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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星空是彩色的记忆 打谷场的星星

黄土高原海拔在八百米到三千米之间,木子的家乡属于其中的高海拔地区,在二千多米,所以昼夜温差很大。盛夏,正午气温都在三十五度以上,但到了晚上,温度都会降到二十度以下。夏天的中午和下午,经常会下雷阵雨,时间很短,云会很快跑到别的村庄去下。有的时候,一个村庄雷阵雨瓢泼而下,邻村可能会艳阳高照。

白天下了雷阵雨,晚上大部分都是晴天,所以夏天的晚上满天繁星,甚至壮观。木子的家乡是一个口袋形状的村庄,东面、西面、北面都是山,只有南面留了一个口。从村庄里面看是典型的黄土高原小川地形。如果能空中俯瞰村庄,那肯定是一个口袋形状。到了晚上,在村庄抬头仰望夜空,好像一片偌大的夜色影布,月亮领头,上面点缀着大小不一的亮点,亮点彼此之间连接可以形成不同的形状,闪闪发光,像是在彼此诉说着什么,聊得不亦乐乎。

夜空中群星聊得不亦乐乎,村里木子、鬼杰和小伙伴们也聊得不亦乐乎。星星们可能在聊地上的孩子们,地上的孩子们确是在聊天上的星星。

夏天,豆子最先成熟,收割打捆,运到打谷场,在多年以来自己家常用的地方堆砌成一个或者两个塔状。打谷场是一块很大的圆形的平地,四周砌了一米多长的土墙。环形最外面是每户人家堆砌庄稼塔的地方,中间的小圆会被空出来,供各家铺摊和打庄稼。砌庄稼塔也属于技术活,不是每个人都会,村庄里只有少数人会,平均分摊不够一户一个。天黑下来后,大人们继续在打谷场劳作,孩子们也不会回家,有时候追逐打闹,有时候静静地躺在打谷场的架子车上、麻袋上、平地上,一边感受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太阳炙烤后留下的温度,一边仰望星空,想象着星星连起来的形状,数着星星的数量。

夜晚,气温下降,穿一件短袖,略有一丝寒意,特别是一股微风吹过。木子、鬼杰和田铎挤在一起,平躺在架子车上,能够感受到向冬天炕上一样的热,是白天太阳炙烤架子车留下的温度。

“看那,是北斗七星,我爷爷说那个像烟锅的就是北斗七星。”鬼杰将手指向夜空中,不知道指的是那颗星星,因为朝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也有很多颗星星。他说的烟锅形状,就是烟斗形状,当地人将烟斗叫做烟锅。

木子和田铎在鬼杰手指的方向仔细观察了一会,没有找到他说的烟锅,就说道:“哪有烟锅?我怎么看不到?胖子你能看到吗?”

“我也看不到,你骗我们呢吧?”田铎说道。

“我骗你们干什么?你们仔细看看,那不就是烟锅吗?”鬼杰急忙解释道。

木子和田铎又仔细看了一会。

“哦,我看到了烟锅,北斗七星在哪儿呢!”木子说道。

“在哪儿?我怎么还是看不到?”田铎说道。

“就在哪儿,你别这样看,你想着倒着看,就是烟锅了。”木子说道。

“你们俩终于看到了,急死我了。”鬼杰轻叹了一口气。

“我也看到了,看到了,北斗七星,太像烟锅了。”田铎说道。

“杰子,你爷爷还告诉你哪些星星了?都给我们讲讲!”木子说道。

“我爷爷还说有牛郎星和织女星,每年七月初七前后才能看到,天上出现一道鹊桥后,两边的就是牛郎和织女。他们是一家人,被玉皇大帝给分开了,只有桥出现了,他们才能相见。他们也生了很多孩子,两个人分开带着,所以桥出现的时候,两边最亮的星星就是牛郎和织女,他们周围的都是他们的孩子。明天就是七月初七了,可是我找不到那个桥,天上没有拿东西。”鬼杰说道。

“是啊,天上怎么会有桥呢?晚上,我看了很多次星星,从来没有看到过你说的那个桥。”田铎说道。

“你爷爷是不是哄你玩的?”田铎接着说道。

“不能,我爷爷从来哄我。”鬼杰说道。

“嗯,是看不来到,怎么也找不到你说的桥。估计他们今年不见面了,被玉皇大帝派出去干别的活了,或者他们犯了错误,玉皇大帝罚他们今年不能见面。”木子眼睛直直地盯着夜空,慢慢地说道,俨然一位思考者,好像明白了整个事情得原委。

