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纱窗朝外看，能看见对面大楼里那个白发老太仍坐在过道上看炉子。朱玲走到窗前，中午阳光炽热，可透过绿窗纱照在白净的臂弯上不觉得难受。夏蝉正发出响亮而单调的鸣叫声，现在是白天最安静的一段时间。窗帘拉到一半，好像觉得有人在敲门。屏息静听，笃笃又是两下，朱玲赶紧走出卧室给来人开门。
“你好。”原来是林医生，他今天穿了件亚麻短袖衫显得有精神。朱玲把门轻轻关好，并随手带好门保险。
“头还晕吗？”医生问。
“头倒不晕了，就是眼晴老是跳，也许这两天要闯祸。”
“瞎扯。”医生不以为然。“我给你送来几本琼瑶的书，这书搁哪儿呢？”
“搁冰箱上吧。”
“你不请我坐一会儿吗？”医生目不转睛地看着年轻的女主人，沉默片刻后又说了一句，“你今天真漂亮。”
“男人只会说这句话。”
女主人走进卧室，林医生跟了进来。窗前的拼木地板上落着一块柔和的太阳光，红丝绒窗帘遮住了半个窗户。对面楼上的那个老太太大概烧好了粥，回自个屋里去了。
“坐吧。”朱玲指着藤椅说，自己脱了拖鞋，坐在床沿上。又掖了掖裙摆，小心地将膝盖遮住。她向来知道自己漂亮迷人。
“想睡午觉了？”医生问。
“知道我要睡午觉还来打搅我。”
“想请你一起去游泳呢。”
“就今天？”
“对。”
“就现在？”
“没错。”
“我换件衣服。”
“别着急，过个把钟头再走，现在外面太热。”
“没关系，不怕热。”
“你现在出去肯定中暑。”
林医生坐到藤椅里，掏烟盒打算抽根烟。
“他也抽烟吗？”医生问。
“他有抽。”
“每次到你这里来，就觉得你抱怨你这个家并非真实，你只抱怨他老是出差。”
“是吗？”女主人笑起来。
“你所说的那些痛苦都不存在。”
“那么你呢？”
“别问我，你不会理解我。”
“你认为你是世界上最不幸的男人？”
“别把我看成琼瑶小说里的那些人。”
“他们不好吗？”
“我不知道。”医生摇摇头。“我不看琼瑶的书。”
“那么你看什么书呢？”
“看海明威，只看海明威的书。”
“海明威的书我看不懂。”
“知道你看不懂。”
医生走到纱窗前，外面阳光耀眼，他低头摸了摸柔软的红丝绒窗帘。
“喂小林，你在想什么？”女主人问。
“可以把窗帘拉上吗？”医生的眼睛一直盯着外面那株发出蝉叫声的老杨树。
“你觉得光线太刺眼？”
医生转过身来，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你好像病了？”女主人关切地问。
“哦对不起，我有急事得马上走，刚刚想起那件事。”
“不去游泳了？”
“改天去好吗？”
“感觉不舒服？”
“有点不舒服。”
医生把桌上的烟盒匆匆塞到衣袋里，然后跟女主人点头告辞，没敢看她的眼睛。医生知道那是一对年轻漂亮的眼睛，眼睫毛很长。当他骑上车子拐过楼角时，女主人正站在窗前看着他，嘴里自言自语道：“一个聪明男人应该娶个老实本分的女人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