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年醒来的时候,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情了。他抬起沉重的眼皮,朦胧间望见了面前的顾吟安,琥珀色的瞳仁带着易碎的光芒,有些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张了张嘴,由于喝酒太多导致喉咙干渴的难受,喊出的顾吟安的名字听起来十分沙哑模糊。
“安安。”
干净纤细的指尖触摸着顾吟安的脸,眸子又一次的湿润了。
他说,摸到了,是我的安安。虽然是梦中,可是真好。
顾吟安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告诉他,这不是梦中,这是现实。可我,不是你的安安,我已经不是你的安安了。
这一刻的许景年还很脆弱,她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让他缓和心情。一时间也就没有拒绝他。
许景年以为还在梦中,目光沿着顾吟安的眉眼到唇,扫了一遍,手指也沿着描绘了一边。脸上一直是淡淡的笑意,那笑容很凉,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
“我知道,梦醒了你就会消失的。你告诉我怎么可以一直做梦梦见你。怎么能够让梦不醒来。”
顾吟安依旧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静的听着许景年的话,心里面有些复杂的情感。
“安安,这梦好真实,你的体温是热的。”说着,许景年起了身,坐起来和顾吟安对视着。由于他拉着顾吟安的手,所以顾吟安也帮着他将他拉了起来,费了些力气。
他靠近她的脸,手指细细的摩挲着她的皮肤,唇一点一点向她贴近。顾吟安怔住,只是一秒,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伸手挡住了许景年的唇。
她神情有些紧张,把脸偏向一旁。“景年,你醒醒,这不是梦境。”
许景年一愣,迷茫了会儿,脸上泛出了苦笑。“是,不是梦境,梦境中我总是……”话没有说完,他不能说,说梦境中总是能如愿以偿的接触到她?
那是对她的猥亵,所以那样轻挑的话语还是不说为好。
顾吟安挣脱着许景年的手,“你松开我,既然你已经醒了,我也该回去了。”
“安安,别走。”他拉着她的手,不愿放开。白皙俊秀的容颜上有一层薄汗。眼睛涨得厉害。
他的嗓音实在是沙哑,早就不复之前那般动听的,如夜色一般的声线了。
顾吟安思忖了片刻,“你先放开我,我给你倒杯水。”
许景年还抓着她的手不放,顾吟安佯装生气,“我从来不知道你也会如此依赖人。我暂时不走可以吗?”
许景年目光暗了暗,垂下了手。
顾吟安蹙眉,起身去找饮水机,从一旁的柜子上拿了个精致的杯子接了温水,拐回来端给许景年。
一杯见底后,顾吟安要去再给许景年倒一杯,许景年却摇了摇头,抓住了她的手。
“安安,够了。”经过水的滋润,声音没有之前听得那么沙哑了,但是还是有些低沉。
两人陷入沉默中,在头顶上巨大的水晶灯的照耀下,谁也没有动作。
时间过得很漫长,许景年目光一直在顾吟安的脸上,似乎这一刻的时光弥足珍贵,他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去看他的安安。
想到之前残忍的把顾吟安推开,他的心就如撕裂一般,而后又放置火上烘烤,疼的已经是难以言喻了。
做过无情之事,又答应她只当朋友。经历了养父入狱之后,残忍的真相将他的世界彻底的颠倒。此时对于他而言,顾吟安就是那根浮在水面上的木头,救治他的药。
他不想放手了,怎么办……
——
宽敞的房间内,摆着一张两米乘两米的大床,旁边是两张婴儿床,小小人儿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墙壁上贴了不少看图识字的海报。
许景行看完孩子之后,和张姐一起到了客厅坐着。
张姐先开了口,“两个孩子都很懂事,妹妹容易哭一些,但都是喝了奶后就睡了。有个孩子当心灵的寄托,这日子也不觉得有多难过下去。”
许景行点头,旁边的保姆小钟沏了两杯茶端到茶几上。
许景行的目光落在那冒着热气的茶水上,若有所思。
“许鸣成终于入狱了,爸妈的在天之灵应该会得到安慰的。”张姐端着茶水抿了一口,神情有些释然。
许景行却没有接腔,张姐有些诧异,问他还有什么担心的,许景行说出的话,却让张姐也陷入了沉思。
“许鸣成没有入狱,目前在局里最好的招待所供着。明天或者后天,爷爷将回国。”
许家老太爷,九年前得知大儿子车祸身亡,大儿媳殉情的事情之后,一病不起,最后送往国外养病。留下的交代就是让许景行接管总经理的位置,其余的,从来都是不闻不问。
可,这个时候回国,偏偏对于许鸣成罪状确凿的时间回国,怕,不是巧合。
张姐轻轻蹙眉,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严肃。“我对印象中的爷爷,一直觉得是个比较严肃的老头。其他就没有什么了,他这次回来,是为了……”
张姐话没有说完,许景行自然也是明白,根据许鸣成还未入狱的情况来说,估摸着老太呀已经插手此事了。
许景行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在茶几上,唇边染了淡淡的嘲讽,“许鸣成,是一定会送进监狱的,谁都挡不了。”
张姐默然,害她养父母的人,必须送进监狱。
沉默了半晌,许景行喝了一口茶,微微挑起了眉,“这茶喝着很熟悉。是他送来的?”
——
从张姐家离开的时候,许景行让司机下车,自己开着车驶向市中心的一处高档别墅区。
五分钟后,车停在一座风格是简欧主义的别墅前,目光冷冷的。
手插入裤袋里,掏出手机,按下最近联系人中的一串数字,放在耳边。
——
顾吟安看着许景年,目光里有了不忍。安抚他道,“景年,你不要想那么多。你还有姜丽媛啊,虽然她像个孩子一样,可是孩子都是无忧无虑的,会让你的烦恼消除掉的,你要调整心态。”
耐着性子去开导许景年,这是在和淡漠别扭的许景行相处中,顾吟安锻炼出来的耐心。
许景年抓着按着她的肩膀,迟疑了片刻,还是将心中藏着的话说了出来。
“如果我说,我根本就没有和姜丽媛办结婚证呢?我和她不过是走了一场虚假的仪式,我和她从始至终都是兄妹一般的相处着,这样,你……”
顿了顿,许景年苦涩的笑了,“我不想困扰你,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安安,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我知道这样讲很过分。对不起。”
“你既然知道这样不合适,那么也该知道我的答案。我们之间只能是朋友关系。我的性子放在以前,你知道的,我和谁闹僵之后就会彻底断绝联系的。”顾吟安咬唇,她不能如许景年所愿,她已经,不爱他了。
虽然还存在着感情,但现在的情况来看,最多的是同情和心疼,与爱情无关。
许景年垂下头,按着顾吟安的肩膀的手也几乎丧失力气。
半晌后,他重新抬头,琥珀色的光芒很淡,“安安,我答应你的其实算是做到了吧,此生非你不娶。”
顾吟安别过脸,“你别这样说,别让我为难。”
“不,我不会让你为难的。”许景年说完这句话,松开了手。
顾吟安有点迷茫,但下意识还是有些清晰的,一扭头,许景年却凑近了她,两人的唇擦在了一起。
顾吟安惊住,浓郁的酒气探入她的鼻翼,温软的触感腐蚀着她的唇。下意识推开许景年,却被他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