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八斤从地里走过来，骂地瓜油道：“你他娘的烤火烤煳了蛋严，不认火色、什么时候了还要贫嘴。回村去推辆小推车来，把她送到赤脚医生那儿包扎一下。”
地瓜油对黑面包说：“这会知道我有用处了吧。吃你个二面卷子你都不痛快。”
黑面包说：“你快点好不好，老娘这里痛得要命。”
地瓜油：“你背着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就不疼了。我马上回家推。”
地瓜油往村里走着，又哼起那=不离嘴的曲：
送情郎送着在，大门又一西，从西边走过来一个卖梨的……
二十五
俗话说：人走时运马走膘。好运来了，泰山都挡不住。
甘薯花这几天可谓好运连连。先是她盼望已久的人党问题得到解决，继而又公布她任团支部副书记。在团支部书记甘薯强去团校学习期间，支书夏瓜蒂让她主持团支部工作。今天又接到明天参加新党员学习班的通知。不知是思虑过多大脑疲劳，还是兴奋过度心脏亢奋，接二连三的好运，运的她有点晕了。
散了党员大会，甘薯花从大队革委办公室出来，没有立即回家。一个人在月光下走，清醒清醒头脑，梳理梳理近几天令自己惊喜的这些事。她感到这些事有点突然，突然得有些心慌意乱。人党申请书她写过两次，最后一次交上一年多也没有回音。她问过两次夏瓜蒂，夏瓜蒂都没有给她正面答复。只说是让她接受组织考验。在她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突然给她解决了。开始她有点不敢相信，直到手拿红宝书向党旗宣誓的时候，才如梦方醒。当然同她一起纳新的还有一队的甘薯美，三队的团支部委员田薯高。再就是夏八斤。夏八斤还被提拔为村革委副主任，暂时还兼着二队队长。大家都知道，夏八斤是占了他表舅的光。自己和其他两人呢？是不是因为团干部的原因？令她欣慰的是参加会的三十三名党员举手表决时，只有她得了满票。甘薯美有两人没举手，田薯高有三人没举手，夏八斤有五人没举手。不同意他的都是些解放前入党的老党员。但新党章明文规定少数服从多数，还是通过了。通过了就是正式党员。不像过去还有预备期。
想到这些，甘薯花也就不觉得突然了。心慌可能是兴奋的原因吧。她想把这些事情告诉仲地瓜，听听他的意见。可是，白天锄地瓜没机会说，晚上开会又没空说。
皓月当空个如水的月光泼在她窈窕的身上。东南风像一把柔软的梳子梳理着他的秀发。大杨树唰啦唰啦的叶子仿佛在拉呱私语。甘薯花听不懂它们的话，如此良宵若有仲地瓜陪着走一走，谈一谈，该是多么惬意？她的脚步不内禁地向仲地瓜家的方向迈动、走了一会，又停住。自已对自己说，这个时候厂，仲地瓜家的人该睡觉了吧。明天他们还要下地干活，不能去打扰他们。
甘薯花站在月光下，变换姿势，自我陶醉自我满足地欣赏看门己的影子。突然，一只野猫窜过来，从她两腿空里钻过去，她吓得“哎呀”一声。身子向后一仰，打了个踉跄。感觉身后一双手将他抱住。
“还共产党员呢，这么胆小。吓着了吧？”
甘薯花听出是夏八斤的声音，身子一扭，欲挣脱他的手、厌恶地说：“讨厌。放开我。”
夏八斤抱着她不松手，说：“我扶住你没跌倒，你不但不感谢我，还呲打我。叫声哥，不叫我就不放你。”夏八斤歪头想亲甘薯花的脸，甘薯花用力歪向一面躲着他。
夏八斤低声说：“知道我怎么爱你吗？没人看见，让我亲口吧，想你都快想死我了。”
甘薯花一时脑子空白，没来得及反抗，被夏八斤从右腮上亲了口。夏八斤得寸进尺，想其他动作。甘薯花厉声说：“放尊重些、再不松手我喊人了。”
夏八斤隔着薄薄的衬衫，在她的双乳上摸了二把。
甘薯花想起上次在他家吃的那个哑巴亏，心里真后悔一被他摸了，既不敢声张，又不能对仲地瓜说，今天义引一他占了便宜，狠狠地骂道：“臭流氓！你也配当党员当干部？”
夏八斤嬉皮笑脸地说：“咱俩都是在组织的人了，跟你开个玩笑。我怕你晚上一人走路发生意外，暗地里保护你呢。”
甘薯花：“黄鼠狼给鸡拜年。”
夏八斤：“好心当成驴肝肺。”
夏八斤痴痴地站在那里，贪婪地望着甘薯花走远的身影。
甘薯花回到家，父母已经熄灯，窝瓜婆听到女儿开门声，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甘薯花：“散会晚了。有热水吗？”
窝瓜婆：“喝？”
甘薯花：“我想洗身子。”
窝瓜婆：“这么晚了还洗？”
甘薯花：“这些日子白天下地，晚上开会，身上的汗臭味都熏死人了。明天到公社参加新党员学习班，不洗洗不行。”
窝瓜婆：“我给你烧点水吧。”
