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房东大哥
作者：尚国英
一
****玲是五十出头的单身母亲，家住进贤县城。
由于刚退休不久，在家感到有些寂寞，听说儿子儿媳在省城南昌租了一家小店铺，售卖酸奶饮料什么的，生意很忙，她便想去省城看望儿子，并到那里协助他们打理生意，给他们减轻一些负担。
五月的早晨格外美丽，阳光灿烂，树木葱茏，小鸟在枝头唧唧鸣叫。****玲身背一只沉甸甸的绿色旅行包，手里拎着一只鼓鼓囊囊的白色塑料袋，心情愉快地走出家门，迈步在人流还不多的小街上。
不多久，她坐上了开往省城南昌的大中巴。
车上很多人，人们有的席地而坐，有的大包小包带着很多东西。有的在唧唧喳喳讲话，有的在安安静静看着窗外。有人用网兜装着几只母鸡。母鸡被捆绑着两腿，很不舒服，不时怪叫几声。
****玲安安静静坐在靠窗座位上，不时看着窗外。
汽车开动了，渐渐驶离还未热闹起来的县城。接着，汽车在人车稀少的公路上全速前进。
清风吹拂，阳光明媚。道路两旁一块块稻田绿茵茵的，肥肥壮壮挤挤挨挨的稻苗，像绿玛瑙一般可爱。远处的山峦掩映在一片青烟雾霭之中。道路两旁的行道树绿叶团团锦簇，随着清风摇曳生姿。洁净平坦的柏油路面笔直地向前延伸。
看着赏心悦目的美景，****玲心绪也随着美景跌宕延伸。
儿子十二岁那年，丈夫因病去世，靠她一个人不高的工资养大了儿子。儿子在省城读了大学，找了媳妇，最近又有了稳定的工作，这让她十分开心。现在退休了，一个人特别孤单寂寞，想与儿子儿媳团聚在一起。去年春节分别之后，已经有一年多没有看见儿子儿媳了，心里非常想念他们。
说来也是惭愧，儿子儿媳虽然领了结婚证，却没有置办婚礼酒席。不是不想办，而是没钱办。每次看见朋友同事为子女置办豪华婚礼，心里总不是滋味。一点微薄积蓄已经给儿子租赁小店铺了，再也拿不出钱来。儿子儿媳十分懂事，说等开店赚了钱再补办婚礼也不迟。做母亲的也只能这样了。
汽车行驶近两小时后进入省城南昌徐坊客运站。儿子电话中提示，下了车，找到88路车站，坐到老福山，再转5路车，最后在绳金塔车站下车。
绳金塔是个闹市区，人来车往特别繁忙，周边商店林立。过马路走斑马线时她特别小心。跟在别人身后小心翼翼地行走着。沿着站前西路往东走了约100米，拐进右边一条小巷。为了证实自己没走错路，她向路边一位等候顾客的摩的司机问询。
“师傅，请问养济院是从这里走吗？”
黑黑瘦瘦的中年司机朝她打量了几眼，告诉她：“是哦”。
“师傅，养济院60号在哪个位置？”她又补问了一句。
“前面左边小巷里面，你去问问就知道了。”师傅用下巴颌朝前指了指。
“好的，谢谢你啊！”她真诚向他道谢。
“没事。”说完，司机左顾右盼地打量着行人。
四通八达的小巷里，犹如孙权迷宫一般的故里。路路相通，处处相似。细小如径的白色水泥道两旁，斑驳的土黄色老砖墙垒砌的或三层，或两层的楼房，高矮错落，密集如蜂巢。家家都有院门，都是铁质栅栏式的，大都陈旧斑驳锈损不堪。
这里，明显是城中村的老旧格局。
天空晶莹蔚蓝，白云白雪一样轻漾，阳光丝缎一样飘洒着。轻风微抚，偶尔看见谁家院落里栽种几株小树，在阳光下闪耀着翠绿色的弧光。
天气如此之好，置身在阳光白云下，脑子里浮现着儿子的笑脸，****玲不由心情激荡，健步如风。
从蓝底白字的门牌号码一路查下去，转了几条小径，查看了不少院落，终于在一处冷冷清清的小路旁看到一座标为60号门牌的院子。
