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我要你陪雾回去呢？”
冷寒烟试探的问着，语气却平淡，看不出真假。
“主子。”苍鹰有些意外，捏着密函的手一颤，显然心情有点波动。
如果雾回去，那么北藩新女皇肯定不会轻易放雾回来，主子为何会下这个决定？
“我要北藩的力量。”
苍鹰俊眸一亮：“北藩作为暮色最大的藩属国，位于大陆极北之地，靠近魔域山脉，大半被冰雪覆盖，虽然自然环境恶劣，但是兵强马壮。百年前更是迫不得已臣服于暮色国，然而一直以北藩国民自居，民族荣誉感极强。
如今暮色国出于换储之际，若是便北藩乘机脱离，也不是没有可能，主子想借北藩之力报平熙帝刺杀之仇？”
冷寒烟轻笑着摇了摇头，面具下的唇畔勾勒出一个邪魅的弧度。
“报仇？我要是想报仇，平熙帝早就驾鹤西去了，还留得到今日？”
“那主子是想？”
苍鹰有些不能了解冷寒烟的想法，北藩的力量？
就算获得北藩的力量，锦绣山庄位于暮色西南方，北藩位于暮色以北，区域跨度相当于一个偌大的国土，根本不能联合，如何帮助主上？
“苍鹰，锦绣山庄虽然是天下首富之府，但是只有天辰一个小国度，要是真想要用小国之身，抵抗大国是不明智的。
虽然可以用经济压制，但是只要天下经济动荡，直接受难的不是各国皇室，而是黎明百姓。一旦山庄主动挑起经济风波，不管曾经山庄做了多少有利于民的事情，到时候锦绣山庄依旧会是千夫所指，备受指责。”
苍鹰瞬间明悟，连忙低头压下眼中敬畏的神色，主上的心机城府果真是……比想象中的还要深。
“虽然锦绣山庄承诺过只能有天辰一个国度，但是没有说过不能收服或者交好，我们要做的，就是策反，不用自己行动，隔岸观火。
至于雾，你觉得一个血腥上位，众多兄弟姐妹都可以雷霆之击全数处理掉的女皇，真的会在乎一个流落民间十五年之久的胞妹吗？”
灯光下冷寒烟凤眸笼罩着一层薄雾，看不清神色，修长的手指依旧半搭在书桌上，背部挺直，一个红衣染月华的背影便风华绝代。
薄唇微启，冷寒烟又补充道，“我听说北藩皇后病危，命不久矣，这幻雪女皇怕是尽尽孝心罢了，不过对于雾，毕竟是亲生母亲，能见一面就见一面吧，免得抱憾终身。
派你和苍鹰营陪她去，因为苍鹰营擅长绝地险境，高原雪域作战，若是有意外，护雾周全。
若是她拒绝，你就说是我吩咐的，目的是获得北藩的力量，她会明白的。”
苍鹰点头，对于冷寒烟的分析感到惊讶，虽然他们一直知道锦绣山庄的真正领导者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虽然几个月前他们就对这个暗卫首领从小教导他们要奉献一生的主子，佩服不已。
但是主上却也总是刷新他们对她的认识，不仅美貌倾城，武功高绝，智慧超群，心机谋略城府无一不有，只是为人凉薄，不愿算计罢了。
可是却没想到主上对心腹下属也能如此周全体贴，古人言得一明主，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今天他才真正领悟到这真正的意思。
“你和苍鹰营陪着雾前往北藩，这块墨玉上雕刻着我的信物，这封信是我亲笔所写，如若需要调动人力，你再打开。”
冷寒烟不动声色的将桌上泛着幽光的玉佩和浅紫色的信封微微前移，移到了桌子边缘。
“如今我在夜色国，当初你们每个营的一万人是我亲自挑选的，苍鹰营，猎豹营，虎字营，龙凤营，文翰营，风露营。
苍鹰即将前往北藩，猎豹营被我派遣在暮色国，龙凤营在绝色国。
如今我身边需要人手，你传我的命令，让驻守在夜色国的虎字营的猛虎，从精英部队派遣百余人来我身边。”
冷寒烟脸色清冷，雪白素手，轻轻的抚过桌上青铜香炉，片刻袅袅幽香便回荡开来。
莹莹皓腕不带任何一个首饰，肌肤雪白，迎着不断泛滥的雾气，苍鹰看不清冷寒烟眼眸中清冷波光中的幽深。
“是，属下遵命。”
香气氤氲，室内一片清冷，唯有窗外一轮月色，数缕轻冷寒风作响的安宁。
“即刻启程吧，夜长梦多，北藩，势必拿下。”
苍鹰颔首，微微弯腰，取过桌上的信物和信件。
“属下定不辱使命。”
“如此，便好。”
房内，雾拿着轻盈柔薄的羽扇，神色莫名，看不出喜怒。
“主子离开了吗？”
苍鹰点头：“她去赴和璃王殿下的约。”
雾深深的看了苍鹰一眼，还有他手中的信物和信件，沉默了很久很久。
美艳的眼中没有以往的漫不经心，没有以往的妖媚蛊惑之气，整个人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沉默，安静。
良久，默默的收拾好抄录完毕的毒医典籍，整齐的摆放好。
“既然是主子的意思，那么，我去。”
