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薇自从上次落湖后,昏迷了很长时间,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我没死?”
晓莺在边上,听到这句话,当场就喊出声:“不好了,王妃烧糊涂了。”
然后飞奔而出。
凌薇看着晓莺的背影,有些僵硬的身体又软了下去。
还以为又穿回去了呢,看来这辈子都得留在交通不便、没有互联网,啥都不方便的古代了。
凌薇心中长叹一声,看了一眼素素,素素正盯着凌薇的脸发呆,这一看,素素猛地一惊,四目交汇,火花四射。
凌薇刚刚软下去的身体又变得有些僵硬。
这个丫鬟不简单。
“给我倒杯水吧。”凌薇哑着嗓子吩咐道。
素素点头而去。
“谁救我上来的?”
“呃,是王爷。”
“哦。”过了很久,凌薇应道,那一瞬间的火红的身影,却还在脑海中盘旋。
凌薇来到古代后,没多久,竟然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不就是掉进水里了么,有那么严重?
太医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整个屋子内充斥着浓重的药味。可,凌薇自己却什么也闻不见,鼻子塞得严严实实。
身子也塞在被子里,严严实实。
凌薇开始是不配合的,挣扎着要出来,说没病也会捂出病,可素素拼命摁着她,说太医嘱咐,要发汗,发了汗,病才能好。
凌薇囊着鼻子道:“你去给我弄碗羊肉汤来,不要忘记放胡椒。”
不就是要发汗么,这还不容易?
素素急道:“现在怎么可以碰荤腥?”
凌薇一愣,素素脸上的焦急之色落在凌薇眼中,凌薇心中某个地方软了下来。
一个总是很强势的丫头。
一个处处透着关心的丫头。
接下来,素素说什么,凌薇都很配合,可等她的病完全好,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凌薇终于明白,古话在古代从来都不是诳语。
素素告诉她,她的病差点就成了伤寒。
凌薇正吃着点心,差点被点心噎着。
伤寒。
幸亏没有转成伤寒。
还是,多可惜,没有成伤寒?
凌薇对中医没有太深的研究,大致了解,伤寒在古代是多么厉害的病症,一不小心就一命呜呼,治得好治不好,完全看造化,和金钱无关。
素素叹了口气,“郡主的身体本来就有些弱,要是真成了伤寒,可如何是好?”
凌薇喝了杯水,笑道:“不是没有成伤寒么,捡了条命回来,这往后的日子,就是赚来的。”
素素笑了笑。笑得很含蓄,一如她惯有的笑。
经过一场大病的人容易感时伤怀,凌薇心中叹了声:造化弄人。
这样的丫头,不该是丫头的吧,她才像个大家闺秀嘛!
凌薇注视着素素的脸,一张白净的小脸,漂亮得没话说。
以前看肥皂剧的时候,每次看到漂亮的丫鬟,凌薇心中总是愤愤不平,一个丫鬟都选这么漂亮的人来演,小姐的不得找一天仙来演?导演不会选人啊。
凌薇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的容貌,那天仔细看了素素的脸后,凌薇赶紧冲到内屋里,照着铜镜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长舒一口气。铜镜虽然看得不是太清晰,但大致上,以她的容貌,可以勉强做素素的主子。
“凌薇身体好些了?”
衮衣绣服,衬得脸白生生得能漾出水来。
男人长成这样,真是不容易啊。
凌薇微愣了下,浅笑吟吟地迎了上去,福了福身子道:“托王爷的福。”
叫王爷应该是没错的,更亲密点,叫夫君,可凌薇想想,都觉得心肝直颤悠,别提叫了。
容恪笑笑,“你哥哥来了。”
“哦,慕非?”
容恪正在喝茶,听到凌薇直接称呼自己哥哥的名字,不禁讶异地抬起头来,茶水含在嘴里,看着凌薇,神色莫辩。
说错话了。
这时候,最好就是啥也不说,笑笑了事。
容恪笑道:“你怎么知道来的是溶月小王爷?”
“呃,不是……大哥?”
慕凌薇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慕非是大哥。
凌薇神情有些不自然,目光往边上扫了扫,无意中撞上素素的目光,素素的眉头锁得很紧。
“非哥哥。”凌薇呢喃。
素素猛抬头。
这就对了。
凌薇称呼慕非叫非哥哥。
可凌薇是怎么知道的呢?
凌薇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容恪笑了声:“是你大哥没错,你们兄妹的感情真是好的紧啊。”
“是啊。”凌薇赶紧就驴下坡。
“本王与皇兄的感情也很好。”容恪叹道。
凌薇望向容恪,脸上一抹痛色闪过,眉头微蹙,此时的容恪不再是一个声势冲天的王爷,是一个刚丧失亲人的普通人。
对于这份感情,凌薇是相信的。
一直以来,凌薇总在想,容恪会不会夺了自己侄子的皇位?这或许是他娶自己的原因之一,也可能是慕家父子将她嫁进来的原因之一,更可能是慕凌薇丧命的原因之一。
一想到慕凌薇的死,凌薇就觉得千头万绪理不清,后来,想的次数多了,凌薇就放弃想这个恼人的问题了。
看到这样的容恪,凌薇忽然觉得,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马车在外面等着了,你的身体好了些,就和本王一起进宫吧。”
“呃。”
还没等凌薇反应过来,容恪已经走到门外了。
凌薇看着容恪的背影有些发怔,还没待多久,就急急地逃离这里。
前阵子,她病着的时候,他还来看过她几次,倒是难为他了。
凌薇到间更衣,凌薇问晓莺:“王爷的母亲是谁?”
