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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不死的雄魂(3)

为了分散杨增新的注意力,转移他的视线,以便在奇台聚集力量向迪化方向发展,进而夺取新疆的最高统治权,海力力和乌拉音以及他的智囊团的人员几经商讨, 认为应该派人分头在哈密、吐鲁番、鄯善、巴里坤等地广泛组织和发动武装起义,争取广泛的阵线和力量的支援,并以此来牵制杨增新的官兵,分散他的力量,使迪化城成为力量薄弱的地方,然后调动他们的主力长驱直入,夺取奇台尔后进攻迪化。

他们认为:如果占领了迪化,那将握有指挥全疆起义部队的主动权,可以号令全疆各地的起义军夺取各地的统治权,铲平所有的绊脚石,组建一个新的政权。

他们认为:目前的主要任务是扩大自己的武装势力,增强部队的战斗力,准备充足的枪支弹药和粮草,以便能够持久而胜利地打下去。

他们的确有着长远的战略计划。

他们的确怀有远大的战略目光。

他们不愧为高瞻远瞩的军事家。

他们不愧为高翔远飞的敢于冲破暴风骤雨和雷鸣闪电的勇敢无畏的雄鹰。

杨增新派出以范海江为首的十名侦探去奇台境内的天山寻找海力力部队的大本营。

这十名侦探都是杨增新精心培养出来的得力干将, 他们个个都怀有看家的本领,既有不错的武功,又有高超的枪法,而且都能说一口流利的维吾尔语,深谙维吾尔人的生活习性,懂得维吾尔人的规矩和礼节。

十名侦探化装成猎人分散出发了。他们各自都带有天山的详细地形图。他们除了猎枪外,还在腰里别着手枪和匕首以及飞镖等精制的武器,子弹都藏在腰带里。

他们明里背着猎枪和酒囊, 在天山有水草的避风的山间密林搭起猎人常住的木头小屋,作为休息的住所。

他们每个人都领着一条早就训练好的山林里常有的那种猎狗,狗的模样和毛色与当地真正的猎犬没有什么区别。

总之,这十名侦探在打猎方面是训练有素的,可以称得上是行家里手。

派这样的“猎人”去天山打猎,是可以以假乱真的,完全能够让人相信他们就是当地以打猎为生的人。

他们白天出去以打猎的名义翻山越岭, 穿林过涧, 追逐野兽,四处查看,一到晚上便在板房里吃饭睡觉,门外的树枝上挂着新剥的狼皮、兔皮、羚羊皮、马鹿皮,猎狗蹲在门外看守着这些战利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它便狂吠起来,引出“猎人”出门张望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天下事往往会有料想不到的惊人的相似之处, 也许是出于巧合或者是其他方面的原因,海力力也派出不少的“猎人”以打猎为名从深山走向靠近奇台城的边缘山林进行侦察。看官方有什么举动和活动, 并在侦察中把事先联络好的投奔起义军的人员和偷运来的粮食和武器弹药接收过来, 以接力的方式转送到秘密的大本营。

可见海力力和他的智囊团也是有勇有谋的人, 在谋略较量方面并不亚于杨增新,可以和杨增新一比高低、一决雌雄了。

海力力的“猎人”大多都是名副其实的猎人出身,有些就是当地常年打猎的人,主动投靠了海力力,参加了起义军,打算从此改变自己的一生。

海力力的“猎人”们有明确的任务,他们不敢有丝毫的麻痹和大意,他们一般都是两人在一起行动,如果发现情况,一人监视并按事先规定好的标记插在路上的必经之处, 让另外一人以接力形式传达给下一站的猎人的住处, 一站又一站地传到大本营,请示海力力做出决断,发出指令,进行处理。

这一天,海力力的前沿侦察敌情的“猎人”在一处山林发现了一个原本不存在的猎户的板房, 生出疑心, 藏在暗处观察动静,发现猎人装束的人是汉人,便让另外一个“猎人”偷偷向上站的“猎人”传去情报,一站传一站,直至送到海力力的手中。

海力力和他的谋士分析后,认为应当抓来审问清楚,再做决断, 当即派出一个全副武装的小分队秘密开往木板房, 隐藏起来,当晚将那“猎人”活捉了。

“猎人”被送到海力力的眼前,海力力撕掉蒙在他脸上的黑布眼罩,发现他是个汉族猎人,便开始审问起来。

对海力力有关打猎的事的提问,这人回答得非常准确,滴水不漏,而且痛苦地说他原在吉木萨尔一带打猎为生,但猎物都被当地的贪官掠夺而去,他非常愤怒,一气之下杀死了一个镇上的狗官,逃到这里,听说海力力的起义军就在这一带劫富济贫,他想借此机会参加起义军,为海力力效力。

