉得整个地球跟着我的手机一起颤抖起来了，因为低沉的抖动声传进我的耳膜时，一阵空前的快感传遍我的全身。简直就是完美，我几乎忍不住要大声欢呼。
我尽量不让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我努力地让自己集中精神，调理呼吸，调整姿式，控制速度……是的，欧阳雪也正在尽力克制着自己……我太了解她了。我们之间，已经是太了解对方了。到了最后，我忍不住，我像个真正的正在犯案的强奸犯一样粗暴地喘息着。欧阳雪则喊，李四方，狗日的李四方你变态！
我满身是汗，欧阳雪也一样。我说，妈妈的，累死了，我还得出去。欧阳雪说，四方你刚才很变态。我说，欧阳你刚才很淫荡！
欧阳雪打了我一巴掌，说，要是有了孩子怎么办？
我说，生下来呀，有了孩子就生下来，结婚也行，不结婚也行，总之如果有了就一定要生下来。
欧阳雪白了我一眼，说，你还不去？
我说，你爽了就巴不得我走开啦？不行，我得先洗个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