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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淫祸逼身(2)

作为上海滩上巨富之一的万世达有着极其复杂的背景,黑白两道都有他的可靠人。在商界可以说他是长袖善舞,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就连号称“四大家族”之一的孔祥熙也让他三分,不敢轻易得罪。蒋介石的把兄弟、上海滩上的大流氓黄金荣有事还要找他商量,他们之间的情谊之深,过从之密,局外人是很难知道的。然而天外有天楼上有楼,强中自有强中手。自从帝国主义列强势力侵入上海之后,洋人招摇过市,洋货充斥市场,英租界、法租界各据一方,扬威作福。买办官僚、洋商代理、金融商团等等不可一世。有位后来居上的买办富商名叫郑海龙,仰仗英国人的鼻息,在商界兴风作浪。当他吃掉了几家商行之后,顿觉财大气粗,大有垄断上海股票市场的气焰。取名郑海龙便是真正上海巨龙的意思。此人年约45岁,精力旺盛,雄心勃发,敢于冒险,锋芒毕露,激起万世达的嫉妒。特别是近来在股市的云雨翻手,使万世达损失巨大,焦急不安。万世达根据各方面情报的汇总,决定背水一战,以决雌雄。为此他一方面退避股市,待机而动,另一方面派人四处侦察,打探信息,寻找致胜的突破口。

十日后,他的密探前来报告,说郑海龙潜行伦敦,料理商务,股市渐趋稳定。他据此更加断定股市风雨突变的幕后人就是郑海龙。他趁此人不在的机会迅速拟定计划,作出具体部署,力求反败为胜。

他在上海最大的一家豪华美食城举办了一次气派宏大的舞会,发出几百张请帖,将所有上海的名流、政界要人、商界首脑、实业巨头全都请到,特别是郑海龙的私人秘书兼情妇——王美霞女士,派专人亲临府宅将她郑重请到。

舞会的举办名义是为了庆祝他的五十五岁大寿,而真正的目的却不在这里。在这一流的上海大酒家举办的酒宴无疑也是一流的,上百桌盛宴是最高的档次。贵客们不时啧啧称赞,就连那些成天专门以食为乐的美食家们也无不夸奖:“好呀!堪称一流的美食,当年西太后的国宴也不过如此而已。啊!万大老板可真是领先美食一代潮流啦!”

成箱的啤酒、香槟、白兰地和贵州茅台让那些见酒眼开的来宾们喝得腾云驾雾、飘飘欲仙,他们不时高擎酒杯,放开喉咙对万世达恭维几句。然后就是搭肩摸背紧搂腰肢的舞会。

此次舞会前十天左右,万世达便请来一流的交谊舞教练,专门给盛世才和方忆美教授国际标准化的交谊舞,把这两个人训练成一对无可挑剔的舞侣,令人观之动心。万世达专门为他们订做了最为高档的流行款式的男女服装,请高明的化装师、美容师、理发师给他们进行全面的美化与装饰,如此以来,年仅23岁的盛世才被打扮得美帅英气,阳刚气足,直令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子们心魂激荡。年仅25岁的方忆美本来就美,几经美化,俨然绝代佳人,使那些男人中的猎色者垂涎欲滴。

郑海龙的情妇王美霞应邀而来,她年约22岁,号称上海第一美人,但却难以服众,特别是上海的女人世界容她不下,影视歌舞明星更是看她不起。所以,后来的调子便降低为堪称上海商界第一大美人。心高气傲的王美霞为此风波还伤心落泪过,因为她毕竟还当过电影演员、时装模特,也曾在上海选美中名列冠军。

而郑海龙出于私心百般安慰她,不必以此而气馁,应当安心为他的事业操劳。他怕王美霞太过出名,难以驾驭,徒生是非,叛他而去,所以才暗中沟通新闻界同意将她的美貌之誉作如此定论。可她哪里知道郑海龙的心事,更何况此时她已年过二十岁,不比当年十七、八岁红极一时,所以郑海龙又移情别恋,眼下正与当红女影星的范小琳打得火热。这些事情她被蒙在鼓里,至今未有察觉。

王美霞被万世达安排在舞厅的边沿雅座上,独自一人欣赏着音乐与舞姿。此时盛世才拥着方忆美缓缓舞过来,他二人故意在王美霞眼前表现一番,特别是方忆美高扬着头,不可一世,仿佛在向王美霞挑战:你看我的情人多么年轻,多么美帅,多么潇洒。这样的美男子,你王美霞有吗?你没有,可我方忆美有。怎么样?嫉妒我吗?哼!馋死你啦!

