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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红宝石项链(2)

毕记宝石店是一座老店,有百年的历史,花色繁多,品种齐全。翡翠、玛瑙、玉石琳琅满目。毕记宝石店的老叫毕寿昌,近几年因年老岁高,就将店交给他的小女儿毕玉桂经营。毕玉桂今年26岁,一米六二的个子,瘦腰细身,清秀灵巧,两片薄薄的嘴皮子象一个学舌的鹦鹉,唧唧喳喳不住声地给顾客介绍着产品。见尤爱民来到柜台前,开口一笑说,大哥,买宝石项链呀,要什么款式的?尤爱民说,啥款式好?毕玉桂说,是送情人还是送朋友?尤爱民说,当然是送给女朋友啦。毕玉桂问多大年龄,是胖还是瘦。尤爱民想,买根宝石项链还有这么多学问,就把田莉的状况告诉她。她先拿出一颗蓝宝石,说这是最好的。尤爱民说,我想买条红宝石的。毕玉桂说,好,好。红宝石代表了男人的一颗心,送女朋友最合适。就从架上取出一粒黄豆粒大的红宝石,镶在一条白金链子上。说,这颗红宝石2200元,白金链子900元,合计3100元,给你打八五折,照顾你,交2600元就行了。尤爱民付了款,心想,真巧,自己兜里正好装了2600元,再多就丢人了。

尤爱民收好红宝石项链,开着箱车往支局返。一路上尤爱民心里美滋滋的。他掏出手机想把这一喜讯告诉田莉,摁了号码又删掉,心想,还是见面后给她一个惊喜吧。他想象着给她红宝石项链时田莉那激动和兴奋的样子,一定会给他一个热吻甚至还能拥抱他。他熟练地操纵着方向盘,沉浸在幸福与喜悦当中。

尤爱民开着绿色邮政箱车下了柏油路,从毛白杨的绿茵下转向沙子路。一辆摩托车从路边飞速驶来,尤爱民向右急打方向,摩托车擦着车边飞奔而过。尤爱民刹住车发观前面路边上躺着一位老汉。老汉巳经昏迷,脸上腿上都有鲜血,这显然是被车撞的。他回头望望刚才那辆摩托车,已经无影无踪。情况危急,救人要紧。他锁好箱车,打电话叫支局来人把车开回去。自己到公路上毅车,把老汉送到市医院。公路上往城里走的车不少,大部分都是拉货的。正着急时,发现从左边开来一辆红色轿车。他跑到路左边招手拦截,红色轿车在他跟前刹住。尤爱民拉开车门,见是位戴墨镜的姑娘自己开着车。就说,大姐,有一位老汉被车撞伤,你行行好把他送到市医院吧。姑娘摘下墨镜说,我急着去烟台办事,耽误一分钟可要损失几万几十万元呀。尤爱民说,人命关天,你行行好,拉到医院门日至多耽误一个小时。姑娘问,给多少钱?尤爱民这才想起身上没有钱。说,我身上现在没带钱,给你个证件押着,你要多少钱我后面给你多少。姑娘嘭地一声带上车门说,不行,拉病人给钱都不愿意拉,甭说是没有钱。让开,我要赶路。尤爱民突然想起兜里的红宝石项链,又一把拉开车门说,姑娘,我这里有一条刚买的红宝石项链,2600元,有发票,抵顶车费行吧。姑娘见了红宝石项链,又觉得见死不救也不好,救了人再燃个红宝石项链也划算。就说,好吧。尤爱民领过车来,把老汉抱在后座上,调转车头向市人民医院奔去。

这位开车的姑娘就是田莉的那位同学侯慧月。其实她这天也没什么急事,开着车到山上去玩,说去烟台有业务,无非是多诈几个钱。轿车开到市人民医院门口,尤爱民道了谢,把老汉背进急诊室。由于身上没带钱,他把自己的证件压在挂号室,就跑进急诊室,问抢救的医生老汉的生命有没有危险。医生问尤爱民,他是你的父亲还是岳父。尤爱民说是路上遇到的。医生说,你真是好心人,他的家属没来,你先在这照顾一下吧。尤爱民跟着医生为老汉做全面检查,并在每个治疗单上签字。尤爱民深深地叹了口气,如今身上没有钱真是寸步难行哪。