“你……”苍鹰看着雾晦涩不明的表情，出了一声，却不知道要所些什么，没有接下话，抿了抿唇，站在雾的身边。
雾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我没事。既然我们要前往北藩，短期内可能不在主子身边了，虽然主子身边从不缺强者，但是我还是想去替她整理一下房间。
你等我片刻。”
苍鹰点头，静静的陪伴在雾的身边。
晶亮的指甲片上染着凤仙花的颜色，艳如胭脂，雾细致的替冷寒烟整理着床铺，默默的用纱布绸缎代替原先被红黑灵鹰击落的小木窗。
“舍不得离开？”
苍鹰看着雾前所未见的温柔一面，惊讶之余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柔情，眸中带着自己都没有意料到的温柔。
雾点头，清丽幽远的秀眉染上了一丝惆怅。
“主子身边，从来不缺能人，我怕我一离开，她的身边就会没有我的位置。
你知道的，虽然锦绣山庄有暗影卫，虽然我们风云雾雨贵为少主四大影卫，但是从来不是主子身边最强的力量。
医苑，暗杀苑，影卫苑，财富苑，暗影卫中便能人辈出。更何况主子不但有你们六个营队，有天辰国的正规军队，暗中更有着比我们不知强多少的高手，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那一种强烈的同类气息我不会感觉不出来。”
苍鹰点头，看着雾小心翼翼的将金丝银炭放在香囊之中，悬挂在冷寒烟床的锦账的四角，再将炭与香料一起放在香球之中，将香球铺陈在床铺之中。
“生有崖而学无止境，如今天下并不太平，已有动荡之势，主上既然以女子之身承担了锦绣山庄的大任，便注定了她的一生不会平淡。
我们能做的，就是守护。主子心里，一直有我们所有人的位置，你不必忧虑。”
雾点头，微微一笑。
“我相信。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前往北藩。”
“好。”
卯时，竹林。
波荡起伏的狂风化为平静无痕的轻微波动，夜不深，然而，天，未亮。
冷寒烟缓缓的下落在三条路口的分叉路之间，看着背对着她，静坐在轮椅之上，墨发束起，潋滟风华的男子。
绣眉微挑，唇畔微勾。
“我以为，你不会来。”
冷幽璃缓缓转身，一双幽深中带着幽绿光芒的眸子，对上冷寒烟的冷清却妖娆的凤眸。
“我以为，我不来，你不会进去。”
看着冷幽璃视线莫名，紧盯着她的脸，冷寒烟缓缓的摘下一方面具，上面雕刻着诡秘的纹路，赫然是独孤夜所送的面具。
如果古代有情侣装一说，那么这面具，便是情侣版标配。
“那可不一定，和你约好的，我不会食言。”
看着黑暗中不同方向的三条道路，冷寒烟凤眸中滑过惊讶与浅薄的笑意，果真，这杀阵已散。
说是亲表哥，也不尽然，最起码，就算知道她和他有血缘关系，他也不会对她手下留情，怜惜一分。
果真，冷血。
她可不相信，冷幽璃至今还不知道她的身份，若是如此，他也配不起这名满天下的盛誉。
“你也说了，只是不一定。”
冷幽璃眸光淡淡，波澜不惊，抓着冷寒烟语气的漏洞。
冷寒烟慵懒从容的点了点头，笑而不语，耸了耸肩。
许久，冷寒烟看着冷幽璃不在说话的模样，主动开了口。
“可以进去了吗？”
冷幽璃看了冷寒烟一眼，艳红的衣裙飘动如舞，面色如画，凤眸似水，其实是颇有夜色国皇室特色的一张脸。
骨节分明的大手随意的搭在木质轮椅上的腿上。
“你推。”
推？
推什么？轮椅？
冷寒烟嘴角一抽，看着冷幽璃并未所假的表情，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
她看他昨晚还好好的，能走能飞，快活的很，怎么这么一个晚上，几个时辰，他就虚弱到不能走路了？
骗鬼呢还是唬人呢？
一时间，冷幽璃看着冷寒烟，冷寒烟看着冷幽璃，却是谁也没有迈出一步。
气氛静谧，看的就是谁先妥协。
“欧阳少冲的下落，加上冷寒钰的消息。”
冷寒烟凤眸一闪，狠狠的看了一眼冷幽璃
“我推。”
冷幽璃的黑衣轻薄至极，面料柔软，泛着银色的薄光，是最顶级的秀女手工用最顶尖的黑色流云染银锦布所制，一位织女一年只能产一匹布，一衣千金。
比之天蚕丝还金贵了几分，因为这染银染的不是金属银，而是一种隔水耐脏的提取物，从一种雪域植物上提取，这种植物多长与悬崖，一株只有一花一叶一根，所以，甚是名贵。
“败家子。”
冷寒烟看了冷幽璃的穿着，无声的吐露出了几个字。
木质轮椅的咕噜声在黑夜中寂静可闻，不远处的屋子，两侧的树林上悬挂着红色的灯笼，明亮艳丽，泛着艳红色的光辉，染红了大半片夜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