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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一袋特殊的水泥

松户英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日本人。可有一天,他正在大阪近郊干搅拌水泥的活儿时,碰上了一件奇怪的事。

倒空水泥袋,这件活干起来并不怎么轻松。只要在工地站在10多分钟,全身别的地方就算不显眼,可那头发和胡须上准能覆盖一层灰色水泥。面对这每分钟能吐出3立方米左右混凝土的搅拌机,他在11小时的工作日中,只有午餐和下午3时左右两次休息时间。

那天下工前,他用那疲惫的双手倒空水泥桶时,一个小木匣掉了出来。

“是什么呀?”他满腹疑窦,但工作不容许他有闲暇去管这件小事。他要用铲子将水泥装满量斗,还要把一量斗水泥倒进搅拌机槽。接下来,马上还得去倒净那桶里的水泥。

他捡起小木匣,把它顺手扔进护胸围裙下面的大兜里。小木匣轻飘飘的,里面似乎没装什么东西。

“冲这分量,这东西也不会值几个钱。”他边自言自语,边继续干活。

过了不久,搅拌机里便没了水泥,松户英雄可以收工了。

松户英雄把饭盒挂在胸前,怀着饭前先喝上两盅的念头,直奔向那边一长溜的简易工棚。其中,有一间是属于他的小窝。

耸立在苍茫暮色中的惠那山披着白雪。路边,木曾川的河水咆哮着流淌,冲击起白茫茫的浪花。松户英雄的身体犹如浸在汗水里,被风一吹,仿佛全身结了冰似的。

但是,只要一想起待产的老婆和那一群叽叽喳喳、活蹦乱跳的孩子,他的兴致就来了,情绪立刻昂扬起来。为了妻儿,他吃什么苦都愿意。

“一天就挣那么点工钱,除了吃,还得穿,还得用,连喝两盅的钱都没了!”怪不得,他一拿到那个小木匣,就想里面会不会是装了钱。对了,小木匣,刚才因为忙着,没工夫打开看看。他不由得摸出护胸围兜里的那个小木匣,欲看个究竟。

仔细看了一番,发觉那小木匣倒是挺结实的,不过外观没什么特别,而且上面什么字也没有。

松户英雄把小木匣用力往石头上摔。匣子里露出来一些碎纸片儿,且包在破烂布里。

把碎纸片儿拼起来,大概就能读出一封信来了。信是这样写的:

“我是新阪水泥公司的缝水泥袋子的女工,我的男朋友是干粉碎石头的活儿的。10月7日那天早晨,他在往碎石机里装大石头的时候,和那块大石头一起掉进了碎石机里去了。

这样,我男朋友的肉体和石头被搅在一起,变成了血淋淋的细碎石块,滚落到传送带上,被送进粉碎筒里边去了。接下来,和钢球混杂在一起,在隆隆声中不断发出诅咒的呼号。他被磨得很细碎,很细碎,被烧制之后,他就整个儿变成了水泥!

他的肉体和灵魂都被粉碎,只剩下这一点点工作服的碎片,而且还是我在他出事后细细搜寻才捡回来的。因为,他们已清理了事故现场。

我的男朋友成了水泥,而我,却在缝制装他的袋子。我写了这封信,偷偷地把它塞进这袋水泥里。我不知道谁会看到它。如果看到了,请写信告诉我,好吗?因为我想知道,这袋水泥被派作什么用场了。

我的男朋友成了水泥,将变成剧院的走廊,深宅大院的墙壁,甚至是被人践踏的路。我不甘心,我不愿看到那样!但我又没有能力阻止。如果您是位泥瓦工,是这袋水泥的使用者,请您千万别把它用到那种地方!

我男朋友才26岁呀。本来,我们正准备结婚。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用自己亲手缝制的水泥袋子为他做了寿衣!我不知道该怎样为他送葬,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他被埋在了西方还是东方,咫尺还是天涯。

虽然我男朋友是个硬汉子,是个靠得住的真正的男人,但我不希望看到他被用到有辱他声望的地方。

如果您是位工人,请给我回信,好吗?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情。想来想去,只能寄上我男朋友当时穿的工作服的这块碎片(我自己还保留了几块)。现在,我用它把这信包好。这碎片,曾经沾满了石粉,浸透了他的汗水。而他穿着这件工作服时,是怎样紧紧地拥抱过我呀!

求您了!如果您同情我,如果您方便,那就请千万告诉我这袋水泥的使用日期和它所派上的详细的用场及使用的地点。还有,您的姓名也请告诉我。

麻烦您了。”

越看到下面,字迹越模糊,显然是被泪水打湿过。但松户英雄并没留意到这些。他把那个不起眼的小木匣捧在胸前,抚摸着它。

这时,一群小孩子推开工棚的小门进来了。他们一眼看到桌上摊着的碎纸片儿,就兴奋地上前抢夺。

松户英雄见状,大喝一声,像保护宝贝似的把那些纸片儿抹到一起,小心翼翼地装进那个小木匣里。

孩子们愣住了。突然,他们听到松户英雄的怒吼声:“还不快去给我把笔和纸找来!”

然后,松户英雄把斟在碗里的酒一口气喝干,便开始“刷刷”地写信。

而孩子们惊讶地看到爸爸粗糙的脸上挂着两行泪珠,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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