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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百慕大城

三月八日是妇女节,我一早起来匆匆忙忙赶往公司售楼处。售楼处有帮漂亮可爱的小姐,她们喜欢我,我也喜欢她们,真是一个好去处!不过,今天我去并不是祝贺姑娘们欢度三八妇女节,而是因为百慕大城二期隆重开盘。对我们公司而言,这可是一个重要的节日。就我们这个城市的房地产界而言,也肯定是一场小地震!作为总裁助理,我必须赶到现场。

我得详细介绍一下百慕大城——它是我们这个城市规模最大的楼盘,也是恒泰集团的巅峰之作。

三年前,一家重型机械厂迁出市区,原厂址腾出一块幅员广阔的地皮,成为房地产界万众瞩目的焦点。岳泰同志,我那位令人敬畏的岳父,与他的老对手,百盛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庄子繁,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争夺战!双方不仅动用十几亿资金,还启动了所有人脉关系。你找局长,我找市长;你找部长,我找省长从市里一直找到省里,乃至中央某些部委。一场大战搅得地产界天昏地暗,岳泰与庄子繁两条强龙也都累得筋疲力尽,才见出了分晓——岳泰是最终的胜利者,他得到了地王!

据说,我的老泰山有一绝招:在关键时刻,面对关键人物,他老人家竟会庄重地、严肃地跪下,并且长跪不起。你想想,一条八尺汉子,有财产有地位,而且有了一把令人尊重的年龄,突然在你面前跪下,这举动多么具有震撼力啊!你可能猝然不防,有些慌乱,有些难为情,总之你的心理防线乱了,出现一点点漏洞。而我的老丈人岳泰,就会抓紧时机,字字千钧地向你许下某种诺言,极诚恳,极有分量。你能不感动吗?你能不接受吗?当然,这样的诺言往往与一笔巨额财富有关系,它本身就有极大的诱惑力。

这样,岳总裁就得到了他所想要的东西。他从容站起,一掸膝上灰尘,回到沙发坐下。一边品茶,一边拿起他那把斯大林式的烟斗,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你说绝不绝?他跪了半天,竟然一点儿不掉价,还能引起对方更大的敬意。这就是楼王,下跪也不失王者风范。谁能不佩服?

地王到手,岳泰邀请中外设计名家,拿出一个集公寓、商业街、写字楼、医院、学校、幼儿园为一体的大型社区建设方案,为我们这个城市首创,赢得万千市民的青睐。第一期四座公寓楼刚一推出,就被抢购一空。众所周知,我们这个城市炒楼风气最盛,待到楼盘封顶,房价就蹿升两成!毫无疑问,恒泰集团正在打造这个城市的楼盘明星!

关于楼盘名字,公司内部曾有一些争议。有人提出,百慕大三角洲是自然界一个谜,经常有飞机在那里失事,取这样的名字是否不太吉利?岳总裁在公司高层会议上做出回答:我要建一个城中之城,这城就要给人一种迷宫一般的感觉,深不可测,变化无穷。至于吉利不吉利,本人运气正旺,鬼神莫敢挡,怕什么?没人再敢持有异议,百慕大城的名字就这样定了。他大笔一挥,亲自写下广告语,让所有的报纸整版刊登。

你现在走进我们的工地,一抬头,就能看见长条横幅广告。它被几个巨大的彩色氢气球悬挂在空中,背衬蓝天白云,迎着朝阳闪闪发光:百慕大城——伟大的城!

我们家那栋别墅,就盖在工地西北角一片杨树林里。这也是老泰山向公众表示的一种决心:我将在百慕大城了此一生!业主们看到这栋别墅,肯定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因为房子质量若有问题,随时可以找到老板。

我也喜欢这地方,一出别墅大门,就穿过杨树林,空气中弥漫着树叶的芬芳。这些杨树都是五十年代建厂时栽下的,每一棵树成人搂不过来,看着也让人心中舒畅。厂子搬迁,老泰山特意派人守护杨树林,连树皮也不许碰着。如今,这片原生林正是百慕大城的卖点之一。

我以主人翁的眼光审视这块土地。它呈等腰三角型,龙宫处于北部的尖端;往南,在靠着前进大街的宽阔处,幢幢大楼一字排开。我一路穿过工地、花园、一期公寓楼,最终来到水晶宫售楼处。这一路要步行十多分钟,我每天都四下看光景,细细品味百慕大城的风采。我那位老丈人很会整一些吸引人眼球的噱头,花园里搞得花样翻新。前不久,他从南方买来一群孔雀,放在草坪上散养,引得业主纷纷与孔雀齐舞,拍照留念。

这不,一群工人在人工湖边忙碌。我走过去看看,他们正把一棵从深山野村里买来的老槐树,植人深坑。这棵老槐足有两抱之粗,我一问,知遭它已有一百多年的树龄。一位小报记者在现场采访,正忙着炮制一篇百年古槐植根百慕大城的花边新闻——公司宣传科肯定给他塞了红包。

园内奇石异树琳琅满目。岳总眼光独到,他在造楼的同时,先造环境。不惜工本,打造山型水系,引得周围市民逛公园似的川流不息来观光。这一招很成功,百慕大城名声日隆……

我来到水晶宫。水晶宫是一座圆球型玻璃小楼,顶部有泉水喷出,水幕覆盖整个玻璃球,人们从门口出人,仿佛进人水帘洞一般。这是百慕大城售楼处。当初开业时,这个水晶球曾在我们这个城市轰动一时,明星艺人经常被请来表演,与业主联欢,水晶球成了文化象征。这也是百慕大城最热闹的地方,终日熙熙攘攘,人流不断,小区停车场摆满各种轿车。

今天更不得了,我老远就听见人声鼎沸,抢购二期公寓的顾客排起长龙。保安神情紧张,忙于维持秩序。排队的人们不时发生争吵,怒火冲天,脸红脖子粗。这哪像购买几十万上百万房产的业主?简直就是抢购臭鱼烂虾的小市民!

这也是公司营销策略的高明之处:新楼开盘,总要搞幸运顾客抽奖,凡中奖者,能得到一套九五折优惠房。几万块钱的便宜,可不是小数。人们为争这幸运顾客,抢着抽签,眼珠都争红了。

我挤到大厅中央,听见售楼处经理关月影用脆亮的嗓音宣布:今天的幸运顾客是1002号——马大武!

随着人们发出失望的叹息,一个民工模样的中年男子,喜笑颜开地走向领奖台。

我身边响起一片指责声:“这里边有猫腻!”

“这家伙是他们雇来排队的,我每次来都看见他……”

“不公平,我们要求重新摇奖!”

我躲开激动的人群,赶快登着楼梯跑上二楼办公室。

楼梯拐弯处是员工厕所。我刚走到女厕所门口,门裂开一道缝,一只洁白的手伸出来,拽住我的衣角。

我吓一跳:谁?干嘛拖我进女厕所?

门半敞开来。售楼小姐钱笑娟一脸紧张,神神秘秘地对我说:童瞳,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说:什么秘密,我还能进女厕所去听呀?你快说!

钱笑娟忸怩一番,说:这个公司我就相信你,所以有话只对你说。关姐捣鬼,她把优惠房偷偷卖了……

真的?

你进来,我怕别人撞见。我们插起门来说。

这像什么话?下班我请你喝咖啡。

钱笑娟眉开眼笑,洗洗手装作无事一样,下楼工作去了。我则满腹狐疑地来到邓总邓一炮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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