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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姥姥家的猪窝儿

以前农村的猪圈有两个作用:一是养猪,二是供人上厕所。所以,农村把“上厕所”说成“上圈”。那猪窝儿也有两个作用:给猪遮风挡雨,猪窝儿顶部用水泥摸得很光滑,上面可以晒粮食,而姥姥家的猪窝儿却承担着更多作用。

姥姥家的猪窝儿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猪窝儿,猪圈的墙是用泥土筑成的,墙上种着各种各样的花,有蔷薇、蚂蚱花、姜刺辣、仙人掌、夹竹桃……都是小姨从同学家要的花种,一到夏天,猪圈的墙上姹紫嫣红、芳香四溢,哪里像一个猪圈,分明是一座“空中花园”。小姨常采那夹竹桃的花瓣给我染指甲,还把大朵大朵的蔷薇花插满我的小辫子。我想那猪妈妈和小猪看着这些美丽的花儿,一定也会长得更欢快吧。

我家离姥姥家不到二里路,每到过年过节,姥姥就会踮着小脚,站在猪窝儿顶上向东眺望,看着我们一家五口由远而近。那年正月初三,刚下了一场大雪。两个哥哥不等爸爸妈妈收拾好,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三岁的我到姥姥家拜年了。路上结了一层冰,幼小的我蹒跚着,走几步就滑一跤。两个哥哥一人一条胳膊架着我,还是不断地摔跤。姥姥村有个人看到了,给姥姥捎信儿:“东山上有三个小孩子,该不会是你小外甥吧。那个小的走不动,那两个大的就架着跑。快去看看吧,别摔坏了。”姥姥赶紧打发小姨去接我们。

有时候,我跟村里的小伙伴放鹅,也会到姥姥家玩一会。姥姥在猪窝儿顶上看到了,就会老远过来迎我,帮我把鹅赶到家,给我煎饼吃。姥姥煎的饼又香又嫩,每次都打上一个鸡蛋。那时候白面和鸡蛋都是奢侈品,我每次嘴馋了就去姥姥家,姥姥总是笑眯眯地看我吃。妈妈说我小时候挺胖,都是姥姥家的好东西给喂的。

后来我上了学,上姥姥家去的次数明显少了,可是每逢过节,姥姥还是会站在猪窝上等我们。哥哥和我陆续考上了大学,可是那学费还是让爸妈发愁。姥姥和姥爷听说了,把一窝尚未长成的猪仔全卖了,把全部的钱送来给我们交学费。姥姥摸着那大红的录取通知书,无限骄傲地说:“这猪在关键时候总能救急,这猪窝儿可真是个金窝儿啊。”

再后来我妈妈病逝了,姥姥几乎哭瞎了眼睛。八十多岁的她天天爬到那猪窝儿上向东张望,希望她的女儿能像往常一样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我和哥哥总是轮番去看姥姥姥爷,给他们买日用品,给他们零花钱。每次我们都要多走路,先到我们的村西头,再往姥姥家走,这样姥姥在猪窝儿上就能望到我们了。

姥姥姥爷已经去世好多年了,那栋老房子没人住,早就倒塌了,不知那猪窝儿经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是否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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