“哦,木子说的对,肯定是这样。”田铎说道。

鬼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还是期待着那个桥能够出现。

“木子、杰子,看看那个想不想虎爷家的大黄狗?”田铎说道。

“天上怎么会有大黄狗呢?难道虎爷家的大黄狗升天了?我刚才还听到大黄的叫声,听到了好几声。”鬼杰说道。

“是样子像,不是真的是大黄。”田铎着急地说道。

“我晓得,逗你玩呢。那几个星星连到一起的样子确实像大黄,对吧,木子?”鬼杰说道。

“嗯,确实很像。东边杏树上头上也有几个星星,连起来向疯婶家的小黑狗。盘龙山的尾巴那边几个星星连起来像吴涛二婶的脸。西北角那边山上的几个星星连起来像一个人在跑。西边胖子家后面的山顶上的连起来像一个果子。”木子一遍转着脑袋,一遍缓缓地说道。

“真的很想唉,原来星星可以这样看啊!”田铎开心地坐了起来,仔细观察起天上的星星,手指头还在空中指指点点。

鬼杰也坐了起来,伸手在空中比划着观察起星星。

就这样,三个人那边晚上一直在观察星星,从来没有过得认真,一直到大人干完活,喊他们回家吃饭。在回家的路上,都还抬头去看。

第二天白天,三个人都是在打谷场周围玩耍,大人们在打谷场忙活,忙着从地里运来已经晾晒的很干的豆子等庄稼,在打谷场堆砌成塔形,等待地里的庄稼都收割完后,等进入早秋时节,才开始陆陆续续摊开粮食用石碾子碾压,分离粮食、壳子和杆草等。只是在打谷场周围,也没什么好玩的,他们三个是拿着三个弹弓,绕着打谷场周围的几十颗大树转圈,追着打树上面的麻雀和其他一些只有在夏天才飞到这儿来的很漂亮但是不知道名字的小鸟。整整一天,他们就打死了十几只麻雀,还有两只有一些黄毛的小鸟。他们本来不想打死它们,只是想打伤,然后抓住,特别是那两只长着黄毛的小鸟,他们一直非常想抓住几只养。只可惜,他们打弹弓的水平还很差,还没有纯火纯青到那个地步。他们能够很容易找到麻雀的窝,也知道什么地方麻雀窝最多,但是从来没有找到过那些翅膀上长着黄色羽毛和其他羽毛的小鸟的窝。

白天逛游了一天,等天快黑下来的时候,他们三个就继续躺在架子车上,周围大树上好像落满了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此起彼伏,甚是壮观,鸟儿都归巢了。等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周围大树上鸦雀无声,一片寂静,那些方才还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麻雀好像突然消失了。麻雀消失了,他们三个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三个只感受到了架子车上的温暖,只顾着继续比划天空中星星的形状,只顾着寻找天空中那些美妙的星星。

鬼杰还是相信那个桥会出现,一句话也不说,非常安静地躺在驾着车上,仰望着繁星点缀的夜空。木子和田铎在认真寻找昨天晚上找出来的那些形状,所以也没有觉察到鬼杰的不一样,没有发现鬼杰的变现跟平时完全不一样,他们已经忘了那个桥。

躺了很久,数了很久,等了很久,木子和田铎数累了,鬼杰等累了,也绝望了,叹了一口气,说:“今年牛郎和织女被什么事情耽误了!”

“哦,今晚上应该出来那个桥,好像一直没有出来。”田铎说道。

“那应该是被玉皇大帝派出去做别的事情了,今年不回来了。”木子说道。

又看了一会星星,三个人还是跟着大人回家了。

那段时间,他们白天的主要任务是玩耍,晚上的主要任务是看星星,数星星,找星星。那段日子,甚是快活,赛过神仙。木子、鬼杰和田铎长大后,时常会想起那些星星和那些数星星的日子。特别是他们在城市里生活的日子中,晚上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样的星星,只有回到家乡才能看到那样美、那样多的星星。

打谷场那些日子总是有很多孩子。在阴天的晚上,天上没有星星,木子他们就会加入其他孩子的游戏,跟着其他伙伴们一起玩捉迷藏。在夜晚的打谷场玩捉迷藏,也是一年非常有意思的游戏和非常挑战的游戏,因为打谷场没有路灯,一片漆黑,寻找人困难了很多,需要非常仔细的寻找。另外,很多人经常会用豆捆等粮食捆把自己藏起来,或者藏到某户人家的草垛离去,或者藏到某一个粮食塔的上面去,可以藏的地方非常多,找起来就困难了很多,乐趣也多了很多。

有一天阴天,木子、鬼杰和田铎在村里逛游了好长时间,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到村子北面闲逛,沿着大路旁边的水沟,打鸟、捡蜗牛壳、往小水塘里扔土疙瘩……玩累了,就开始往回走,进村到打谷场,天色已经变暗,大人们仍然在干活。吴涛、胡群、小胖都在打谷场玩耍,还有其他一些孩子,十几个人。木子他们也凑了过去,提议捉迷藏,大伙都很赞成,于是开始玩捉迷藏。