“是紫月皇后。”
“什么时候不在的?”
“千岁出生的时候。”
就算没有母亲,难不成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
容恪这个断袖,断得极致!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
凌薇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华服包裹,虽说不上是倾国倾城色,但也是修眉明目,再“珠珠翠翠绕满头,只差没把梳妆台嵌在里面。”第一王妃的范儿有了,只是累了自己这个身子,尤其是头,沉重得不行。
凌薇一路摇摇晃晃地走到屋外,一见到容恪,立马站直了身子,强作优雅地走了过去。
可容恪下面一个动作,却像是九重惊雷在凌薇心头滚过。
容恪居然……居然牵起了凌薇的手!
一个看到女人就要逃的人,居然可以这么自如地牵起她的手。
凌薇不禁惊叹,政治家的第一素养就是:演戏。
容恪要是生活在现代,演技可以PK梁朝伟,当政客的话,布什萨达姆都绝不是其对手。
就当被一根木头牵着了,凌薇安慰自己。
一看到马车,凌薇正想着甩掉容恪的手,可容恪却揽过她的腰,将她抱进马车,凌薇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这个戏做得过火了。
王府不愧是王府,王府的马车不愧是王府的马车。
马车里面宽敞得可以组一副牌局,凌薇在锦垫上坐着,凌薇和容恪中间的距离可以放一张小案。
君在长江头,我在长江尾。
凌薇心中比划着她和容恪之间的这段距离,有些无聊地拍打着车壁,容恪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似是有意似是无意。
凌薇笑问道:“这是什么做的?”
“小叶紫檀。”
凌薇咋舌。
这木料看上去极为结实,如此华丽,十之八九是大叶紫檀。紫檀木是没错,却原来是小叶紫檀,寸檀寸金的小叶紫檀。
也就是说,她和容恪正坐在一辆纯金打造的马车。
凌薇暗自吞了口口水,不为这辆马车的珍贵,为了容恪说话的语气。
平淡得就好像在说平常的梧桐木。
刚刚靠衣装撑起来的气势,现在去了大半。
“不是紧挨着皇宫么,怎么还没到。”凌薇嘀咕。
凌薇忘了,王府和皇宫都不小,从浣月居到太和殿之间的距离并不短;也忘了,这辆马车虽然珍贵,再珍贵还是马车,不是奔驰宝马,速度并不快;更忘了,这段不长不短的距离,最难熬的不是路程,是她和容恪之间别扭的相处模式。
“快了,已经到宫门了。也没分开多久,就这么念着了?”
谁念着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大哥啊,不过是想早死早超生,省得心里惦记着烦。
不对,刚才自己有说话?
凌薇猛地起身,正遇上马车减速,容恪一惊,慌忙伸手去扶她,凌薇的身躯还是顺着他的方向倒了下去,扑了个满怀。
“千岁、王妃,到了。”
一个小太监毕恭毕敬地掀开车帘,然后看到了这样一幕:他们一直敬仰的千岁正半躺在马车里,西岳国和亲来的王妃正埋首在千岁的胸前,小鸟依人得紧,千岁的面容上一抹胭脂。
容恪反应过来,眸中精光一闪,小太监吓得手中握住的车帘瞬间滑落下来,慌忙用袖口揩脑门上的汗。
一回首,数十个太监宫女的目光齐刷刷地扫向这边,都无语凝咽。
不日,太监宫女中开始盛传:千岁开始喜欢女人了。王公大臣中开始盛传:怪不得雍和王执意要在这时候纳妃,朝思暮想等不及了。长安城里开始盛传:都说雍和王爷喜欢男人,纯属误会,是佳人还没出现。
大概过了一年,出现另一个版本,主角换成了绯闻中的另一当事人。长安城烟花巷陌中的姑娘们都说,西岳那个公主长得那个媚哟,眼睛那个勾人哟,嗜男风的碰上她,都能被她那双狐狸眼勾了去。
传闻,百花楼怡红院妈妈苦口婆心调教那些刚****的,都拿凌薇当范例,好好学学人家那个媚功。姑娘们心中也有苦,不是没有那样的先天条件么。
马车内,容恪猛地推开凌薇,将衣服理了一遍又一遍。凌薇坐在边上看着,此刻的容恪,脸上虽是愠色,倒也风情万种。
凌薇心中乐呵,将头上的花冠稍微理了理,然后不管容恪,自己先跳下马车。
站立在马车边上的太监这时候反应过来,然后,“雍和王、雍和王妃觐见”,一阵阵细长的声音,响彻金銮殿。
容恪当然没有再牵起凌薇的手,凌薇倒也不甚在意,心里还惦记着容恪的身体。
准确地说,是惦记着容恪身上的味道。
男人身上竟然那么香。
这也不是凌薇关心的,这个味道不是梦中的味道。
“丞容恪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丞妾慕氏凌薇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薇还在出神,被容恪拉着行跪拜礼。
凌薇禁不住疑惑,容恪不是摄政王么,还要行跪拜大礼?
这或许就是容恪的智慧,不废君臣之礼,旁人无话可乱说。
“皇叔皇婶免礼”,隔着这么远,凌薇都觉得丹墀上的人声音有些颤抖。
哎,小皇帝!
“谢皇上。”
凌薇起身,抬头,一道闪电劈过。
小皇帝后面还有一道珠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