老汉的伤不太重,做了CT、拍了片子,脑部骨头都无损伤。因为年龄过大,惊吓和疼痛引起昏迷。医生给老汉清洗了头部伤口里的沙子,又把腿上的伤口缝了几针。老汉慢慢地醒了过来。尤爱民问了他的姓名地址,才知道他就是毕记宝石店的老板毕寿昌。毕寿昌自从离开宝石店后,经常来山区大闺女家住,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观赏观赏山区景色。今天他就是出来蹓跶被摩托车撞的。毕寿昌听说是尤爱民把他送进医院的感动的老泪纵横。他把小女儿毕玉桂的电话告诉了尤爱民,叫她马上赶到医院。

毕主桂赶到医院见到躺在病床上老父亲,叫了一声爸爸,难过地失声痛哭起来。毕寿昌说,别难过,我这条老命是你这位大哥捡的,要好好谢谢人家。毕玉桂说,大哥,谢谢你救了我父亲的命。毕玉桂认出了尤爱民就是上午去买红宝石项链的那位青年。问,大哥,你贵姓。尤爱民说,治疗单上都是我签的名。毕玉桂看了说,尤爱民,你是邮政的尤局长?爱民说,你怎么会知道我?毕玉桂说,市十大杰出青年,报纸电视上都有你的名字,谁不知道呢。尤爱民说,我今天身上没带钱,医药费你替大爷结吧,我走了。毕玉桂象想起了什么,说,尤局长你吃了午饭走吧。尤爱民说,不啦,局里等着给果农送农药呢。毕玉桂着急地说,要不你到我店了去一趟,另换一条红宝石项链。尤爱民说,以后再说吧。毕玉桂说,你给我留个电话吧,以后再谢您。尤爱民说,医疗单上都有。尤爱民对老汉说了几句安慰话,离开了医院。

姑妈听了尤爱民的讲述,被侄子的事迹所感动。高兴地说,你做了这样一件大好事,为什么不对田莉说。尤爱民说,还没来的及就发生了今天中午的事。尤爱民又把中午酒场上的情况说了一遍。姑妈说,误会误会,纯粹是误会,你赶快给田莉解释。尤爱民为难地说,打电话她不接,恐怕我怎么解释她也不会相信。那要想个办法呀?姑妈在地上走来走去。她毕竟是位经验丰富的老邮政,也毕竟是位老工会主席。在职时曾经处理过不少家庭矛盾和婚姻纠纷。她那遇事沉着稳重善于思考的姿态,今天又表现出来。

一旁沉不住气的尤爱民说,姑妈,我看你也别为难了,既然田莉这么小心眼,这么不相信咱,她要拉倒就拉倒吧,反正咱没做对不起她的事。姑妈生气地说,你这孩子,这事更不能怨人家田莉,那样的场面,那样的气氛,搁在那个女孩子身上能挺得住?盆破了补盆,罐碎了锔罐,锔起来的罐盆比原来的还结实。遇事拿不出个主意,就这点不象你姑。

那能有什么好办法呢?尤爱民直摸头皮。姑妈一拍脑袋说,你送情送报送这么多年,这事还要靠报纸和信来解决。

感情上的折磨比肉体上的折磨严重得多,思想上的痛苦比肉体上的痛苦也难受得多。可怜的田莉,痴心的田莉,为什么不能耐心听尤爱民把事情解释清楚,又为什么不把问题弄明白就在家里自己折腾自己呢?几天来,田莉吃不下,睡不着,班也没去上,乡也没有下。镇长认为她生病了,安排妇女主任去看了她两次,她都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应对过去。她觉得这种事说不出口,说出去在名誉上受损的不光是尤爱民,她也会成为一个不光彩的角色。女人吗,一个月总有几天不舒服的时候,不舒服就让她歇几天。镇长又安排食堂送去病号饭。茶饭不思的田莉躺在床上,精神恍恍惚惚。闭上眼就出现与尤爱民一起在大棚里给瓜菜看病,在果树下指导果树修剪,在麦田里除草辨虫,在地头上卸肥送种的镜头。他那宽厚的胸膛,粗壮的臂膀,排列整齐的五官,有点夸张的脸堂,难以从大脑中驱赶掉。几个月来,与尤爱民在一起的快乐幸福使这个情窦已开的姑娘,在心中印下了深深的初恋标记。她不敢去想那天中午的事,又难以控制住。侯慧月那让人生厌的面孔,袁飞那暴怒的眼神,尤爱民那副尴尬的表情,以及那惹事生非的毕玉桂。想着想着胸口就压痛,泪水就往枕头上期。田莉在大学里也遇到过几个目标,那都是男同学追她。一起散过步,一起跳过舞,一起谈过心,一起吃过饭。曾经脸红过,曾经激动过。分手时都从来没有象对尤爱民这样痛苦。好不得,舍不得。她真正体会到那句话:感情来之不易,感情去之更难。