海力力让真正的猎人辨认他是否就是以打猎为生的人。辨认的结果, 发现他的身上并无因打猎而被尖石与荆棘之类的有刺之物所划破后留下的伤痕与茧皮, 全身的皮肤呈现出城里人特有的白嫩与光滑, 与山里真正的饱经风寒与磨炼的猎人的皮肤有明显的区别。

再看他的那双脱光了鞋袜的脚, 更加暴露出与真正猎人不同的皮肉,虽有新磨出的嫩茧,却无久经走路碰撞而生就的老茧与厚皮,让人一看就知他是个冒牌的猎人。

接着海力力的侦察兵又送来了从这个人板房中搜查到的天山地图和手枪子弹等军事物件,更证实了此人并非真正的猎人。

海力力立即命人吊起来拷打他,审问他究竟是什么人? 来此有何任务? 同伙都在哪里?

在严刑拷打下,此人为了活命,终于说出了杨增新指派他的目的和任务,并供出其他“猎人”秘密活动与侦察的大致方位。

根据此人提供的线索,海力力派出有力的小分队,分别将这些以狩猎为名偷偷侦察的侦探,一个不剩地全部抓获了。

他们由猎人变成了猎物。

他们欲设陷阱反而落入陷阱。

海力力认为这些人都是死硬派, 如果不是巧用计谋识破他们的假相,如果不用苦刑逼供,他们绝不会吐露真情,留着他们是十分有害的,便命令手下人当即把他们枪毙了。

按着杨增新的规定这十名侦探应该每隔两日便向杨增新传递有关海力力的情报, 然而半个月过去了却不见他们传送来的任何消息,杨增新预感到事情可能出现了不利于他的变化,他的心里压上了一块令他喘不过气来的石头,他日夜不安,处于无法判定究竟出了什么事的焦虑中。

又过了十天仍不见十名侦探的消息, 他料定可能发生了令人不敢想像的事。他想他们很可能被海力力抓走了,抑或被海力力杀死了,否则绝不会没有人送来情报的。

他联想到了孙占山的两股人马在克孜里克山被海力力所杀害的事情,联想到吐鲁番的统领全军覆没的惨状。

而今他的十名一流的高手又不见影子, 他怀疑很可能步了克孜里克山惨死的那些人的后尘。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实在太伤心了,太悲痛了,太懊丧了。

事实又一次证实以武力是无法消灭海力力的, 派兵进剿也是凶多吉少,惟一有效的办法便是智取海力力。

仍然像对付铁木耳那样采取“招抚”的办法吗?

采取对待莫依丁的骗术吗?

显然都是行不通的。因为, 海力力就是莫依丁的朋友和战友,他已经了解了莫依丁受害的经过。在他的部队首领里据说还有铁木耳的儿子夏克耳, 还有原来铁木耳手下留在哈密和吐鲁番等地的人,这些人早已知道了铁木耳被杀害的真实情况,海力力肯定也知道得很详细, 他会接受这些人误入陷阱的教训而不会再走他们的老路,听任我的摆布。

难道就没有可行的办法了吗? 我就不信我对付不了立足尚未稳定的海力力。

杨增新这样想着紧紧地皱着眉头, 纹丝不动地坐在文案后面的椅子上,不住地扇着扇子,仿佛要把心中的闷气全都扇走。

杨增新是个很善于动脑筋的人,很善于用计杀人的人,他非常欣赏诸葛孔明的为人处事, 也非常赞赏以孔明自比的左宗棠的用兵之道。

一计能胜十万军,空手可降百万兵。这是杨增新经常自勉的话。他不仅在心中默念这两句话,而且常常琢磨着如何应用在他的军事谋略中,贯彻在他的指挥作战中。

在这种思路的引导下,杨增新作出了切合实际的作战方案:根据十名侦探的失踪,证明海力力就在奇台境内的天山一带,务必派出强有力的部队封死位于奇台境内的这一带天山的进出口,切断外界与海力力的联系,特别是运送粮食与枪弹的马匹与车辆,等到冬天落雪后,海力力陷于困境时,再以智谋消灭他和他的所有军队。

为了实现这个计划, 杨增新派出三路大军封死了东南西三面的进山路口,而北面则属于绝壁无法通行,只留少数人监视就可以了。

冬天到了, 寒冷的北风和纷纷扬扬的大雪使天山变成了一身素装的卧龙,所有的树木和花草全都被裹在厚厚的冰雪之中,给海力力的人马造成不可言状的困难。人马处于饥寒交迫之中,特别是人,因为没有支援的粮食而饿着肚子咬着牙,除了将猎获的野兽和冻病的瘦马杀了充饥外,常常挖出雪下的草根煮了吃,生活十分艰难。

海力力派出身强力壮的人偷偷溜出天山东麓不为官兵所发现的秘密险路,去哈密和吐鲁番等地押运支援他们的粮食。

哈密当局发现了这一情况,电告杨增新该如何处置?

