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个声音以后,我和我那俩儿子也没多高兴。虽然你徐大爷爱唱戏,但是他唱的那是啥啊?鬼听了都得吓跑!我们刚听到的是个旦角唱的,那嗓门真是个好啊。这样的水平,就是打死你徐大爷,他也唱不出这一口来。
但是转念一想,你徐大爷是不是去听人家唱戏了?可是,这么晚了,还有人在这种地方唱戏吗?
眼下没办法,也只能循着声音去看看了。
循着这虚虚渺渺的声音,我们又走了很远,然后我们就来到了一座山脚下。那就是我们城北的小凤凰山,山不高,坡不陡,树挺多。
我们听着那声音,就是在山半腰的一片树林中传出来的。
老大老二听着,就想往里走。我一把就拉住了这俩孩子。
他们就问我,干啥不让进啊。
当时吧,我就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因为谁知道这小凤凰山,是城里的墓地啊。电视上,天天做广告,那广告词叫什么:‘有朝一日乘凤去,不恋人间一百年。’这里是墓地啊,里面全是坟墓,谁没事儿跑这里面来唱戏啊?
当时我就教训我那俩儿子道,看到了吗?是你娘有病,还是你爹有病啊?”
我那俩儿子听说这里是墓地,吓得脸儿都绿了。谁也不敢再往前半步。
我是退休干部,满脑子都是马列主义,无神论,我怕什么啊?
于是,我就让他们跟在我身后,慢慢的进入了那片林子。
进了林子不久,就出现了一条石阶路。那条路上是通往墓地的主道,清明节,去墓地祭拜的人,都是从那条道上去的。
沿着那道走上去,前面就是一个小广场,广场的一侧有个大石台子。
我看到,那石台子的两侧,各挂着一盏白灯笼,有个人影正站在石台子上,对着那小广场,“咿咿呀呀”地唱着戏呢。
听那声音,是个旦角唱的。见了这场面,我还是不能相信,那唱戏的是你徐大爷。
听了一会儿,我们就打开手电,朝着那个石台照了过去。
此时,我发现,在那台子上唱戏的,真就是我家老头子。
手电照到他脸上的时候,他似乎还没有注意到我们,还在那里穿着戏服,比划着,唱着。
我刚要上前,我那俩孩子就说,可能是他爸太压抑了,这样放松一下,也许更好。咱们啊,还是坐下来,好好听一听。强行把他拉回家,反而不好。
于是,我就同意了他们的想法,接下来,我们娘仨就坐在小广场的石凳子上,听他唱。
听着听着,我那俩孩子还直给他爸鼓掌叫好。
我吧,对戏真是不大感兴趣,听着听着,就打瞌睡睡着了。
可是接下来发生了事儿,就有些让人后怕了。这事儿,我没告诉任何人,我怕把家里的人心给搅乱了。现在,我只想跟你一人说。我知道,你平时没事儿,竟能折腾些古怪的东西。”
我递给徐大妈一杯茶道:“徐大妈,这事儿您算做对了。真不愧是退休干部,有组织,有纪律!”
徐大妈道:“那是啊。这接下来吧,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可是这种睡是睡的比较浅的那种。睡了,我好像还能感觉到周围的一些情况。我觉得吧,这个小广场上,并不只是我们这个几个人,而是坐满了人!
那些人都坐在地上,静静地瞅着那石台上唱戏的你徐大爷。
开始吧,我以为是做梦,可是,逐渐地,我看得这些人越来越清楚,感觉那场景越来越真实起来。我看到,他们大都是一些老人,面容都枯瘦的很,两眼深陷如洞。这还不算什么,当我看到他们穿的衣服的时候,我差点就吓晕过去。我看到他们穿的竟然全是寿衣!”
说到这里,徐大妈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激灵。
“张是,你说……我是不是见鬼了?”徐大妈喝了一口茶,问道。
其实徐大妈讲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这事儿根本就不是见鬼那么简单。
我没有回答徐大妈的问题,而是道:“你先把事儿说完。”
徐大妈接着讲道:“之后,我立马起身,想拉着我那两个儿子跑。可是,发现身边坐着的,不是我那俩儿子,而是一男一女。这一男一女,脸上的五官都扭曲的不成样子了,而且那男的头还是扁的!
我妈呀一声,立刻冲到你徐大爷唱戏的那石台上,想把他扯下来。
可是,下面看戏的那些东西不愿意了!它们纷纷冲上前,往下拉扯我。我动弹不得,就一直骂你徐大爷。
骂着骂着,就感觉人中处一阵剧痛。我费劲儿地睁开眼,发现老大老二正叫我呢。
老大说,妈,你吓死我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我啊,也没跟他们说什么。就望向那是石台子。你徐大爷已经不见了。老二说,刚才的时候,我爸已经自个儿走了。我们也不敢叫,就怕是在梦游。
回到家后,我们发现,你徐大爷已经打着呼噜睡着了。
小张啊,你说,你徐大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招邪了?”
我想了想说:“有可能是,但我总觉得这事儿太蹊跷。晚上的时候,我想亲自去看看。”
徐大妈道:“那好,就让你费心了。等去了,我给包饺子吃!”
徐大妈走后,我就给小招打了个电话,让她带上家伙什,赶紧过来一趟。
小招到来之后,边吃饭,我边把事儿跟她简单一讲。
小招听后,也是满脸的惊讶。随即她就忧心道:“徐大妈看到的,应该是真实的。人半睡半醒的时候,天目也是半开着的,所以能看到一些特别的东西。”
我说:“你的意思是说,徐大爷是在给鬼唱戏?”
“对,这种戏,叫鬼戏。这里的鬼戏,与我们平常说的鬼戏,比如《钟馗嫁妹》、《活捉三郎》、《乌盆记》、《女吊》、《无常》啊的,这些不一样。这些所谓的鬼戏,是唱给人听的。真正的鬼戏,是唱给鬼听的。
在过去,中国民间有专门的鬼戏班子。这种鬼戏中,除了有各种男鬼、女鬼、无常、判官、阎罗等角色外,还有一个很特殊的角色。”
说着,小招顿了一下。
“特殊的角色?啥角色?”
小招凑过来说:“其实啊,鬼戏舞台上,有一个鬼角。这个角,其实是真正的那东西!关于这个东西,鬼戏班子里不叫它生、旦、净、末、丑角,而是叫它明角!”
我一听,心中暗暗一惊:“怎么?这鬼戏中还真有鬼?”
小招点点头:“明角,就是鬼角。人看戏,要看大腕;鬼看戏,要看明角。没有明角,那不叫鬼戏,不是真正的鬼戏,鬼也不来看啊。”
我说:“这唱鬼戏,谁给钱啊,反正不能是鬼给钱吧?”
小招说:“在过去,唱鬼戏,一般是有钱人或者当地的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请的。比如,请鬼戏班子到祠堂里,给自己的先人唱鬼戏。在某些重要的节日,比如鬼节什么的,当地有头有脸的人请鬼戏班子,给当地的孤魂野鬼唱一出鬼戏,以此祈求它们不要惹是生非,保一方平安。”
饭还没吃完,徐大妈的电话又打过来了,让我想着这事儿,可千万别给忘了。我说,忘不了,您就在家包好饺子,等着我们吧。
随后,我和小招,就溜达着,去徐大妈家。
路上,小招给我讲了一件与鬼戏有关的事情。
这件事,发生民国的一九一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