田莉在宿舍里胡思乱想着,听到政府王文书在窗外嘁她。田莉开了门,王文书给她送来一封挂号信。挂号信是用一个大牛皮纸信封装着,厚厚的一打子,象一个絮起来的纸垫子。田莉仔细看了看,信是从市邮政局寄来的,信封也是市邮局的公用信封,这定是尤爱民寄来的。电话打不进来又采取寄信的方式,不看。田莉把信封扔在一边,到外间洗了洗脸,梳妆了一番,换上一套绿色的套装,来到农业办公室。

镇农业办公室的几名工作人员正热烈地讨论着什么,见田莉进屋,一位女技术员把当天的报纸递给她。田莉先浏览了一下标题,惊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标题上的黑体字格外醒目,《危急时刻,救人献出红宝石;爱心局长,事迹感动周围人》。副标题是:柳河邮政支局尤爱民救伤助难记实。报道中详细记叙了尤爱民抢救毕寿昌的过程,受尤爱民精神的感动,租车姑娘退回了红宝石,宝石店经理用正品换回次品。报道的后半部分还写了尤爱民情系三农的一些事迹。旁条还配发了评论员文章:《红宝石的启示》。

田莉一口气读完了这篇报道,惊问自己,真的,这是真的?她扔下报纸,跑回宿舍,双手抖动着把那封挂号信拆开。信封里装着四封信,开头都是写着田莉同志,你好!田莉一封一封读着。尤爱民的信中写了事情发生的详细过程,比报纸上登的还实在,同时也写了那天中午自己没解释的难堪。侯慧月的信是一封悔恨信。在别人遇难的时候,她贪财忘义,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请求田莉原谅。毕玉桂的信是一封忏悔信,骂自己不守德经营。尤爱民能拿出定情之物抵顶车费救伤助难,而自己却以次充好欺骗救她父亲的恩人。姑妈的信是一封带着批评的劝解信。劝田莉今后遇事要冷静思考,弄清事实真相再下结论。不能光看现象和听一些闲言碎语。要田莉对尤爱民解除误会,增加理解。

田莉读完这些信,心中豁然开朗。她自语道:尤爱民,我冤枉你了,我应该向你道歉。她知道被别人误会和错怪的滋味,比自己做了错事还难受。

姑妈来电话问尤爱民,田莉接到信和看了报道的反应。尤爱民说,还没有什么反应。姑妈说,你主动去找她,女孩子,要面子,不要跟她去计较。尤爱民说,我不去,反正我没做错。姑妈生气地说,你个犟牛,你做得也不是完全对,抓紧时间去一趟。

早饭后,尤爱民准备去沙梁村办理邮政贷款,顺便去见一面田莉。田莉却先一步来到柳河邮政支局。尤爱民与田莉打了一声招呼,田莉没回应,径直地去了楼后尤爱民的宿舍。尤爱民默默地跟过去。进屋后,田莉搂着尤爱民的脖子哭起来,哭的尤爱民好心酸,眼泪盈盈地望着她,象久别的亲人一样。他拢了拢田莉前额上散乱的头发,见田莉眼圈发黑,脸也瘦了一圈,只有那颗美人痣,仍然散发着青春的光芒。尤爱民痛惜地抚摸着田莉的面部,深情地说,别难过了,怨我没有把话说透。田莉说,不,是我没有真正了解你,错怪了你。尤爱民说,今后的时间还长,我们还要经受更多的理解和考验。他转身从抽屉里取出那条红宝石项链,很庄重地给田莉戴在脖子上。田莉搂紧了尤爱民,使劲地吻着吻着。

这时,尤爱民的手机响了起来,前台营业员电话里说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小青年要见他。尤爱民恋恋不舍地拿开热吻的双唇说,走,过去看看。

小青年一见到尤爱民,双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叔叔,我爹叫我来赔罪。尤爱民问,你爹是……小青年说,就是沙梁村大樱桃协会的刘会长。尤爱民说,快起来,赔的什么罪。小青年说,那位毕爷爷是被我的摩托车撞伤的,我爹叫我跟着你当面去向毕爷爷赔罪,赔偿医药费。

尤爱民和田莉双手把小青年扶起来,热血象海浪一样在胸腔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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