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熟悉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歌声响起，李进掀开头顶的被子，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随手就关掉了手机闹钟。这首听了大半年的歌曲，此刻听起来却是那么的刺耳。
“这闹钟是不是该取消了？”李进摇摇昏沉的脑袋，重新盖上了被子。
今天是李进从广市回来的第二天，昨天傍晚刚回到家就被同学拉去喝酒打牌，直到凌晨两点才躺到自己的床上。
没多久，李进的妈妈隔着门喊道：“进子，起来了。我还要赶着去上班。吃完早餐，你还要跟我到厂里去看看！”
“这才几点？让我再睡会儿。要不……你先去上班？”李进伸出头，朝门外说了几句又缩了回去。
“饭菜都在桌上，我得赶紧走了，今天厂里客人来参观，我必须把厂里的卫生弄好。走了……”客厅里传来一阵急促的换鞋声，随之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
“整天就知道公司公司，你一个清洁工瞎担心啥！”李进掀起被子，靠着床头，拿起身边的烟盒，抽出一支香烟，可想想还是放下了。
“一个在机械厂干了十几年，一月回不了几次家；一个被别人使唤来使唤去。呵呵，还要我继续着你们的路走下去！”李进自嘲的笑了笑，还是拿起了床边的香烟，点燃了一支。
李进高中毕业后被分配到广市的一家电子厂上班，两年没有回家一趟，前两天由于不满生产线组长的盛气凌人的样子，一张离职书递到人事处，返回了老家。
客厅桌子上摆着李进最喜欢吃的粉蒸鸭，洗漱过后，李进痛痛快快的吃完了整只鸭子，连那盆青菜蛋汤都没放过。
和广市不同，虽然现在已经六月了，溪市的早晨还是有点凉的。李进穿上阿迪达斯的运动装，翻出行李箱里的耐克运动鞋，来到镜子前。
镜中的李进看起来二十岁不到，蓄着寸长的短发，乌黑透亮的眼睛精光闪闪，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沉稳，微微抿起的嘴角带有一丝不屑，再加上一米八的个头，走到哪里都是个焦点。
李进对着镜子皱起了眉头：他不想去妈妈的服装厂里面试保安！
在回来之前，李进就已经打电话告诉妈妈辞去了电子厂的工作，他的妈妈为这事曾哭了整整一夜。李进搞不懂妈妈听到这个消息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就是离个职嘛，没必要那么伤心吧！
昨天刚到家，妈妈就说已经跟她厂里的领导说了，到公司里做个保安，今天可以去面试。在妈妈眼里，李进始终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自己做的不好的时候，她不会去责备，却是用一种忧怨的眼神看着自己。
走在大路上，李进时不时的停下来耍上一套拳，这是他四年来形成的一个习惯－－每天至少锻炼半个小时，耍一套拳法。
“我是来面试你们公司保安的，我是李进！”李进站在服装厂的保安室门口，大声说道。既然来了，气势还是要做足的。
“这不是进子吗？来来来，你妈都跟我说了。”说话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伸手就要揽住李进插在口袋的左手。
“张叔好！”李进抽出双手，随意的跟着进了保安室。因为读书时经常和同学到这里打篮球，他和张叔还算熟络。
“你就是赵阿姨介绍来的？”一个三十多岁穿着保安制服的男子端个茶杯从旁边打量着李进，语气里透着不屑。
李进点点头，抽出来的双手又重新插回了裤子口袋：“嗯，我是她儿子！”李进的妈妈叫赵运敏，这里人都叫她赵阿姨。
“这是我们的李队长。呵呵，和你算是本家人。”张叔满脸笑意的说道。
“嗯，一米八的身高，还行！”李队长瞥了张叔一眼，接着说道：“以前都有些什么经历啊？”
“打过架，还进过局子。”李进四处张望着，心不在焉的说道。
此时大门前驶过来两辆小轿车，李进呶呶嘴巴：“嗯，来人了。”。
“别给我废话，快过来！”李队长一把将李进拉到保安室的休息室里，“老张，快叫赵阿姨过来！怎么搞的……客人都来了，这操场上的垃圾还没清扫干净！”
听到李队长说着自己的妈妈不是，李进皱起了眉头。
李队长打开遥控大门，抓起桌上的制服帽，站到值岗处，对着车上的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直到两辆车子驶进了厂区的停车位，他才放下手来。
“你这是要干嘛？”李队长刚一转身就看到李进正要离开保安室。
“回家！”李进出了休息室，正往大门外走。
“进子，面试的怎么样？”一个熟悉的声音老远传来，赵运敏向这边奔跑了过来。
李进扭过头，停住脚步：“妈，我先回去了。”李进没有回答妈妈的问话，又要往外走。
“李队长，这是怎么了？我家进子难道不合格吗？他老实本分，还会点擒拿格斗……”李母喘着粗气说道。
“别别别，这又不是社会上看场子的！就你家公子这禀性还真胜任不了！不说了，你赶紧把前面操场的卫生弄下吧！”
李进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对李队长看都没看，转身对赵运敏说道：“妈，我真的不适合这份工作！我先回去了。”
赵运敏听到这话，脸色有些发白，拉住李进的胳膊，转向李队长：“李队长，给李进一个机会吧，他会做好这份工作的。”
“这不是我说了算！赶紧去搞卫生吧！去去去……”李队长无意的把她往外推了推。不巧，赵运敏瘦弱的体型被这一推差点摔倒。
李进一把扶住踉跄的妈妈，侧身挡在她身前，双眼狠狠的瞪着李队长，紧握的拳头勒出根根青筋。如果这李队长稍微推得重一点，这拳头会毫不犹豫的朝他灌下去。
李队长被李进通红的眼睛盯得发毛，就像无数把利箭刺在身上一样。他往后退了两步，不去看李进杀人的眼睛，头转向一边说道：“赵阿姨，你还是把操场上的卫生清扫一下吧，客人来了看见毕竟不好。你家公子的事我再考虑考虑。”
“额，我这就去！”李母转眼看着儿子白皙的脸庞，温柔的说道：“进子，你先回去吧！中午我给你做凉米线吃……”
“滴滴”两声清脆的汽笛声打断了李母的说话。
“是郑总来了，赵阿姨赶紧去吧。”李队长说完就跑到了值岗处。
李进没说话，点了点头出了大门，没走几步又转过身，刚好看到母亲佝偻着身子清扫操场上的垃圾，眼睛瞬间有些湿润。他并不认为清洁工这个职业下等、丢脸，而是不愿看到妈妈受委屈，被人瞧不起。
李进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这拓宽没多久的公路上转了两圈。一声轻微的“叮叮”声响起，李进掏出刚买没多久的翻盖手机看了一眼。
“晚上继续喝酒啊！洛家饭店，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