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困惑,犹豫!”亚尔买买提善良地说,“你比我读的书多,但是我比你见的多。法律的力量、法律的神圣,我们大家都应该相信!”
亚尔买买提见多识广,是个聪明有忍耐力又心胸开阔的人。在多年曲折艰难的创业道路上,如果他没有这样的品质做不成今天这样的大事儿,创不出这样大的家业。
巩固法纪,感受责任,要求人们用力量、干劲、良心和廉耻进行劳动。亚尔买买提让傅吐克平静下来,放了大艾则木。
大艾则木擦着脸上的血,吹胡子瞪眼地对傅吐克说,“等着瞧!”大艾则木走出“乌古斯汗宴会厅”的样子宛如被主人踢过的狗一样。
第十一节
任何人都会犯错误,但是愚蠢的人会执迷不悟。感谢真主,不管怎样猫头鹰不愿意做糊涂的人,他也是男子汉呀!
他是上了同一只贼船的人,所以他们的命运是相同的。但是,猫头鹰不愿意这样,他不愿意和没了信仰的精神祸害大艾则木、艾依提儿马之类一起离开这个世界。虽然他一度也和他们一起犯下邪恶的罪行,但是如今他悔恨了,仇恨和厌恶自己的行径。
猫头鹰遇到了最后的考验。
在这些日子里,猫头鹰的眼前总是看到“老大”的刽子手们在排队,乃再尔孤独的坟墓和约尔凯西浑身是血的尸体令他痛苦。
约尔凯西不像“老大”他们说的那样“是我们的死敌”,而是一个无罪的可怜的灵魂。
为什么他的尸体总会出现在他的眼前,好像捏着他的心一样让他痛苦万分?他明白这是给他的暗示,对他的警告。
猫头鹰感到只有公开它,才能摆脱和忘记它。
现在他的这个心愿非常强烈他充满了勇气和胆量,脸红得像要燃烧起来。
猫头鹰平静下来了,按动了手机的号码。不大一会儿对方的声音响了:“你好,喂……你是谁?”
“你是亚尔买买提大叔吗?……哎,我是哈勒买提……我想和你见面……对,有事儿……如果不打扰的话也请你通知一下王宝警察……我们一块儿谈……你说时间嘛……真主允许的话,就在下午三点吧……我到你那去……再见!……”
他以一种特殊的精神状态等候着下午三点钟。
猫头鹰、亚尔买买提和王宝三个人在“乌古斯汗宴会厅”一间明亮僻静的房间里见了面。亚尔买买提让人送来了饮料和水果。
这时亚尔买买提看了看猫头鹰心中想道:上次见到他时相当强壮,现在身子挺不直了。他眼睛深陷,脸色苍白,看起来忧虑重重,怪可怜的!
猫头鹰在亚尔买买提和王宝面前低着头沉默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抬起头看着他们,眼里没有了以前的狡猾奸诈的神色,和正派的有天良的眼睛一样诚实可信。
“你知道吗,亚尔买买提大叔,在这些日子里我看自己像个坏蛋!我想我丧失了信仰!”
猫头鹰男子汉的尊严长期以来被践踏,这感觉强烈地折磨着他。
“如今我明白了,他们那伙人根本不懂得天良,根本不把你当人看。连癞蛤蟆被压都会发出痛苦的声音,我也是一样,”他停了一会儿,喘息平静下来后继续说,“我今天要给你们揭发一个大秘密!但是我的条件是,这个秘密到此为止,别牵连我!”
秘密被揭露了。从乃再尔的死到约尔凯西的死,全部罪行被一一详细说了出来。杀死约尔凯西的屋子和埋尸体的地方的地图,也被画了出来……
“我们怎样才能找到大艾则木?”王宝在手中的本子上记录着,“你能说出他的固定地址吗?”
“他没有固定地址,”猫头鹰说,“他经常转移地方,不在一地长住。抓他的唯一办法是抓艾依提儿马,只要抓住了艾依提儿马,大艾则木无论在什么地方也休想逃掉!”
猫头鹰将艾依提儿马两个住处的地址详细地给王宝说了。
“好事情,哈勒买提!了不起,谢谢你!”王宝紧握着他的手说,“你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凶案清楚了,社会上的一小撮恶势力将被清除!”
亚尔买买提把猫头鹰搂在怀里,掺杂着欣慰和痛苦的泪水沿着脸庞流下来……
第十二节
太阳出来了,把柔和的光芒洒向各处。从美丽的白云山吹来的和煦清风,把广州市街道上的烟雾吹得干干净净……
“谁作恶多端,恶果就吃个没完,大艾则木称王称霸的日子结束了。
曾口吐狂言一拳能把大山凿成粉面的艾依提儿马如今在猫头鹰这样软弱的人面前,变成了最无用的东西!
他们被逮捕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远近的地方。
这个好消息传开的第二天,一张沉浸在激动中的面孔出现在傅吐克面前。这就是猫头鹰。
“时候到了,傅吐克大哥!”他握着傅吐克的手说,“走,现在我让你和赫斯来提相见……”
“赫斯来提?”傅吐克激动得喊了起来,这个名字好像给他生命增添了活力一样,让他眼中闪烁出光芒,“现在我们就可以相见了吗?”
“是的,你们现在可以相见了!”猫头鹰也激动地说,“她在等着你,就在我家!”
天哪,生活中的事情多么奇妙!这么长时间苦苦盼望寻找,遇到了那么多的苦难,今天突然可以相见了。
时间最后显示出了自己的神通,创造了奇迹!