如此傲然的举动使王美霞无法忍受,她悔恨早该想到找一个年轻漂亮的男人一块来,也不至于受她这样的显赫之气。正当她想得出神时,冷不防眼前突然出现了方忆美、盛世才。只见方忆美傲然一笑,夸耀道:“美霞!让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最好的男朋友,名叫盛世才。”方忆美望一眼盛世才,又说,“我这位男朋友来自东北,他出身于官宦世家,他的父亲至今还在东北当大官呐!”她说到这里,王美霞便立刻上前与盛世才握手。方忆美又进一步显示:“美霞!你看他长得真是一表人材,我从女人堆里抢他可真不容易呀!哼!她们这些白痴,骚货!背地里骂我抢他不择手段,活该!谁叫她们没本事,气死她们,我才高兴呐!你看见了吧?他的舞跳得可是一流的呀!连明星阮小玉都羡慕我,说:‘忆美呀!你今生今世有这么漂亮的一位白马王子,死了也值得。’不过,他一听到‘死’字就生气,他说他永远陪伴我,决不离开我,哪能由我去死啊!”说到这里,她转过身又问盛世才:“世才!你是不是这样对我说的?”盛世才点头答道:“我的美人,是这样,少说点吧!我都不好意思了。”他说着深情地瞟了一眼王美霞,王美霞立刻送他一个飞眼。方忆美看在眼里,一拉盛世才,转身走向舞池。

方忆美刚到池边,就被迎面而来的万世达搂住跳舞去了。盛世才却被冷落得东瞅西望,似乎寻找什么人。他的举动被池外的王美霞看得一清二楚。王美霞心想机会来了,赶忙起身向盛世才走去。王美霞微笑着对盛世才伸臂一请,盛世才立刻搂住她那纤细的腰肢舞向人堆。

在一棵枝叶繁茂的棕榈树背后,他们边舞边悄声说起情话来。王美霞柔柔地说:“你的舞跳得真好,你带着我就像一叶轻舟随波荡漾,真叫我舒服极了。”盛世才盯住她的眼睛,动情地说:“我也一样,跟你跳,一点不费劲,我真想一直搂着你,跳到天亮,你愿意吗?”王美霞对着他的耳朵轻轻说:“你舍得离开她吗?”说着她把白嫩的手臂伸向盛世才的后背,使劲向怀里一拉,那美丽的脸蛋贴上盛世才的嘴巴。盛世才喘息着说:“你比她更美,我爱你!”说着他就两手紧紧搂住她的细腰,热烈地急切地吻起她的面颊。

心曲的沟通,激起情爱的胆量,她要将肉体的接触推向更深的溶合,心想不把眼前这个荡漾着青春活力的青年据为情人,将是一生的遗憾,将是方忆美眼中的可怜虫。于是她把他拉向门外,请进自己的蓝色小轿车,驰向她的公寓。

盛世才到洗浴间去冲澡,王美霞为他到厨房煮咖啡。片刻后他洗浴完毕,穿着睡衣坐下喝咖啡,而王美霞又去洗身。等他喝够了咖啡,她便蓬松着披肩的秀发,裹着长长的浴巾走近他,接过他递来的一杯咖啡,很快喝下去。

此刻的盛世才内心坦然得毫无拘束,毫不生怯,因为在车内她一边驾驶着,一边向他说明郑海龙远去伦敦,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也不会有任何人暗中监视她的行动,要他打消一切顾虑,尽管放心大胆地随她而去。及至进入这座别致的小楼,已是夜阑人静,他摸黑站在窗前观察了周围的空道巷口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情况,才放了心。

他们分别将门窗上那厚重的黑丝绒帘布拉开,严密地遮盖起来,开启了柔和而又淡雾般的灯光,霎时,整个寝室静雅得如同天上的月宫,让人惬意极了。

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他,狂吻起来。而他的冲动更大更猛,他一阵狂雨如注般地深吻之后,飞快地把她抱上床,恶虎扑羊般地压上去。