杨增新看着电文久久没有抬头,他在沉思默想着:如果扣押住哈密一地所发现的偷运粮食的人马,势必打草惊蛇,海力力的人还可以从其他地方偷运粮食,再说他的战友遍布各地,你能统统扣押得住吗? 哈密只发现了一件,还有多少件诸如此类的事在哈密发生,又有谁能说得清扣得完呢?

与其打草惊蛇,还不如将计就计,混入运粮的贼盗中打入海力力的大本营,摸清底细,杀死海力力,里应外合,歼灭他的部队。

杨增新想完后又闭着两眼嘴里咕咕哝哝地念叨了几句,才又慢慢地睁开了两只含有凶光的眼睛。

至此,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好办法。

一个具体而又冒险的办法。

当然,冒险送命的人绝不会是他。

他是想法役人的人,人在他来说多如牛毛,根本不发愁,发愁的是他如何保证不出任何差错就可以指使人按他的韬略按他的指令不折不扣地毫无失误地完成他所交给的这一有关大局的任务。

他把他的具体办法用电文发给哈密知事,令他火速办理。

那知事接到杨增新的电令,立即停止追查偷运粮食的事,依照杨增新的命令行事。

那知事不敢怠慢, 从他的县衙里挑选了两名平日忠实于他的维吾尔衙役,让他们带上家眷,到迪化面见杨增新。

那知事说杨增新需要两名会汉话的忠实于他的维吾尔人去当迪化的大官,选中了他们,要他们立即去上任。

那两名维吾尔人奉命来到迪化谒见了杨增新。

这两个人是在杨增新派去的马队营副的带领下来到迪化的。

是化了装之后随营副骑马而来的。

他们自然也被这位营副看中了, 不然他也不会答应领他们面见杨增新的。

这两人的家眷是由营副的三名化了装的卫兵护送而来的。

他们是随后坐车而来的。这些家眷也是化装改扮后来到迪化的。

家属们听说自己的亲人升官了,而且到迪化,自然很高兴也很自豪,恨不得立即飞到迪化去享受荣华富贵。

这两个来自哈密官府的维吾尔人平日是执行内勤的, 很少出外,所以哈密的百姓一般都不认识他们,他们平日里也不得罪当地的维吾尔人和其他民族的人。

他们都有升官发财的野心。

他们都想得到上司的重用。

杨增新掌握了他们的这种心理, 把他们作为杀人的工具来使用。

但他们却被蒙在鼓里一点也不知道。他们被升官迷住了心窍不知天高地厚。他们被财运吸引了感到腾云驾雾而不辨真假。

他们以晋见杨将军而感到无上的骄傲, 根本没有考虑是福还是祸?

等到他们面见杨增新并听了他的一番话之后, 立时心中打起了鼓。

“经过严格的审查,你们都是很忠实的差官,为政府作出了巨大的功绩。你们功劳不小,早该升官。但我一直很忙,没有顾得上你们的事,拖到现在。从今天起,我提升你们二人为迪化侦探局的副局长,明天就上任。你们的家眷就住在侦探局的后院里,那里的住房已经修好了,很宽敞很舒适。你们觉得满意吗? ”

这两人一听杨增新的话,心想:这么好的事还用问满意不满意,赶紧异口同声地说:

“谢谢都督的大恩大德,我们太满意了,我们今后以死效忠都督,请都督放心。”

两人说着还激动地流出了眼泪。

杨增新心想:他们实在是受宠若惊了,动了感情,发出了誓言,我要的就是这几句以死报效我的话,现在到了火候,该我下指令了。

杨增新不疾不缓地说:

“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任务,要你们两人去完成。完成任务回来后,再升你们的官,给你们每人一万两黄金。在没有完成以前,先给你们每人五千两黄金,完成后再赏剩下的五千两黄金。”

这两个人听后立时惊得傻了似的,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杨增新见他俩惊呆了,嗫嚅着嘴不知说什么好,便又重复了一遍说过的话,使他们听得真真切切,感到心里踏踏实实。

他们强抑心中的兴奋,疑惑地问:

“我们愿为都督尽忠,不知都督让我们完成什么任务? ”

杨增新一本正经地说:

“你们回哈密,设法混入征粮的起义军的人员中,向他们奉献出县知府粮仓中的五十袋粮食作为见面礼,取得他们的信任,随同他们进入海力力的大本营, 搜集他的军事机密和部队人数以及武器装备情况,然后,传送给我派去的人带回来。然后,你们把海力力引到靠近奇台的山口,杀了他,割下他的头来见我,你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杨增新把话说得很轻松很平和很自然,仿佛儿戏一样,极力避免让这两个人表现出紧张失控的情绪。

然而,这两个人听完他的话却被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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