这是一栋三层楼斑驳砖墙的老房子。
狭窄的院落装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镂空铁质防盗门。院内空地上破损不堪的水泥地面，留着不断用水泥修补过的痕迹。一阶斜度超过60度的破烂水泥阶梯，又陡又窄地连接着二楼和三楼的通道。
二楼和三楼，虽然也是砖墙水泥结构，由于年代久远，早已斑驳脱落，污损不堪。门窗都已霉烂变质。狭窄的院子里，有一位壮年男人，身穿白色衬衣和黑色长裤，正在弯腰劳作。他的身下，是一条灰色陈旧的木工长条凳，上面搁着一把铁锯，散落着一些木屑。手中拿着一根近一尺来长的木条左右比划着。他的头顶上方，一根横空悬牵的铁丝上面，密集地晾晒着一片男男女女的单衣薄裤。
镂空防盗铁门虚掩着，****玲轻轻推开，走了进去。壮年男人听到微弱的响动，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发现他在看她，她朝他莞尔一笑。这时，她看见院子左边一扇斑驳破旧的木门敞开着，里面走廊上空也晾晒着一片衣裤，还有几间紧闭的房门。儿子在电话中说，他住在一楼中间那个屋内。当她迈脚朝里面疾步而去时，突然听到一声断喝。
“干什么的？！”
回转头，看见男人毫不客气地对她目露凶光，使她本能地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便歉意地答道：“我，找我儿子！”
“他叫什么名字？”男人冷冰冰地问。
“他叫杨鹏。我儿子叫杨鹏！我儿子说，他住在养济院60号，这里是养济院60号吧？”此刻，****玲面带不自然的微笑，稍稍理直气壮了些。
“去吧，他不一定在的。你去看看！”这时，男人已经变成柔声细语了。
“他在中间那个屋”，他又补充道。随后弯下腰，一板一眼地锯着他的木条。
“好的，谢谢你！”****玲朝他感激地说。
于是，****玲兴冲冲地朝里面中间那个屋奔去。
在儿子居住的屋门前，笃笃笃地敲了一阵，没什么反应。她想，可能是敲的声音太轻了吧，儿子听不见。于是，她使出更大的力气，重重地敲击起来。但是仍然没有反应。干脆用拳头重重地捶打起来，并伴随着大喊。
“杨鹏！杨鹏！你在吗？开门呀！”****玲使劲儿捶门，叫喊。来回好几遍之后，终于听见儿子十分微弱而又沉闷的声音。
“哦，来啰，来啰！”儿子沉闷的声音。
一阵磨蹭之后，终于听见屋内的脚步声传来。随着门闩咔嚓一声响后，漆着蓝色油漆的木门微微地张开一道缝，****玲立即推门而进。
“妈，你来了？”杨鹏站在屋内，用浓重嗜睡的声音跟她打着招呼。很明显，他在深度睡眠中被叫醒的。屋内黑黑的，客厅后面的卧室一片灯光反射过来。这时，她看见高大身影的儿子，穿着黑色背心，黑色短裤，踏着浅色塑料拖鞋，头发蓬乱，一副苍白而又浮肿的面容。
“哦，你还在睡觉啊？都到中午了，还没吃饭吧？”她朝他问道。随后将行李放下。
“这里的电灯开关在哪里？”她一边问，一边朝四下查看。找到电灯开关后，立即摁亮了电灯。“这里，我带来了煮熟的鸡蛋和花生。还买来了苹果和香蕉。等下你可以吃。”****玲将白色塑料袋中的东西一一陶取出来，搁到客厅饭桌上。
儿子走进后面卧室去了，重新躺到了床上。****玲也跟着走进了儿子卧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