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死神的影子，而是意识的显现。”
李洛一连几天都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他坐在宿舍房间的书桌前，现在是晚上十一点。
杨澍此刻正在研究室的内室陪伴他的妈妈，自从那次事情之后杨澍每晚都会去他妈妈床边说话。牵着自己母亲的手，时而笑时而哭，李洛都担心他这样下去会弄出病来。但是严青海让李洛不要去管他。严青海认为杨澍需要适当地倾诉一下内心的压力。不光是这段时间的压力，更多是他这么多年堆积下来的苦闷。
或许对于杨澍来说，现在就是他这辈子最难熬的时刻了吧！李洛无法体会，只能理解他现在的感情。毕竟对于李洛而言，他和父亲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像杨澍和他母亲之间的羁绊那么深刻。李洛最大的压力就是他的学业和今后的出息，而这些压力又恰好是他爸爸给予的。
李洛坐在书桌前发呆了很久，始终都没有弄明白父亲笔记本上那句话的意思。
他单手托腮呆呆地想：如果说死神的影子指的是那个诡异奇怪的影子人的话，那意识的显现又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这句话的寓意是——影子人是由意识所产生的吗？
可这太扯了！意识除了能够产生自我存在感之外还能产生什么？而所谓的“显现”又到底是哪一种“显现”？
想到这里，李洛回忆起自己曾经在黑格尔的一本著作中读到过“显现”这个词。那是通过拉丁文翻译过来的意思。注解里说，“显现”指的是一种外在的呈现，是一种表现的具体。那即是说，所谓的“显现”其实是事物真实存在的意思。
但是，这样解释实在是很矛盾。因为“意识”本身在意义上就不能属于是“真实存在”的。
李洛伸手疲惫地搓了搓自己的脸颊。他开始觉得自己没准是想太多了。
明天一早还要早起去学校上课，再不睡可就起不来了。
这样想着，他起身伸了伸懒腰，拖着步子往洗手间走去。
等他在洗手间简单地梳洗完毕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来的电话？李洛捡起手机开屏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严青海。
“喂？严伯伯。”他接起电话，心里好奇着严青海这个点会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严青海声音沙哑，听上去似乎非常疲惫。
“小洛啊，还没睡吧？”
“没呢。”李洛应道。
严青海干咳了两声，继续说：“是这样，我在查看璐儿交给我的你爸爸之前的研究日志。我发现里面有几份重要的文件没有在研究室里，你明天能不能帮我去家里看看？我想你爸爸有可能带回家去了。”
“哦，这样啊。好的。”李洛想来自己父亲的确是会偶尔把文件资料带回书房彻夜研究。
“那我明天上完课就去家里找找看。”李洛说，“请问严教授，是什么样的文件呢？”
“有两份是第一例长梦症的病例观察，还有一份叫做‘意识显现理论’的旧论文。”严青海说。
意识显现理论？！
李洛猛地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小笔记。
难道笔记里记录的“意识的显现”就指的是那篇论文吗？他的心情突然莫名地兴奋了起来。
“好的，我明天就帮您找到带过来。”他说。
“好，麻烦你了啊。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严青海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嘟嘟声在耳畔持续，然而李洛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
他赶忙收拾东西换上外套。对答案的渴望如此强烈，以至于他根本无法安静地等到明天。
李洛拿好钱包和家里的钥匙就往门外冲。动作风风火火致使他不小心撞上了刚从研究室回来的杨澍。
杨澍见他一脸激动的样子，忍不住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啊？”
“啊，我有事回一趟家。”李洛这样说着，连头也没回。
“回家？现在？”杨澍疑惑地看向他，但不出几分钟，李洛就已经跑得无踪无影了。
“到底什么事急成这样……”杨澍站在门口自顾自地嘀咕着。
李洛脚步如风，很快便来到了研究所的大门口。
看门的老吴此时正坐在值班室里看电视。李洛敲打老吴的窗户，请求他为自己开门。
老吴把屁股从凳子上挪开，一脸困惑地看着窗口的大男孩。
“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去？”
他边说边推开窗户，只见李洛红着脸，气喘吁吁。
“我要回家拿点东西。”他说。
“什么东西非得大晚上去拿，明天不行吗？”
研究所所在的郊区除了研究所之外都是稻田和荒地，从这里出发，要走很远才能到最近的镇子。因此，老吴并不是懒得帮他开门，而是觉得这“荒郊野外”的大晚上是真不该瞎跑。
“不行，那东西非常重要。”李洛说。
“那你现在出去连车都不好打，你不是准备从这里跑回去吧？”
老吴说的并没有错，这地方鸟不生蛋、杂草丛生，哪怕是在白天都不会经过几辆的士，更别说是晚上了。
但是，李洛并不打算因此放弃。
“我会想办法回去的，您先帮我开个门啦！”他站在窗口，就像找不到洞口的耗子那样焦急。
老吴叹了口气：“好吧！”他心想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固执。
门打开了，李洛快步冲了出去。
“嗳，路上小心点！”老吴在他身后大喊。
“知道啦！”李洛一边应声，一边已经跑到了马路口。
就先在这里等等看有没有车吧！
他在一棵梧桐树下站着，两眼盯着马路的尽头和来往的车辆。心里祈祷着自己能有点好运。
然而，都说心诚则灵，祈祷似乎真的起作用了。
李洛才在路边站了不到五分钟，就有一辆出租车从远处缓缓驶入了他的视野。
他连忙伸手拦车，车子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那司机穿着一身黑衣，头上带着黑色的鸭舌帽。这幅打扮在晚上看上去其实有些奇怪，但是李洛并没有太在意。对他而言，此时能拦到车就已经很好了！
坐上车之后，他跟司机说了自己的目的地。
司机没有说话，就只是自顾自地开车。
车子启动了，并且越开越快。街灯和绿树快速不断地从他耳边飞过，车窗没有关紧，风从外边漏了进来，李洛觉得有些冷。
他伸手裹了裹外套，抬头想叫司机帮忙关下窗户。
但当他从后视镜里瞥见司机的正脸时，不由得一瞬间被吓得脸色煞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