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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回去的路比印象中的要遥远,而且很艰辛,不但要在黑暗中前行,还要顶着偌大的风,而且,无论朝着哪个方向,都是逆风。

还记得,最近一次,不到五分钟就跑回宿舍了。而这次,即便是那么着急,却也花了大概十五分钟。

回到宿舍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自己脸上布满了尘土。而宿舍里也是一片黑暗,并且,除了风声以外,一片寂静。

“喂,有人吗?”我叫了一声,停在黑暗中等待回应。

“是谁?”黑暗中传来了一个微弱的声音,由于风声,没办法分辨出是谁。

“是我,萧易枫。”

“易枫,真的是你吗?”一个温柔的声音传了出来,我很清楚,那是晨雨。

“是我,把手机上的灯开出了。”

我听到了桌椅移动的声音,大概是他们在朝我移动。而晨雨温柔的声音又从黑暗中传了出来,“已经没电了了,打给你之后就没电了,所有的手机都没电了。”

“什么?”

“真的。”一双手拉住了我,似乎是根据我的声音过来的。“所有的手机都没电了,又停了电,想冲都不行。对了,你怎么不开你的?”

我摸了摸口袋,才想起之前的事情,“我的给了马云浩,他们的手机似乎也没电了。”

“不会吧,哪有这么凑巧的事?那他们怎么不和你一起回来?出了什么事吗?”

我在犹豫要不要把事情说出来,但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于是说:“你们谁有电脑,应该可以撑几个小时。”

“突然赶过来,谁会想着带电脑?”

“我有平板!”黑暗中又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朱美莉。“我回去后就没拿出来,所以包里应该有。”

“好,就用它吧。”

晨雨又补充了一句,“还有电吗?”

“我之前应该是充满的,应该有。”

我们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终于在靠阳台的一张床铺下亮起了微弱的灯光,透过那点光亮,我们可以模糊的看清宿舍的轮廓,以及其他四个人的身影。

我拉着晨雨走了过去,从朱美莉手里接过了平板,看着那发亮的屏幕,还有百分之五十五的电,“应该可以撑两三个小时。”

于是,我打开了后面的摄像头灯,把屏幕熄灭,然后看了一遍所以人,说:“现在我们必须找到马莎莎!”

朱美莉看着我,眼睛里流露出那种无法形容的惊恐和担忧,“可是,要去哪找?现在一片漆黑,而我们只有这一个灯,学校又这么大,而且,马上要下雨了。”

我转头望着阵阵发光的天空,看着那乌云翻滚,闪电交错,内心的担忧越盛。“那你们留在这里吧,我去找周俊辉他们,让他们一起去找。”

“可是……”晨雨更加用力地抱住我的右手,喘息声沉重而急促。“周俊辉不是说不能单独行动吗?”

我把平板微微翻转,把灯光照向自己的脸,从而让她可以看清我那勉强的笑。“没关系,我刚刚不是一个人来了吗?放心,阎王爷还不想让我报道呢!”

虽然我觉得自己已经笑得足够逼真,但是,从晨雨的表情上看,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要不,我陪你去吧,让他们留在宿舍,以防莎莎突然回来。”

“我也去!”朱美莉焦急地叫了出来,像是不想和晨雨分开。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了,你们留在这吧!”说着,我挣脱了晨雨的双手,将灯光照向门口,准备离去。

那弱弱的声音又说话了:“要不,我去吧,让她们三个女生留在这里。”

我站住了身,转过去将灯光打在小四眼的身上,看着那柔弱是身子和文静的脸蛋,露出了静静的笑,“不用,你留下,保护好她们。我一个人去就行了,相信我。”

他看着我,也许是因为那自信的笑,所以点头同意了。而三位女生也没说一句话。

临走前,我看了一眼从头到尾都沉默着的叶玲。她也透过白色的灯光看着我,两双眼睛在微弱的亮光中交汇了几秒。

离开宿舍后,我把几个用的宿舍都找了一遍,但是没发现任何踪影。于是,我想起了去晨雨原来的宿舍找。

当我爬到二楼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的脚腕和大腿发出阵阵酸痛。但是,我没有停下脚步,一口气走到了门口。我将灯光照进宿舍,通过窗户在宿舍中搜寻。但是,里面什么也没有。我就大叫了几次马莎莎的名字,可是,也没有了回应。