老窝瓜家有个椭圆形的大木盆，是老窝瓜的爷爷当年经商时从南洋带回来的。家里几代人都用这个木盆洗澡。什么木的辨不出来，据说腰腿不适，疮疤疖子，皮肤瘙痒等一些小症候，倒上热水进去泡一会，泡几次就好了。这个木盆只有自己家人用，从不外借，也不让别人用。
甘薯花用清水将盆刷了一遍，窝瓜婆把开水舀进木盆里。停了一会，甘薯花试试水温合适，就让娘到里间去。
窝瓜婆说：“又没外人，你脱光进去，娘给你搓搓身子。”
甘薯花害羞地说：“不吗。你快去屋里睡觉。”
窝瓜婆：“闺女一大，娘就成外人了。还不是娘从光溜溜的时候把你抱大的。”
甘薯花：“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是现在。”
窝瓜婆说了声，“好，娘走。”便进了里屋。
甘薯花脱光了身子，泡进木盆里。又白又滑的皮肤带着光泽。用白居易那句“温泉水滑洗凝脂”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桌子上的灯光一恍一惚的，盆内的热气袅袅升腾，朦胧中透着仙气，真是现实版的仙女下凡，贵妃洗浴。
甘薯花从脸上，脖子上一直往下搓。饱满的乳房，圆圆的屁股，弾性的腹肌，长长的秀腿，触动一点，都会反射出一种快感。心里便暗暗的埋怨起仲地瓜来。仲地瓜，仲地瓜，这么好的身子给你你都不要，却引的别人偷瓜摸枣的她想起夏八斤两次找她乳房的感觉，虽然心里厌恶，可每次动着她的敏感地带，都产生一种触电的感觉。这大约就是动物本能的自然反射。据说人的心里反射和肉休的自然反射不是一码事。再厌恶的人动着那个敏感地带也会产生反射和冲动。
甘薯花洗完身子，回到自己的房间，站在大镜子前一边用毛巾擦拭，一边欣赏着自己的酮体。然后眯上眼睛，两手交叉抚模将那对弹性十足的乳房，自我陶醉着。不知道是不是自慰，心里的快感使他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甘薯花躺在洁净的褥单上。乳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棂子，照在她那热乎乎的脸上。她从窗格子空里仰望着月亮的笑脸。两张脸在对视着，仿佛两位美人在交流，在倾诉，在述说着爱的体会情的感受。月亮知道她的心事啊。她认为近几天接二连三的好事，不光是自己要求进步和主动向组织靠拢的结果，而是与仲地瓜的鼓励，影响，帮助，指导分不开的。论功劳，自己只占一半。
甘薯花与仲地瓜是同年加人共青团的。两人一起上初中时，仲地瓜在学校里比较活跃。既是篮球队员，又是文艺骨干，还是学习委员。学校的各项活动，他都积极参加，各课的老师对他都很赏识。在政治老师的鼓励下，他主动的向团支部递交了人团申请书。交上后，又问甘薯花，想没想入团了甘薯花说，团支部没找咱，咱也没考虑过。仲地瓜说，团支部找不找你无所谓，关键是看你思想积极不积极，能不能主动向团组织靠拢。咱们青年人应该具备朝气蓬勃，积极向上的革命热情，勇于投人到革命实践中。先人团，再入党，为祖国和人民干一番事业。
甘薯花说，你还有那么远大的抱负和理想。仲地瓜说，咱们年轻人都应该有。甘薯花说，你们男人可以。我们女人结婚生孩子，家务缠身，光有革命热情，到头来理想变成空想。仲地瓜说，男女都祥，战争年代，周总理日理万机，他的夫人邓颖超为革命作出过多大的贡献。甘薯花说，咱能和周总理比吗？仲地瓜说，我的意思将来咱俩结合在一起，相互鼓励，相互支持，相互帮助，共同为社会主义建设贡献力量。
甘薯花的思想就是这样被仲地瓜的激情激起火花的。仲地瓜把自己的人团申请书底稿给甘薯花，要她根据自己的情况，把自己对团的认识，人团的目的、动机和工作、学习的态度写出来交给团支部。年底，俩人一起登上讲台，面对团旗举手宣誓。
读中专那年夏天，仲地瓜被校党支部确定为人党积极分子。遗憾的是交上入党申请书不久，“文革”爆发，学校的正常秩序乱了套，人党问题泥牛人海。停课后，回到地瓜庄。过了一段时间，看到村里有两个红卫兵人了党，他就鼓励甘薯花说，党组织活动停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开始发展新党员了。我的组织关系没在家，你是团支部委员，又是青年骨干，应该积极向党组织靠拢。我们的最高理想就是加人中国共产党。仲地瓜又找出他在学校写的人党申请书底稿，让甘薯花参照着写了一份人党申请书。仲地瓜修改后，让她交给了党支部。
过了段时间没听到大队党支部的回音。仲地瓜又叫她重写了一份直接交给夏瓜蒂。直到现在才被正式批准人党。
