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行第一次见到顾吟安的时候,满眼映入了一种生命的颜色——红,那是一种映了晚霞却迸发的如此耀眼之色。宛如刻入血液之中,深埋骨头里的刺红。
冥冥中自有相遇的姻缘,而那抹胭脂红,便从此于他人生中,定格。
……
或许他这种沉默的性格和耐得住绘画链接在一起,让他对珠宝设计意外的燃起兴趣。因为家里的关系,他可以和舒城曾风靡一时的珠宝设计师顾华生学习,而他也成为了顾华生唯一一个弟子。
如果,不算做他的女儿顾吟安的话。
从老师口中经常听到“顾吟安”这三个字,那种极富色彩绚烂的颜色在他的脑海里往往要想许久许久。那样的女孩,应该是怎样的古灵精怪和明媚,常常让老师提起来就哈哈大笑呢。
很少喝女生接触过,即便是上了大学,生活依旧简单单调,三点一线的过着。这让在万花丛中过的宋琰经常调侃他。
“哥们,别是对我的美色感兴趣啊。也不见你交往个女朋友,怎么,不感兴趣?”宋琰躺在宿舍床上,举着手机不知道是和谁在发短信,脸上笑得是不怀好意。
许景行走到他身边,一把夺了他的手机,淡淡的瞥了两眼,吐出无聊二字,扣上手机盖扔给宋琰,迈着修长的步子到阳台,摆弄着和顾华生学的厨艺。
“被我说中了?别这么粗暴的对待我的手机,你丫一合上手机盖,我又得重新编辑短信了。哎,什么时候这手机的功能可以更健全一点呢。”宋琰修长的指快速的按着闪着蓝光的案件,目光锁在屏幕上。
许景行没说话,不一会儿,菜香味就飘荡在整间宿舍内,诱人的味道让宋琰恋恋不舍的和手机短暂告别,去了洗手间清洁一番,自觉的拿着自己的碗筷坐等吃饭。
许景行将饭菜盛入盘中,拿了自己的碗筷,撑起小桌子,和宋琰俩人开吃。
宋琰有喝红酒的习惯,但是学校禁止学生在宿舍楼喝酒,于是宋琰每次在大检查之前就会把酒收到床底下,用书本挡的是严严实实的。
他拿出酒瓶和俩人喝水用的水杯,一人半杯,细细品味。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这周就迎来了周末。他收拾两件衣服,依着习惯去顾家学画。
到了顾家之后,天边已被橘红色的霞光染得整体通红,朵朵云彩稀疏的伴在天幕之上。许景行将行李放在地上,从书包里掏出相机,对着天空连拍了几张,又换了视角,改拍庭院之中的花花草草。
手端着相机不断推移取景,由下至上,焦点中映入一方红裙,布满了柔和的橘红色。许景行微微一怔,脚步退后,取景框将完整的画面卡主,这才看清了焦点中的女孩。
“喂,你在拍我吗?”
前方传来清脆的女声,许景行抬头看她,恍惚间,按下快门。
顾吟安蹙眉,捂着脸,脚步却向着他的方向移动。“没经我同意就拍照,我们老师说了,这叫侵犯肖像权,说吧,你准备怎么补偿我的肖像权?”
她佯装生气的模样,映到了他眼中,只记得日光将那红色放大,映了满眼,迎了满怀。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隐约觉得心脏之处,跳动的更为剧烈。
“拿来,让我看看你给我拍的。”
话音落,人已经到了他面前。
顾吟安伸手,白皙的掌心带着淡淡的绯红,她的眉眼间皆是柔柔的笑,“让我看看。”
许景行晃过神,低头看了一眼照片,不动声色的关了照相机,“相机没电了,改日看吧。”
顾吟安眼神里闪过一丝狐疑,对许景行的话不怎么相信。“是不是把我拍的很丑所以没敢让我看?算了我也懒得和你计较,不过你是谁啊,看样子应该是我爸公司的员工吧,穿的这么有档次,莫非是卖珠宝首饰的经理?”
许景行从顾吟安的话里行间明白了她就是老师顾华生的女儿,眉眼间有微微的诧异,想到顾华生说的话,又不自觉露出不易察觉的弧度。
古灵精怪倒是有一点,明媚的笑容,也还吻合。
顾吟安伸手在他面前晃,“我老爸今天加班,珠宝店里来了客户指明要我老爸设计的首饰,估计会很晚回来。你饿不饿,不如我们一起订外卖,怎么样?”