我失望极了。

就在我不知所措之时,一个黑影出现在了楼梯口。我将灯光照了过去,那黑影就跑了。于是,我立马飞奔追去,顾不得自己双腿的酸痛。

在摇晃的灯光中,我模糊看到那黑影的白色衬衣和长头发。我想,那就是马莎莎。

一下楼梯,我加快脚步,跟着她跑出了宿舍,转过食堂,径直跑向学校的西面,也就是小树林的方向。

我自认为跑得很快了,但是,和她的距离并没有拉近,更奇怪的是,也没有变远,就好像她是故意的。可是,令我更想不通的是,一个柔弱的女生居然能跑这么快。

我就那样拖着疲惫的身体跟着她,用身体最后的力气呼喊着她的名字。

但是,她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应,只是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着,不顾那阵阵狂风,也不顾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从中透露出的恐怖。

终于,我们冲进了小树林,在松软的泥土上奔跑,在枝丫灌木间穿梭。就在似乎要到周边的围墙时,我被一根粗大的断枝绊倒了,平板被甩到一边,灯光被压在了下面,一切又回到了黑暗中,而且,除了风声,只剩下宁静。

我摸索着站了起来,凭着那一点反射出的微弱白光,捡起了平板,将灯光照向前方。在那里,只有灰色的围墙,和那些繁茂的枝枝叶叶——那个女孩不见了,马莎莎不见了。

我环顾四周,希望能够在这林子的深处找到一丝线索。但事实总是让人绝望的。

在绝望之中,我突然想起了附近那墙上的那个破洞,也许,马莎莎已经通过那个洞逃跑了。于是,我沿着围墙,走到西北角的围墙旁,两颗高大的水杉树立于前,下面搭放着两根粗大的树干,上面有折断和未折断的树枝,还有从其他地方搬来的枯黄的灌木杂草。那个洞就躲藏在后面。

我走过去,拨开杂草,让那个洞展现在面前。但是,洞已经被一些破旧的红砖堵住,还用似乎是粘土一样的东西砌合。一切都是精心准备的,所以,马莎莎不可能从这个洞口出去。因为,她不会有心要把我们困在这里,即便是有,也不可能有时间准备这些东西。

这是个陷阱,而我们已经进来了。

夜已深,而肆虐的天气没有任何变化。风没有停,雨也没有下,平板的电量也只剩下不到百分之三十,离午夜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

我无助地坐在图书馆门前,抬头看着那面目可憎的天空。而她就在那不远的黑暗中,在那棵断木边,静静地看着我。

依稀可以感觉到她的气息,但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冰冷而诡异,就像是一具站着的尸体,毫无感情,毫无生气。

两个人扛着那发焦的尸体,凭借着那银色打火机微弱的黄光,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宿舍。

天空的阵阵低鸣就像是嘲笑,奸诈而可恨。

但是,在他底下生存的我们,只能默默地承受这一切。背负着那些逝去亲友的遗体,为他们飘荡的灵魂哀悼。

终于,他们走到了宿舍的一楼过道,在楼梯旁停了下来。胡飞那疲惫不堪的身体瞬间就倒了下去,靠着墙,一动不动。

周俊辉左手握着打火机,用那疲惫的眼睛看着胡飞,说:“我上去找人来帮忙,你在这里守着。”

胡飞无力地点了点头。

于是,马云浩凭着那乏力的黄光上了楼。

周俊辉一行人已经回来了。听到马云浩的话,他们立刻跑到一楼,合力把李觉峰抱到了宿舍,并从其他宿舍拿来了桌子拼凑在一起,把尸体放在了上面。

所有人聚在了一起,围着李觉峰的尸体。

“发生了什么事?”陈奕问。

马云浩抖了抖发酸的胳膊,轻声说:“是意外,弄电箱的时候。”

“不是。”

众人看向周俊辉,但是,由于只有一只打火机的光亮,所以并不能看清楚。

但是,陈奕还是问了,“什么意思?”

“我是说,这个,不是意外。”

“那是什么?”

周俊辉环顾了周围的几个人影,深吸了一口气,说:“你们去看过那边的平安香吗?”

众人摇摇头。

但是,由于光线弱的原因,周俊辉并没有看清,只不过还是自己说道:“我去看过了,在吃晚饭的时候。”

“怎么了?”马云浩惊恐地看着他,黄色的光晕在脸上摇晃着。

“灭了,灭了两根,一根就是李觉峰的。”

“那!”一个柔美的声音传来过来,“另一个是谁?”声音中带着颤抖,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了她的恐惧。

周俊辉沉默了一会儿,冷冷地说:“马莎莎,她现在应该不在这吧!”