发下志愿书那天，仲地瓜盘完炕就来到甘薯花家。将甘薯花填的入党志愿书的草稿反复琢磨修改后，才填好正式表交给夏瓜蒂。
甘薯花知道，仲地瓜对他自己的人党问题也非常迫切。他生在建国前，长在红旗下，学会唱的第一首歌就是《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他热爱毛主席，崇敬共产党，成为一名正式的共产党员是他的革命理想。可是，自从他得到他的学校解散的消息后，一切希望落空了。甭说现在入党，连团的关系都没有下落，成了团组织的流浪者。在政治追求上失去了激情也失去了信心。甘薯花很为仲地瓜惋惜，也同情他在政治上的坎坷遭遇。
二十六
地瓜庄新“纳新”的四名党员都安排在这期公社新党员学习班上。
“纳新”一词是毛主席最近发表的最新指示中提出的，“一个人有动脉，静脉，通过心脏进行血液循环。还要通过肺部进行呼吸、呼出二氧化碳，吸收新鲜氧气。这就是吐故纳新。一个无产阶级的政党也要吐故纳新，才能朝气蓬勃。不清除废料，不吸收新鲜血液，党就没有朝气。”从此，各级将发展新党员称为纳新。
支部书记夏瓜蒂安排夏八斤带队。现在的夏八斤已经是大队干部，一差两用就不用其他党支部成员带队了。
甘薯花原想，早起找仲地瓜把她近期的情况与他谈谈，结果觉醒来天已大亮。她收拾好铺盖卷，绑在自行车上，准备走之前去仲地瓜家与他打个招呼。
夏八斤来到她家门口，自行车一支就喊甘薯花，甘薯花想起昨晚上他的举动，心里生着气。没好气地说：“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过一会再走。”
夏八斤走进屋里，见老窝瓜一家人都在吃早饭，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叫了一声“大伯，伯母，吃饭呐。今天我和甘薯花一同去公社参加新党员学习班。
老窝瓜说：“好啊。”又对甘薯花说，“快吃，吃完了和八斤一起走。”甘薯花头不抬眼不睁地对夏八斤说：“我说有事有事，让你先走，真烦人。”
老窝瓜：“你这嫚姑子。人家八斤好心好意的等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甘薯花没回声，喝了口水漱了漱口，出门吐在阳沟里，推起自行车就往外走。
夏八斤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
甘薯花回头斥责到：“我有点私事，你像个骚达母狗子似的跟着我干啥？”
夏八斤：“时间不早了，我担心你耽误了。”
甘薯花：“你自己别误了就行了。”
甘薯花来到仲地瓜家。
仲地瓜家的大花猪躺在院子里，身下铺着干草，不住的发出呻吟声。
仲瓜蛋见甘薯花进了院子，眼含着泪说：“薯花姐，花猪病了，病得很重。”
“病了？”甘薯花用手摸了摸猪的前腿窝，说，“哟，烫手烧得挺厉害啊！”
长蔓婆听到甘薯花来了，从屋里走过来，说：“薯花来了：花堵病了，地瓜到公社兽药站拿药去了。”
甘薯花：“花猪什么时候病的？”
长蔓婆：“昨天早晨不吃食，趴着不动。赤脚兽医夏薯心给打了两针也不退烧。今早又给开了药，地瓜去兽医站还没拿回来：屋里坐吧。”
甘薯花：“大婶，我不坐了，今天到公社参加新党员学习班，地瓜哥回来你告诉他一声。等我回来再找他。”
甘薯花又安慰仲瓜蛋说：“别着急，打打针就会好的。”
公社的兽医站在公社驻地东南角，四间屋，一个院子。大院有墙没门。墙上挂着一块写着黑字的牌子：白沙公社冉医站。
仲地瓜拿着夏薯心开的药单，进了兽医站大院。院子东端栽了三根木桩，呈三角形排列。一匹枣红马被一根粗绳子揽在木桩里。位穿白大褂的姑娘手持一支粗长的金属针管给昌往血管里推药。仲地瓜站在一旁，仔细地观察着。待药液缓缓地进入马的血管后，姑娘拔出针头，用碘酒棉球消了毒，就往门诊室里走。
“大夫同志”。仲地瓜跟在姑娘身后喊了声。白大褂姑娘回头问：“有什么事吗？”
仲地瓜：“我家的猪病了，给开点药。”
白大褂姑娘：“跟我来吧。”
仲地瓜跟着白大褂姑娘进了门诊室，待姑娘在桌前坐下后，仲地瓜拿上药单。姑娘接药单时，两人眼光一碰，仲地瓜觉得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
白大褂姑娘拿出处方问：“哪个村的？”
仲地瓜：“地瓜庄。”
白大褂姑娘：“畜主姓名。”
仲地瓜：“仲地瓜。单立人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