他们坐上出租车边走边谈:
“你儿子怎么样,哈勒买提?我是说艾尔肯……”
“好,从昨天开始他也真正自由了。大艾则木呢?”
“那祸根被王宝抓住了!”傅吐克咬紧牙关说,“王宝监视了他一昼夜,最后在珠海的一个宾馆里抓住了他。据王宝说,那家伙起初很傲慢,见到逮捕令暴跳如雷地闹事说:‘我是新疆人,你们没权利抓我!……’想蒙混过警察,王宝敏捷地死死压住他,给他戴上手铐以后,才老实了!……”
“活该!”猫头鹰心情舒畅地说,“这下他会受到法律的惩罚!”
“说得对!”傅吐克说,“法律还是公正的、神圣的。”
又到了一条街上时,傅吐克问猫头鹰:
“你们一家人现在打算怎么办?”
“回家乡去!”猫头鹰果断地说,“但不是现在,我自己卖烤羊肉串儿通过诚实劳动赚一些钱以后再回去……本来嘛,我也喜欢这地方,傅吐克大哥,七八年来我都是在这地方过的,这里还是艾尔肯的出生地!”
“是。赫斯来提是怎样到了你家的?”
“昨天我把她领来的……”
是的,昨天一大早大艾则木的窝被端了,住处充满慌乱时猫头鹰找到赫斯来提把她带到了自己家里,想以此对傅吐克表示再次的感谢。
他们到了家,傅吐克怀着和赫斯来提相见的强烈愿望,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但是当他们进屋里时,家里除了古丽派里和艾尔肯外没有别人。
“赫斯来提在哪儿?”猫头鹰吃惊地问他老婆道。
“刚刚还在呀,”古丽派里感到自己犯了错似的,滴溜溜地转动眼睛看着傅吐克说,“我到厨房给艾尔肯热牛奶,她出了门……”
傅吐克的心像断线的风筝似的一下子沉落,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排解内心的痛苦。
命运和他开玩笑怎么没个完呀?是和他开玩笑呢,还是故意折磨捉弄他呢?!
“我原想让你们突然相见,就没有告诉她,傅吐克大哥。”猫头鹰安慰他说,“我们能找到她,我知道她现在去哪儿了!”
“你怎么会知道?”傅吐克吃惊地问道。
“她一定到乃再尔的坟上去了!”猫头鹰自信地说,“她曾问我乃再尔埋在哪儿,让我带她去,但是那时我不可能带她去,我只告诉她乃再尔埋在城北面的穆斯林坟地。不用说,她现在一定去那里了。”
猫头鹰带着傅吐克朝乃再尔的坟地去了。
此时,赫斯来提也朝那边走着。今天她想去看看乃再尔的孤坟。
她没注意到周围有什么,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眼里看不到任何人和任何东西,只是拖着沉重的腿慢慢地走着。无神的目光投向远处……
“我多少岁了?……二十?不,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这么多时间,我五十岁了……也许比这还要老!对我来说,现在什么都一样。因为,一切都结束了,一切全结束了!……不如没有我呀!这世上有我对谁会有好处,没有我对谁有损失?……母亲!……我可怜的母亲……我牵挂爸爸,牵挂傅吐克!……爸爸,妈妈!请原谅你们不孝的女儿!有什么办法,我来到这世上是让你们悲伤!……妈妈原谅我,亲爱的妈妈!……”
她哭了,抽抽搭搭地哭了,但眼里没有泪水,她的泪水已经流干了。她的心在哭泣……
天气晴朗,像大海一样蔚蓝的天空上飘浮着薄薄的白云。闪烁的太阳让天空和大地充满了阳光和温暖。
赫斯来提爬上了一座石桥,水泥渠中肮脏的水慢慢翻腾奔流着。赫斯来提在渠边站了下来,看到水中漂来的各种东西。瞧,远处顺流而来一朵红郁金香,花瓣散开的郁金香仿佛是受到创伤的心灵碎片,细微的波浪解闷似的玩弄着它、推着它拍打堤岸……
突然像天空闪电一样,在赫斯来提的意识中闪出一种恐怖的情景:闪电划开了天空的胸膛,鸣雷震动着大地;闪电怒气冲天,雷声恐怖阴森。赫斯来提想突破这黑暗似的,迈着稳健的步伐走着……强烈的闪电照亮了她的路,仿佛在邀请她到它的怀抱。她喜欢的那首悲伤的歌曲,宛如影子从后边飘了过来:
啊妈妈,我手拄着拐杖,
在沉重的沉默中走向前方。
朋友们说吧,愿望在哪儿,
如今我应该去什么地方?……
正在这精神超脱的时刻,她看到远处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孔。那张充满疲倦、热忱微笑的面孔忽地一下从她眼前闪过,消失了……
“傅吐克!……”她好像打寒噤似的自语道,“他来这地方干什么?不可能……但是,他的眼睛,眼神……”
赫斯来提不禁又朝那边看去,还是那双火热灼烧的眼睛,热情的微笑……
“是他……真的,是他……傅吐克!他身边不是猫头鹰吗!是他带他来的……傅吐克来了!他是找我来了!……主啊,如今我怎么和他相见?”
赫斯来提激动起来,她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边,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在颤抖。她的眼神里有着特别深沉的痛苦,同时还有思念和强烈的渴望……
2005年12月至2008年1月
深圳、广州、上海、喀什、乌鲁木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