“啊!”两个女生尖叫了一声,连连后退,撞到了身后的柜子上。

其他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马云浩继续问:“那,现在怎么办,要出去找吗?”

墙上的两根荧光针合到了一起,图书馆的大钟也在呼啸声中敲响,但宿舍里是那么安静,只有轻轻的话语声。

“已经来不及了。”

我不能再忍受那渗人的目光,因为头顶的大钟让这周围的一切变得更加阴森,加上大风卷起的尘土和落叶,让本来就不强的白光变得更加黯淡。

迎着风,我步步向前,慢慢地靠近那个黑影。

这次,她没有逃跑,站在那一动不动,似乎是等着我过去。

差不多离她十步的时候,那白光终于照清了她的脸。

天哪!我真的不敢相像自己的眼睛。

她就是马莎莎,白色的衬衣,黑色的短裙,头发略微卷曲,肯定不会错的。但是,她并不是站在那里。她的身体,被银杏周围的铁栅栏从背部刺穿到胸口,让她挂在那。鲜血已经完全染红了胸口那一块衣服,眼睛却还微微张开,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我慢慢走近,伸出颤抖的左手靠着她的嘴唇,去探测是否还有呼吸。

也许是因为风的原因,我感受不到她的呼吸,但是,我感受到了她嘴唇的蠕动——她还活着。

但是,我不知道此时应该怎么做,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她放下来,又怕她会大出血,顿时陷入了慌乱之中。

一时间,我只是傻站在那,看着她痛苦而无力的呼吸着。她的嘴唇也缓缓蠕动,好像是要说什么。我左耳贴了上去,以便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她的声音很微弱,加上大风,只能模模糊糊听到:“帮……成……后……愿望,就……一……”所有的一切是那么地模糊而不成关联,我实在想不出她表达的意思。

我无可奈何,只是安慰她说:“没事的,很快就会过去的,马云浩他们已经叫了救护车,你和李觉峰都会好的。”其实,与其说是安慰她,倒不如说是我的自我安慰,因为,我根本不能确定她是否听到了。只知道她还在重复着一些话语。

“她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一个声音从东面不远处的黑暗中传了过来。

我转过身去,将灯光照向声音的源头方向。只见,不远处有淡淡的蓝光在狂风中摇晃,一个身影朝我慢慢靠近。

也就在那身影走到离我四五步的时候我才认出来。“学姐,你怎么来了?

“我在女生宿舍楼看到你了,只不过见你到这个点还没回去,所以才来找你的,你不知道这个时候最危险吗?”

“你怎么找到我的?”

“是这个问题重要,还是她重要。”她看着被黑夜笼罩的马莎莎,对我显露出了一副不满的神情。

我转回去,灯光再次照在了那个可怜的女孩身上。“可,我该怎么办?抱她下来,不会有事吗?”

“反正她死定了,干嘛不让她舒服点?”

“你这是什么话?”我很生气,“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不会有事的。”

“哼哼”,她冷笑了一句,说:“难道你以为停电变天都是偶然吗?”

“你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陷阱,而我们都已经困在这里了,要么打破它,要么就只有等死。不会再有帮助了,明天你就会发现,我们已经被完全孤立了。”

我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

“完成她最后的愿望吧!上去吻她,然后放她下来,让她走好。”

我看了她一眼,又看着马莎莎,站在那想了很久。终于走上前去,把她从栅栏上抱了下来。

果然,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浸红了她整个衣衫,但是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连痛苦的喘息都没有。因为,她已经闭上了双眼,去了另一个世界。

“到最后,她还是没有如愿以偿。”

“什么?”我疑惑地看着她,身上的鲜血在风中变得冰凉。

“没什么,走吧,已经很晚了。”

“那她怎么办?”

“她已经死了,你现在也不能怎么样。”

“我不会把她一个人留在这。”我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你会帮我吗?”

她冷冷一笑,“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帮你?”

我把平板递了过去,“帮我拿着吧!”

她接过平板,照着我们,问:“你想怎么样?”

