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珠一阵恍惚,崇祯从来没有这么关心过自己,即便当初在信王府的新婚之时,崇祯也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所谓得宠也不过是封赏多些罢了,哪里有这贴心窝的话和深情的拥抱?落珠实在是不明白此刻的崇祯究竟在想什么?但是她知道,方才的真相没有被揭穿才是最重要的,心中渐渐放松下来。
此后一连几天里,崇祯每晚都夜宿在翊坤宫。整个宫廷的人都说落珠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落珠唯有苦笑,若有的选她倒是情愿能安安静静的自己个呆着。自从知道田贵妃是因为误会才会如此对待自己,落珠便已经没了再与其争斗的心思,只想安宁的过日子,奈何阴差阳错的反倒卷进了新的纷争中。
这日,落珠一早向周后请安,但见崇祯正与周后下棋,便退到一旁的椅子上静观。
周后举起一子,忽地笑盈盈的问道:“皇上昨个在哪歇息的?”
落珠没料到周后竟也会如此明知故问,遂转眼看向崇祯。哪知平素最是坦荡的崇祯今个儿竟支支吾吾起来,磨蹭了良久才吐出一个字儿“袁”。
落珠仔细端详着崇祯,不知道他为何要故作这种姿态,难道?大惊之下,落珠赶紧回视周后,果然周后眼眸里正透着股寒光。
落珠哑然失笑,离间计!没想到这堂堂大明朝的皇帝竟也会和自己的后宫玩起了计谋。现在只怕周后已经恨死了自己这个“趁虚而入”的盟友。早就知道宫中的传言会害死自己,却没曾想最致命的一刀,竟是来自崇祯这个枕边人。思前想后他所做之事,不过是为了一个人,一个他真正在乎的人,他要让她再无任何风险,所以将所有矛头都引向落珠。
入夜,落珠趁着天色暗下来,独自挑着宫灯来到启祥宫,她有些话想要亲自问田贵妃。落珠刚要拍门却见宫门竟是虚掩的,心下疑惑便推门而入。一路上竟没有出现任何宫婢、太监。正欲叫人,忽闻内殿有人吟诵道:“皑如山上雪,皓如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蹀躞御沟止,沟水东西流。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竹杆何袅袅,鱼儿何徙徙,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
落珠也默默在心中吟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竟是卓文君的《白头吟》,此刻心中不由得泛起共鸣。声音是田贵妃的,不同于往日的张扬跋扈,现在听来很是凄迷哀怨,似有无限惆怅。落珠知她为谁而伤,正要开口接道,却忽听崇祯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秀英”崇祯声音雀跃,没了往日的低沉。
落珠赶紧侧身躲在了角落处的垂帘后,整个殿内未掌灯,只有些零星的烛火,而她又隐匿于帐后,想必已是及不易被察觉了。
崇祯提着宫灯走了进来,连身边随侍的王承恩都没有跟来,料想这大殿的空无一人也应该是早就安排好的,只是无意间被落珠闯入。
“秀英”崇祯又唤了一声,才见一个人影缓缓走出,正是田贵妃。
田贵妃俯身施礼道:“见过皇上”不同于平日人前的样子,此时的田贵妃冷若冰霜,是因为移居这启祥宫吗?落珠心中泛起疑惑。
“秀英,近来可好?朕很是挂念,在这里可还习惯?腿还疼吗?朕明日会叫人多备些暖炉。”崇祯关切的说道。
“谢皇上,但臣妾只有一双腿而已,再多的暖炉也只是浪费。”田贵妃语调低沉的说道。
崇祯仍是笑道:“好,好,朕还是另寻了和你之意的东西来吧。”
落珠从未见过崇祯如此耐心的哄一个女人,隔着帘子细细的打量起崇祯神色,烛火发出淡黄色的光,映在崇祯的国字面容上,显得很伟岸,细长的眉眼弯曲呈弧形,透露着内心真实的喜悦。落珠惊讶不已,这样的崇祯像极了一个深深爱恋妻子的丈夫。然而田贵妃却依旧是不为所动的样子,自顾自的站在那里一语不发。
崇祯走过去从背后环抱住田贵妃,亲昵的将脸埋在她的发丝里。田贵妃却只是淡然的说道:“皇上,臣妾仍在受罚中。”
“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你还认真上了。”崇祯笑道,遂将田贵妃转过来面向自己。
但见田贵妃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崇祯不禁面色凝重道:“你始终不能释怀当年的事!”随即转身向外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自语道:“那****独自站在桥边哭泣,看着泪眼婆娑的你,朕的心就莫名的悸动了,为了能够迎娶你,朕不得不答应了皇嫂的诸多要求,其中一个就是立晴若为信王妃,……。”略顿了一会儿,见田贵妃依旧是直直的站在原地,不由得叹道:“朕不断的宠幸皇后等人,不过是想引你注意,那****推搡了落珠误撞皇后,你知道朕有多想你是故意的吗?可是你的心里没有朕,至始至终都没有过。”良久复又冷笑道:“朕竟比不过一个死人”言罢快步而去。偌大的殿宇只留下他的笑在四周回荡,竟是那么的令人绝望。
落珠顺着墙壁滑坐在地,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滴滴滚落。帝王之情竟是如此决绝,连那日对自己罕见的温柔,竟都是借了别的女子泪眼婆娑的光。想着想着但觉自己的一生悲凉,不由得发出呜咽。
田贵妃挑开垂帘见是落珠,神色一惊,但依旧声色冷漠的说道:“知道了一个男人的真心,不是更好吗?不必再做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落珠哪里还有什么幻想?她只是希望他们能彼此将对方视作亲人,然而就这一点竟也成了奢望,她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棋子罢了。落珠将头埋进膝盖里痛哭起来,整个人缩成了一团,田贵妃见状也伤感起来,她深知自己与落珠都不属于这里,却无奈终究要困死一生!她慢慢的将手伸向落珠,想要抚摸她的头,就如同从前一样,还未触及,就见落珠忽地站起,掩着脸奔跑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