然而现实决不会像他们所想象的那样美好与单纯。

从此之后,他们常常暗中在一起做爱,相互感觉到谁也离不开谁。王美霞完全被这个精壮的青年征服了,她一天不见他就空虚得仿佛丢了魂。她在床上抱着他就觉得充实,觉得有味,觉得有说不完的话。有一天夜里她终于对他如实地陈述了她的一切,包括她与郑海龙的关系。她说她出生在山青水秀的杭州,那里的灵气把她陶冶成一个白净漂亮的姑娘。她在那里读完了中学,正准备报考大学时,不料她那号称丝绸大王的父亲在上海交易所的股票赌博中,身败名裂,不仅输光了上海的生意资金,而且连杭州所有的丝绸厂都赔了进去,即使是这样,也没有填够他的债洞,如狼似虎的逼债人终于将他逼向绝路,他一枪了结了自己的生命。噩耗传来,她母亲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悲痛和打击,被突发的心脏病夺去了生命。所有的亲朋好友在一阵悲痛之后,纷纷离去,剩下她一个孤苦的女孩,走投无路时硬着头皮,凭着脸蛋和身材在上海作了时装模特,尔后又当起一般的电视演员来。好运不长,不知为什么自演了两部电影后,她便被辞退了。她试着找了几家电影厂,均被婉拒了。正在此时,郑海龙出现在她面前,她感到有了希望,因为他是她父亲最好的朋友,曾在一起联手做过生意。郑海龙感慨一番后,将她安置在自己手下做了私人秘书,一月后他强行占有了她的肉体,出于无奈,她只好忍气吞声地与他姘居起来。一段时间后,见她处处循规蹈矩,于是信任有加,把所有机密文档都交由她管理。

她说完了自己的身世,便问他的经历,问他是否如方忆美所说的那样,出身在一个官僚世家。

他摇头否认之后,把自己短暂的人生轨迹摊开给她:公元1892年我出生在中国辽宁省开原县一个封建地主兼商人的家庭。当我呱呱落地时,我的父亲见是个男孩就十分喜悦地哈哈大笑,一反平日的吝啬,亲自到县城有名的金楼为我母亲打制了一副光灿灿的金镯子作为奖赏。母亲为有我而感到无尚的自豪,她非常贤淑且精明强干,为我的成长费尽了心血。

当我周岁时,父亲破例请来许多县城名流和殷实富家等头面人物,大摆酒宴庆贺我的生日。然后父亲为我请来道士给我算卦。那道士说我“天赐龙子,前程无量”。

此后我的父亲将我十分看重,每遇不顺心的事情,愁肠郁结的时候,一看到我就云消雾散,两眼放光。所以,在我长成学龄儿童的时候,他便立刻送我到西丰县读初小,后又送我到繁华之地沈阳市读高小,高小毕业后他又让我在辽宁省省立农林中学学习,其目的是让我掌握农林知识,好做他的帮手。然则,此时我已长大,眼界日渐开扩,无心于落后的农林经营,一心要去现代文明的上海深造,赶上时代的潮流。守旧的父亲害怕花钱,起先阻拦,可是想起当初那位道士的话,翻出卦本记录一看,明明白白一个“南”字赫然入目,而且是序列在首,于是顿悟了什么似的,连忙托人,将我转交亲友送往上海吴淞中国公学专门部政治经济科学习。公元1915年毕业后,我便在税局稽查大队开始了经济查税的生涯,直至今日与你相逢。

他的坦诚之言使她深深感动。

由情生爱,两人敞开心扉,互诉衷肠,更加形影不离了。她似乎忘记了她是郑海龙的情妇,忘记了受制于他的苦衷,俨然以一个独立自主的女子向盛世才发出爱的心声。

盛世才同样忘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忘记了他所身负的情场使命,一味沉浸在如胶似漆的情爱中品尝人生的甘果,他产生了欲要娶她的念头。

严酷的现实无情地打破了他的美梦,使他如同生活在难以企及的幻觉之中。数日后,狠心的万世达派人来找他,那人满脸凶相地告诉他,万世达命他立刻去见面。他听了犹如晴天霹雳似地感到心头一惊,继而扳着指头一算,才知道早已过了要他履行计划的日期,耽误了时机将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啊!那将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是清楚的。想到这里他不由额头出汗,浑身一阵抖索,预感到一片不幸的阴云笼罩在自己的头顶。去,还是不去?

他一下子六神无主了,颓丧地瘫坐在椅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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