我没有回答她,借着灯光,把马莎莎的手放到肩上,左手托着她的头,右手扶着背,将她上半身竖起。然后,我让她的双手搭在自己肩上,斜过身,让她的身子靠在自己背上,而我的双手抱着她的腰,艰难地站起来。最后,我双膝弯曲,身子往下滑,让她的头颈伏到自己的肩上;双手滑到她大腿,吃力地把她背了起来。

事实上,她和晨雨差不多重,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我现在太虚弱,还是因为人死后会变沉,我觉得现在比之前背晨雨要费力的多。

但是,虽然举步维艰,我也不能放弃,即便是满头大汗,即便双腿向大脑不断地传递着痛苦的信息,我也不能停下脚步。

我感觉到炽热的液体从我背上渗入衣衫,沿着我的肌肤上四处流淌。

那是血吗?

是,那应该是血。

孙语嫣举着平板跟在身后,她内心对我愚蠢行为的不解和嘲笑,我可以听得见,因为那就像是上天用狂风和雷鸣来嘲笑我们的渺小一样显而易见。

我也不知道用了多少时间,才回到了宿舍。

在五楼的楼梯口,孙语嫣叫住了我:“我不能跟你进去了,现在我还不能现身。”说着,她把平板递了过来。

我把头伸过去,用嘴咬住平板,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宿舍。

我知道,她站在那看着我,一直到我进门才离开。

我一进门,所有人都在,全都把头转过来看着我,目光中显露出了疑惑、惊恐、担忧……

我松开了嘴,平板跌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我终于是呼出了那一口气,双腿开始颤抖,头脑发昏,身体摇晃起来。

马云浩快步走了过来,撑住了我的身子,而胡飞也绕到我身后接住了马莎莎。

我被放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晨雨给我端来了水。

而马莎莎被放到了李觉峰的旁边。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之前痛苦之色,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其他人却更加慌乱,用一种不能言喻的神色看着我。

孙强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出去之后都做了什么?”

“他都已经这样了,就别问了!”马云浩看着我说。

“什么叫别问了?李觉峰死之前,是他消失不见的,现在马莎莎死了,又是只有他一个人独自行动,难道还不是问题吗?”

“我是说他不见了一会,但是,李觉峰是被电死的时候,当时我和胡飞都在场,而他还在我们身后。”

“是我让易枫去找马莎莎的,要不是我打电话,他也不会回来。”晨雨补充道。

“但是,只有他单独行动了,这是事实,而之前他和马莎莎也一起出去过。”钱浩海说。

陈奕站了出来,说:“但是,周俊辉说了这是诅咒,而且,他们两个的平安香是没有烧完的。”他停了下来,似乎想说下去,但最终还是没有说。

“反正,应该限制他的行动,不然……”

“好了!”周俊辉打断了孙强,“什么都别说了,都回去吧,都回去休息吧。”

孙强怒狠狠地看着周俊辉,“你以为你是老大吗?”

“你想死,没人会阻止你。”周俊辉看了一眼桌上的日记,“但是,别害别人。”他拿出了一根烟,点着抽了起来,“都回去休息吧。”

“嗯。”

大家都点了点头,各自离去。

在晨雨和叶玲的搀扶下,我回到了宿舍。

在洗手间里,凭借着平板的灯光,透过镜子,我清楚地看到浑身是血的自己。面容憔悴,嘴唇发白,眼里布满血丝,额头冒着冷汗。

我走进浴室,打开了里面的淋浴,把平板放到了一边的窗框上,让里面变得明亮。然后,我走到了喷头的下面,缓缓脱去衣物,用冰凉的水冲去身上的的血迹和汗水。

晨雨在外面敲了敲门,说:“衣服我帮你放外面了,你洗完就睡吧。”

“奥!”

在冰凉的水流下,我渐渐地恢复了平静,身体的疲惫也被凉意掩埋。

我洗完澡,穿好衣裤,拿着平板走回宿舍。此时,平板的电量已经只剩不到百分之十,而宿舍已经安静,估计都已经睡着了。

我坐到椅子上,本来用来依靠的桌子已经被搬走了,所以,我只能靠着椅背睡。

突然,晨雨说了一句话:“上来睡吧!”

“不用,反正没多久就天亮了。”

“你都累了一天了,上来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呢!”

“不用了,我没关系的。”

“枫枫~~”她改变了语气,就像以前一样,“听话,好吗?”

我叹了口气,“好吧。”说着,我便脱了鞋爬了上去。我可以感觉到,黑暗中有双眼睛在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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