展手心手背,跟别人展的不一样的两个人,负责找,其他的人都藏起来。木子、鬼杰和田铎都商量好了,每次都展手背,所以一开始他们都是藏的一伙人。他们三个也是一起去藏,都是躲到某一个塔的旁边,用几捆粮食将自己遮起来。

玩了四五次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三个人还是展手背,结果只有他们三个人展手背,别人都展手心,所以别人都去藏了,留下他们三个再展,决定一个人去藏,其他两个人去找。前几次都展的一模一样,最后决出胜负,木子去藏,鬼杰和田铎负责找。

木子一个人单独行动,就绕着打谷场北面转了半圈,最后选择到一个村里张家用来堆放杂草和草底子的窑顶上藏起来。之前从来没有人上过那个窑顶,所以木子觉得肯定很难找。

鬼杰和田铎开始找,陆陆续续找出了其他人,最后只剩下木子。鬼杰和田铎走过打谷场北面的时候,边走边说:“木子,我们看到你了,出来吧!”

木子知道他们是在咋呼,就装作没有听见,暗地里偷着乐。

找了好几圈,还是找不着,鬼杰开始喊道:“木子,出来吧,就剩你一个了,我们找不到了,出来我们玩下一轮。”

“出来吧,木子,真的找不到了,你要不出来,我们就自己玩了?”

听见这些话后,木子偷偷从窑的后面跳下来,大笑着走了出来,边走边说道:“怎么样?服了吗?”

“你藏哪儿了?你是不是犯规了,藏到别的地方去了?”鬼杰问道。

“肯定犯规了,打谷场周围我们都找遍了。”田铎说道。

“没有,我就藏在打谷场边上,天黑你们没有看见。”木子笑着说道,并没有告诉他们实话。

又玩一轮的时候,木子告诉了鬼杰和田铎,带着他们藏到窑顶上,结果伙伴们也找不到他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也开始喊。他们就自己走了出来。

后来有一轮,木子和鬼杰找,其他人藏。木子和鬼杰就先到窑顶上去找,他们猜想田铎肯定是躲到窑顶上去了,所以第一个找到了田铎。田铎就跟着他们去找别人,找的比较费劲,找了好久还是找不到最后一个人,那就是小胖。可能是天太黑了,很多人都选择了悄悄的移动躲藏,沿着庄稼塔躲,悄悄的观察他们三个的动向。

小胖一直没有找到,出乎大家意料之外。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就开始喊,喊了好久都还看不到小胖。正好在这个时候,大人们都忙完了,喊着回家,他们就各自回家吃完饭。说是晚饭,其实早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每年那个时间段,大人们都忙的很晚,忙完才回家做完,所以吃饭都很晚,基本上在九点左右。

木子正在家里吃晚饭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口有人说话,仔细一定,原来是小胖的母亲,接着木子被叫了出去。

小胖的母亲说道:“娃,看到我家娃了吗?他跟你们一起在打谷场玩!”

“小胖不是回家了吗?我们玩捉迷藏,最后一次怎么也找不到他,喊了半天,也没有回答,我们以为回家了呢。”木子说道。

“没有啊,一直到没有回家。娃,好好想一下。”小胖的母亲有些焦急地说。

“我们都以为他回家了呢!”木子也有些紧张。

小胖母亲说他去下一家问问,木子和母亲也没有再吃饭,跟着小胖母亲出去找。接着,到了鬼杰家、到了田铎家、到了吴涛家,都没有找到小胖,跟着帮忙找的人也多了,大家确定小胖没有回家,就回到打谷场找。

夜空下,打谷场上很多术手电光晃动,声音此起彼伏,喊着小胖的名字。大概喊了二十多分钟,还是没有找到。有人提议往北面找找。正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影慢悠悠地从张家的草垛走过来,是木子最先看见的,吓了一跳,就拽了一下母亲,母亲用手电照了一下,原来是小胖,赶忙大喊找到了。十几个手电一齐照到小胖的方向,确定那个身影就是小胖,只见他身上挂着好多干草,睡眼朦胧,眼睛好像还没有完全睁开。

原来,小胖在草垛里找了一个凹进去的地方,躺在里面,用一些干草盖住,等着大家来找。等了一会,困意来袭,就睡着了。睡的太死,前前后后的喊声都没有听见。

看到儿子后,小胖母亲坐在了地上,不说话也不动,过了几分钟才站起来,走到小胖面前,用手轻轻拍打了一下小胖的后背,说道:“你这死娃,吓死我了!”

小胖显然还没有醒过来,含糊不清地说道:“妈,我困!”

小胖跟着母亲回家了,大伙也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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