“你平时,老师不在家,都是自己订外卖么?”淡淡的嗓音,他或许没有发觉,话突然间就变多了。像是这么多话对于一个非亲非故的女生说着,不符合他的以往作风。
“也没有,我就是今天饿的早了,平时我爸都回来给我做饭。实在没空,才会吃保姆做的。”说着,顾吟安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红色一圈,脸上有些愤愤,“我还是不喜欢这红色的衣服,真不知道大家都是怎么想的,非说我穿这个好看。我也只好穿了。”
顾吟安脸上表情换了不少,“等我换个衣服,电视机旁边的柜子里第二层抽屉有外卖卡,麻烦你了,倒数第一个和第三个都是我超爱吃的。”说完就跑回房间换下红色的衣裙。
许景行踏入客厅换了鞋子,并将他带来的纸袋放入客房,随后踏入厨房,先和顾华生通了电话,得知今晚顾华生回来的很晚,又答应顾华生好好照顾他女儿,后,才开始洗蔬菜准备做饭。
电饭锅中煮了小米粥,案板旁边是做好的香菇菜心,一个火上再蒸鲈鱼,另一个火上正做着荷塘月色。
晚上不宜吃油腻的,所以无论荤素,他做的都是清淡的,这也是和顾华生学厨艺的时候,最拿手的菜肴。
顾吟安下楼的时候,湿漉漉额头发正用毛巾擦拭着,她看了一眼厨房,空气中飘着菜香,眼睛忽然弯起,踏着拖鞋跑向厨房,边跑边喊,“老爸,你竟然回来了,怎么样啊今天……”
话戛然而止,许景行正在给鲈鱼浇汁。
黑色的衬衣勾出一抹冷硬的弧度,橘黄色的灯光从他头顶打下来,柔和了一点他身上淡漠的不易近人的气息。
顾吟安咬唇,他竟然会做饭,味道好像老爸做饭的味道。
菜全部做好,关火盛盘,许景行端着盘子转身,看了她一眼,“把饭菜端到餐厅就可以开饭了。”
顾吟安怔了两秒钟。他说话的时候,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一点光彩都没有,看的人心上一滞,有点害怕。随即她喊道,“哥哥,你不要端到餐厅,那里太空,我们坐在沙发上吃,对着茶几。”
许景行的脚步顿了一下,转换了方向,端着盘子放到茶几上。
顾吟安满意的笑了笑,拿碗盛小米粥。两碗盛好后又拿了两双筷子。她端碗的时候许景行过来端剩下的菜,望了她笑嘻嘻脸,没有说话,又扭过脸去。
吃饭的时候,顾吟安喜欢热热闹闹的,一张嘴就说个不停。
“哥哥,你怎么都不说话,我都说了好半天了。”
“哥哥,要不你笑一个吧,笑一个就少数十句话,怎么样,要不要成交?”
“哥哥,你好无聊好冷漠,你们上大学的都是这样的性格吗?那我以后想的是上大学交一个男朋友,如果都是你这样的,我还怎么交男朋友啊……”
顾吟安喋喋不休的说着,终于,许景行有所反应。
他随手抽了张餐巾纸递给顾吟安,“擦掉嘴上的汤汁再说话。等会儿我刷碗,你吃快点。”
顾吟安“……”
拿着餐巾纸擦嘴,心里面默默委屈,许景行真的好冷漠啊,她嘴角有汤汁真的好丢人啊……
TOT
晚上的时候,许景行在客厅里拿着画夹画画,随手练得线条,层次感十足,将家具勾勒的堪称神作。
顾吟安做完学校里老师布置的作业,下楼来找许景行玩,却发现他是如此专注的画画,心里面有点虚。
老爸曾让她练习打线条,让她画简单的几何形体,她觉得画下来自己都要崩溃了不可。
磨蹭到许景行身边,“哥哥,咱们打个商量不好吧,你看我来当你的模特吧,我长得还挺端正的,对吧?我当你的模特,你画我,然后我没别的要求,就是你帮我画我爸交代给我的作业,怎么样?”
顾吟安指尖夹着许景行的衣服,眼睛眨啊眨,在抛媚眼。
许景行无动于衷,低头作画。
等了半分钟,顾吟安咬唇,准备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结果许景行低低的说,“我要的模特必须很有耐力,不能动。我不喜欢绘画的时候有人和我说话。”
顾吟安挑眉,笑,温婉和煦,“我就是这么标准的模特。哥哥我们成交吧。”
她伸手,眉眼开朗,“成交嘛,哥哥?”
许景行放下画笔,凝着她端看了许久,轻轻勾唇,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琢磨她的心思,他的笔风,顾华生早就了若指掌,这是无法李代桃僵的。
但还是握住了她的手,“成交。”
顾吟安极为高兴,心想不如她自己画石膏,把静物交给许景行好了。想着就开心,搂着许景行的胳膊。
“谢谢你啦,不过我们明天画吧,老爸应该是一会儿就回来了。”
许景行“嗯”了一声,继续拿笔,在画夹上的素描纸上深入修改。
顾吟安就在一旁,把画板竖到石膏后面,打上柔白的灯光。拿着削好的硬铅搬了个小板凳坐好,开始在立在腿上的画夹上专心练画。
许景行瞄了一眼顾吟安,见她如此认真,又想到刚刚的活泼,还有那么点嘈杂,眉头轻皱,嘴角却不自觉地一松。
顾吟安,原来你就是顾吟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