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分别的时刻真正来临,送她们一家人走向火车站台,短短的路程,已经过了高峰期后不再拥挤的通道,徐君走得格外艰难。
“毛毛,我们要去哪里?”
“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胡小麦攀着他的手臂,完全不理旁边的父母,这让徐君更加担心起来——她能安静顺利地接受这两个还是很陌生的人带着她完成这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旅程么?
果然,被父母扶上火车的胡小麦回过头来发现徐君站在原地不动,似乎明白了什么,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紧抓着车门死活都不肯往里走了,无论旁人怎么劝怎么拉都没用。
列车员用怀疑的目光盯住胡小麦的父母:“你们俩真是她的爸爸妈妈么?”
“我们……这……”胡小麦的父母说也说不清楚,更加令列车员起了警觉之心。
“他们是坏人!是坏人!!!”胡小麦火上加油地哭喊起来。
夏丽虹慌忙推着徐君:“这可怎么办,你快点过去劝劝她吧,火车要开了啊!”
徐君叹了口气快步走上前去,拉开列车员,将胡小麦揽过来:“小麦,小麦,小麦乖,不哭了,啊。”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列车员问道。
“实在是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徐君陪着笑脸:“这孩子,她精神有点问题,她爸爸妈妈是送她上北京看病的,真的……伯父伯母,给他们看户口簿,看户口簿!”
列车员看了户口簿,又看了看已经恢复平静的胡小麦,总算打消了一点疑虑,加上时间也来不及了,便勉强放过了他们不再追问下去,徐君连忙对胡小麦说:“小麦,乖啊,跟爸爸妈妈好好呆着,去北京治好了病再回来看我,好不好?”
胡小麦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只是哭,边哭边说:“你别走,你别走,你陪我,陪我……”
“我……”徐君被她哭得也心酸起来:“你先跟爸爸妈妈一起去,我一会儿就来,好不好?”
胡小麦拼命摇着头,就是不放他走。
“哎呀行了行了,一会儿再补一张票啊!”列车员突然推了他们一把,车门随即关上了。
“喂!!!”徐君往车门口扑过去,拍打着车门:“让我下车啊,让我下车啊!我还没下车呐!!!”
列车员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真是,我算看明白了,她就认你不认别人,你得陪着她,不然这一路上她可有得闹!你就送他们到了再回来嘛~~~待会儿我找你补票啊!”
“这……”徐君扭头看着车窗外渐渐后移的景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长叹一口气:“走吧,找座位去……”
安顿好了之后,徐君连忙给李胭打电话。
李胭的反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当然是大发雷霆不依不饶了。
“真的,你相信我,我把他们送到北京就回来……”
“如果到了北京,她还不放你走怎么办???”李胭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说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招惹她?!当初什么也不管多好!就知道叫我等等等,你那么紧张她可怜她,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啊?我要是也跟你闹,你是顾我还是顾她啊?!”
“你别激动嘛……”徐君被她的声音刺得忍不住将手机举得离自己的耳朵远了一点:“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到了北京我一刻也不耽误,立刻赶回来,我保证!”
胡妈妈看着打完电话之后一句话也不说的徐君,歉疚地说:“真是对不起你……”
“没事伯母,谁也不想这样……”徐君无力地摇了摇头。
胡小麦一直在旁边发着呆,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许是恍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也许是完全不明白周围的人为什么突然那么奇怪……
“小麦没事吧?我刚才有没有吓到她?”徐君回过神来,担心地问。
“她小时候,最怕我们俩吵架。”胡妈妈带着埋怨看了丈夫一眼,幽幽地说:“也就是三四岁的时候,小梦也出生几个月了,他跟他娘两个人,重男轻女,三天两头跟我吵架,小麦这孩子,每次我们一吵架她就躲起来哭,哭得比谁都伤心,这个结,她没说过,但我知道她解不了……”
胡妈妈说着说着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徐君却恍然大悟——这大概也是胡小麦始终不喜欢自己的父母的原因吧……
徐君又没有像自己承诺的那样,到了北京就立刻返回,而是在北京耽搁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才回家,第一因为实在放心不下小麦,虽然她现在单独与自己的父母相处时不会再哭闹了,但始终像是隔着一层什么,对他们爱理不理的,对妹妹胡小梦态度稍微好一点,但也仅限于平时看两眼,跟她说不到两句话;第二因为胡妈妈身体本来就虚弱,到了北京水土不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竟然上吐下泻住进了医院,胡爸爸是帮不上多大的忙,徐君不忍心看着胡小梦忙里忙外地奔波,便咬牙留下来多呆了几天。
李胭那边还好说,虽然她已经赌气不接他电话了,但回去哄哄她,她应该还是会原谅自己吧,毕竟这么多年感情。
老板却没这么容易说话了,这年头会开车的人一大把,找个司机又不是什么难事,他无缘无故矿工这么久,就算打电话请假又怎么样,老板的生意可耽搁不起,一两句话,电话里就把他炒了。
徐君忐忑不安地回到家,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工作没了可以再找,现在最重要是要老老实实向李胭道歉。
他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屋子里空荡了不少,他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回过神来才发现少了很多东西,他慌忙冲进卧室一看,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床头的梳妆台上却空空如也,再拉开衣柜一看,李胭的衣服全不见了!浴室里她的洗漱用品也全没了!
徐君瞬间被铺天盖地的惶恐给淹没了——李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