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同军以前来过上海，那是追一个贩毒的先追到上海，后追到海南。那次是在上海虹桥机场，不是上海浦东机场。虹桥机场要小得多，不像浦东机场这么大，好像朝哪个方向走，都走不到头；也不像浦东机场有这么多人，走到哪里，都熙来攘往的。幸好过来得早，七点钟不到就来了，他和郁林海是搭机场大巴过来的。问了好几位先生，好几位小姐，才上上下下走到国际航班出港处。郁林海也给走蒙了，只稀里糊涂跟着刘同军走。后来他们又问了一位机场先生，还问了一位机场小姐，并看到了航班到达电子牌，看到了电子牌上出现塞班岛飞来的MU5890航班号，这才放下心来，一块石头落了地。
那个叫蔡琛的北京书商不是个东西。问他郭芸在上海住哪，他给的是郭芸以前租住的地址，房东根本不知道郭芸现在住什么地方。幸亏张桐的妹妹詹亚英讲郭芸去塞班岛了，还查到了安排郭芸去塞班岛旅游的那个旅行社，并发现跟郭芸一同登记的是一个叫郝国华的男子。
这个郝国华，按理应该是那个闹假自杀的张桐。
此刻郁林海正在仔细看郭芸和张桐的照片。按理讲，老刑警都有快速认人的火眼金睛，不必如此紧张，但今晚的情况有点特别；一是这里的出港旅客流量大，一波一波涌出来；二是如果今晚没认出郭芸的话，以后就很难找到她。而刘同军也没多大把握，因为郭芸的照片是两年前的了。这两年中她有没有变化，变化有多大，鬼知道。
假如这个郝国华就是张桐，应该是做过整容手术的张桐。
刘同军职业性地环视周围一遭，觉得有人在跟踪他们。有个上面穿灰色T恤、下面穿黑色牛仔裤的短发女孩，好像在哪儿见过，好像就最近几天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这时候，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牵着一条大狗的大块头身影，突然想到一直躲在暗处的那个校长。在北京的时候，海淀分局一个刑警给他们看过校长的照片。既然绑架郁林海的主谋是校长，那么跟踪他们的这个女孩，可能也听命于校长。
背着这个不时望他们一眼的牛仔裤女孩，刘同军朝郁林海努了努嘴，眨了眨眼睛，郁林海明白了，也暗中留心起这个女孩来。
此时MU5890航班号已经达到，刘同军和郁林海一人站在一边，紧张注视正在出港的每一个中年女人。与此同时，他们也意识到，那个牛仔裤女孩正一面看他们，一面看出港人群。又一波人出来了，看来是这个航班的。问了问走在前面的一个乘客，回答是NO。接着又问下一个，回答是YES。也就是说，至少有两个国际航班同时到达上海浦东国际机场。
有的乘客是直接出来的，有的乘客在等候他们的托运行李。刘同军注意到这时有个女人在喊“塞班岛，塞班岛”，手里摇着一面小旗子，于是马上朝她走过去。那是旅行社的，正招呼从塞班岛回来的游客，要他们集中到她的小旗子底下来，等人到齐了，一起上旅行社派来的大巴回市区。
也就是说，你只要守株待兔，待在这里等郭芸就行。
刘同军问导游：“你们这个团，是不是有个叫郭芸的女游客？”
旅行社的很客气，马上从小挎包里拿出游客名单查看。没等她开始看，刘同军就看到了郭芸和郝国华的名字。有同一个团的游客讲：“郭芸、郝国华夫妻还在后面呢。”也有游客讲：“郭芸、郝国华有朋友来车子接，已经出去了。”
听到这话，刘同军拔腿朝外面跑，往停车场方向跑。他看到前面有一对中年男女的背影，发觉他们走得很快，就百米冲刺般地跑过去，很快就追上了。
“抱歉，打搅。”刘同军跑到这对男女跟前，拦住他们的去路。
“什么事？”男的觉得奇怪。
“您是郝国华先生吗？”
“你认错人了。”
“您是不是叫郭芸？”刘同军又问那个女的。
“对不起，我不姓郭。”
这时候，刘同军才注意到眼前这个女人跟照片上的郭芸不是一个人。这个女人的下巴肥嘟嘟的，脸盘子也大，而照片上的郭芸是瓜子脸，比这秀气得多。接着刘同军看到停车场那边一连开出好几部车子，不知道郭芸、郝国华坐的是哪一部。即使知道，也看不清车牌号。
刘同军回到举小旗子的那个导游跟前时，导游也在找郭芸、郝国华，怎么也找不到。郁林海也过来了，正在跟那个牛仔裤女孩说话。刘同军看到牛仔裤女孩旁边站着一个男人，这才想起来，这一男一女是在北京书商蔡琛那里见到过。郁林海给刘同军介绍他们，讲他们是苏州公安局的，女的叫米莎，男的叫许兴宇，也是来机场候郭芸、郝国华的。
导游正在安抚个别急性子游客，说再等五分钟，不来就走。而有的游客却颇有兴致地给警察讲郭芸、郝国华夫妇的事，讲他们如何懂礼貌，素质好，买东西买价钱贵的。有游客甚至拿出手机里的像片给警察看，这叫刘同军看得目瞪口呆。
假如郭芸是做过整容手术的，假如根本就认不出来，还容易理解。问题是，变样子的是她的气质，看上去完全不像女护士而是像女学者。你看她发型也变了，眉毛也变了，面庞丰满起来，皮肤红润起来，拿手里的旧照片仔细对照，才敢确定这就是她。
那个年轻女游客同意把她手机里的这张郭芸、郝国华合影照片给警察。启动手机蓝牙功能，眨眼工夫就传到了米莎的手机里。另一位中年男游客问警察要不要他拿佳能相机拍的，那可是佳能专业数码相机，佳能1D Mark III，警察当然要。于是这位游客不厌其烦地打开旅行箱，拿出他的笔记本电脑，就搁在膝盖上，把电脑硬盘里一张高清晰度郭芸、郝国华合影照片，拷贝到刘同军递来的一个U盘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