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玄北殿。
落雪如棉。
灯光恍惚，殿内殿外，两个世界。
龙书案后，顺德帝看着一封秘折沉思。
顺德帝身材高大，相貌古拙，深鼻广目，双耳如轮，坐在大殿上宛若神灵在沉思。
大人物的年龄都是秘密，顺德帝自然更是，现在除了顺德帝自己，没人知道顺德帝确切的年纪。顺德帝的年纪是大雍的最高机密，因为不知道顺德帝的确切年纪，也就不能准确预估顺德帝还能活多久。
对很多人而言，顺德帝能活多久这一点极其重要。
这时，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大殿。
走着前面的人是个道士，一身道服也算整齐干净，但就是怎么看怎么邋遢。
邋遢道人叫郑炳林，是皇部参谋司的司首。
稍后的人与郑炳林截然相反，他就是一身乞丐打扮你也觉得一尘不染。他叫林子轩，是皇部查情司的司首。
皇部直属于顺德帝，是顺德帝监督行政体系、震慑万方的终极力量，皇部是顺德帝敢于放权给行政体系的依仗。
走到龙书案前，两人躬身行礼道：“陛下。”
点点头，顺德帝道：“出了什么事？”
现在是凌晨四点刚过，又是两人同来，一定是有什么突发的事情。
林子轩躬身道：“陛下，在迎春舞会上，帝都大学附中的学生韩先朴大开杀戒，他动用了暴血神雷和天雷珠，共计造成了一百三十四人死亡，重伤三百二十一人。”
说着，林子轩把一份文件交给了随侍，随侍又把文件呈给了顺德帝。
文件是韩先朴的档案，除了不知国安局要韩先朴执行什么任务，其他的，事无巨细，全都记录在案。
看完之后，顺德帝把文件还给林子轩，然后道：“朕知道了。”
林子轩告退。
林子轩走后，郑炳林道：“陛下，韩先朴在向您求救。”
点点头，顺德帝沉思。
韩先朴的筹码不可谓不重，其中最重的一块是迷乱血原的绝地。
显然，韩先朴每一个动作都有目的，大开杀戒后必能自救，也就是说韩先朴有三万亿金币。
这么多钱从哪儿来的？毫无疑问，迷乱血原。
再入迷乱血原，那时韩先朴就该想到了金币的作用，洗髓晶果一颗值两百亿金币，韩先朴却随随便便就给人了，而这也就意味着韩先朴不在意这两千亿金币。
至少三万亿金币，除了绝地，韩先朴想要弄到几乎不可能。
现在进入绝地，可能冒险运气的成分居多，但几年十几年之后呢，绝地对韩先朴极可能就不再是绝地。
这是一笔不可思议的财富和战略资源。
沉思良久，顺德帝道：“炳林，你怎么看？”
沉吟一下，郑炳林道：“陛下，国安局可能要韩先朴去龙火城。”
郑炳林的一句话，顺德帝又陷入了沉思。
皇室与行政官僚系统的关系是既合作又斗争，两者的大目标一致，顺德帝要集权，行政官僚系统也想集权，因为只有集权，只有从世家大族手里夺权，才是他们的最大利益，但是，他们也十分抵触顺德帝介入行政系统的具体事务。
实际上，这种抵触和世家大族争权一样，都是维护自己的权力。
他看到的，段兴晨也不可能看不到，何况这次死伤的人至少有三分之一是行政系统的子弟，如果他要韩先朴，段兴晨必然提出极其苛刻的条件，继续要权。
集权，从世家大族手里夺权，没有行政系统的支持不行。为了集权，行政系统越来越独立。越独立，行政系统的干劲就越大。集权到现在，行政官僚系统居功至伟。但是，问题也越来越严重。
现在，行政官僚系统已有与世家大族互相借势的苗头，如果再放权，问题就会越来越严重，而最关键的是至少数百年内，不能摧毁他一手扶植起来的行政官僚系统。
忽然，一个侍卫出现在阶下，躬身禀道：“陛下，段大人求见。”
顺德帝道：“请段大人进来。”
侍卫隐去。
一会儿，段兴晨稳步而来，到了龙书案前，抱拳拱手道：“陛下，打扰了。”
微微一笑，顺德帝伸手让道：“段大人，请坐。”
落座后，段兴晨道：“陛下知道韩先朴的事了？”
点点头，顺德帝道：“朕刚知道。”
段兴晨拿出一份文件，递与一旁的随侍，道：“陛下，这是韩先朴的资料。”
接过资料，顺德帝翻看了一遍，道：“段大人，你们是什么意见？”
段兴晨道：“陛下，如果韩先朴能够自救，可以继续执行计划。”
点点头，顺德帝道：“可以。”
段兴晨暗暗叹了口气，果然如此。可惜国安局的计划瞒不住，如果能瞒住，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又谈了会儿，段兴晨告辞离去。
段兴晨出了大殿，郑炳林笑道：“陛下，老段的心情很糟糕。”
顺德帝微微一笑。
如果国安局不是要韩先朴去龙火城，他都没有插手的余地，段兴晨也没必要向他汇报，那韩先朴的死活就完全掌握在段兴晨手中，段兴晨也就有了跟他讨价还价的机会。
现在，韩先朴是执行这个计划的不二人选，其后韩先朴的死活，他可以和段兴晨直接掰手腕，而不必讨价还价。
虽然韩先朴依然有极大的陨落的危险，但韩先朴是个有大运气的人，这一点，从他一系列的经历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韩先朴大开杀戒绝了他所有的路，如果韩先朴不死，除了投靠他，没有别的路。
一会儿，顺德帝道：“炳林，韩先朴的家人安全等级特级。”
安全等级特级就是万无一失，安全必须绝对保证，郑炳林躬身道：“是，陛下。”
顺德帝的目光投向殿外，殿外，落雪依然如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