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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改朝换代的琐事

岳静水给我打来电话,说她父亲的遗体已经在伦敦火化,哑巴冷丁过几天护送骨灰盒回国。

她还说,为了躲避梅真的纠缠,她将原来的花园别墅卖掉,转移到一个新地方。新地方开始新生活,她希望我不要再打搅她,因此也不肯把新地址告诉我。

楼王岳泰离开我们这个世界,可以为他盖棺论定了。但我无暇对他的死多作思索,甚至没有时间为他流下一滴哀悼的眼泪。他留下的帝国彻底崩溃了,无穷无尽的事务如团团旋涡,将我拖向不可知的未来。

恒泰集团暴露出十二亿元的资金黑洞。百慕大城被法院査封。各种媒体对假合同案进行曝光,一百多名买了抵押房的业主为了维权奔走呼号,成了本市最吸引人眼球的新闻。

经侦大队的警察原准备对公司法人岳泰采取拘押行动,可是晚了一步,他已遭人绑架神秘失踪。

我多次接受查询。然而进人管理层不到三个月的我,对许多重大事件毫不知情,只是一个玩偶而已。我虽然积极配合,终究提供不出多少有价值的线索。我深感遗憾!

刑警方面继续调查绑架案,曾队长告诉我,魏经理和老铁酒后胡言,并无作案嫌疑。现在,他对如何侦破这个案子,已经有了新思路……

真正的大戏在幕后紧锣密鼓地进行。庄子繁出马了,他要兼并百慕大城。查赫里急急从海外赶来,大摩投资先前做出的投人,现在成了分量很重的砝码。华光银行当然欢迎这些大腕介人,只是,不良资产要重组,银行总得付出一定的代价。吃大亏还是吃小亏?这需要讨价还价……

我这个空头总裁竟也变实在了,因为我带领的恒泰集团原班人马,相当于一个看守内阁,事事都需要我们配合工作。各路神仙我也熟悉,他们吆五喝六的,都要冲着我说话。

最令我惊讶的是:梅真出现在查赫里身旁。那天,我在马路上看见他们,挽着胳膊相依相偎,面对面地朝我走来。我们握手寒暄。

我问梅真:你们早就认识?

查赫里哈哈大笑;没有美人引路,我怎么肯进百慕大城?

梅真大大方方地说:公司重组之后,我将代表大摩投资方面参与具体工作。今后,我们可能继续合作!

谈判桌旁,我悄悄给梅真递纸条:此事蓄谋已久?你是汉奸?梅真在纸条背面写道:岳泰骗我,幸亏我留下一条后路。

我又把纸条递回去:岳泰死在伦敦,火葬时你见过他尸体吗?梅真做恶心状,不肯再回纸条。

庄子繁最终胜出,他的百盛集团成为百慕大城第一大股东。大摩投资先期投入的两千万美金,转为股本,成了第二大股东。庄子繁踌躇满志,得意洋洋。

重组协议刚一签定,他就让我带路去花园里转转。每到一处,他都要再三感叹:这块地王终于落到我手里了!

我问他:有件事情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光给沈大厨钱,不让他干具体事呢?你要收买他什么?

忠诚。庄子繁高深莫测地笑道:我把岳泰手下人的忠诚收买了,他还能支持多久呢?

我说:他垮了,还欠了一屁股债,你夺回这块地王有意义吗?

庄子繁拍拍我肩膀:资本运作的秘密,你永远不会懂。

我们走进龙宫。庄子繁饶有兴趣地观看岳泰生活过的每一个房间。他对那间密室,格外感兴趣,坐在电脑跟前久久不起。他发出一声长叹:楼王就在这里走了麦城!

我们来到阳台上。庄子繁眺望杨树林,称赞道:老岳真会享福,好像住在公园里一样。如果我能在这别墅住上几天,该多好啊!

我说:你是百慕大城的新主人,搬进龙宫来住就是了。岳泰的房间都归你,我们在楼下侍候着……

奢侈!庄子繁打断我的话,说:你懂得这块土地的价值吗?我要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拆掉别墅,砍掉树林!我们要在这儿盖三栋三十二层的大厦,完成十亿元的销售收入,明白吗?

我低下头:明白。假如百慕大城光有骨头没有肉,你也不会费尽心思兼并它。

聪明。这项目就由你负责,哦,百慕大城第三期。我预计,政府宏观调控的影响逐渐减弱,楼市将迎来一个新高潮。我们要打一个漂亮仗!

我谦虚地道:我太嫩,恐怕不能胜任你的重托……

什么话?我许下的诺言一定要兑现!再说,经过这三个月的风风雨雨,你也历练得差不多了,正好当我的大将。谁也不如你熟悉恒泰集团的情况,你是整合新老公司的最佳人选!

我的命运就这样决定了。鬼使神差,我竟成了这场风波的受益者。不过,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上总像有一块大石头压着。傍晚,我独自在花园里散步,反复咀嚼这段日子遭遇的人和事……

我来到那棵从深山里搬来的百年老槐树下,恰遇咯咯鸡牵着王胖的儿子玩耍。小男孩爸爸爸爸地叫个不停,亲热无比。咯咯鸡挤巴着眼睛面对着我,显得淡漠而冷静。我感到一阵内疚,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的房子……怎么样了?半天,我才硬着头皮问道。

已经起诉了,等着法院判决。咯咯鸡似乎也无话可说。等着,只有等着了。

我力图宽慰他:上市公司百盛集团已经兼并百慕大城,新东家有实力,必定全面接盘,债权债务都能找到主儿。你们遇到的麻烦事,早点晚点都能解决……

等呗,我只好这样等着。

停了一会儿,我吭吭哧哧地道:对不住你了,我向你道歉。咱们朋友一场,想起这件事情我心里就难受……

咯咯鸡叹一口气,说:其实,我也知道,这事情怪不得你。要怪,只能怪自己。炒房炒房,头脑炒热了,早晚要跌跤。大半辈子过去了,我总结出一条经验:无论是我们国家,还是作为个人,只要一过激,一狂热,没有一次不付出沉重代价的。我又接受一次教训……

小墩子围着老槐树一圈一圈地跑,红扑扑的脸蛋上挂满汗珠。我问:小墩子,你跑什么?小男孩响亮回答;减肥!

我和咯咯鸡一同笑起来。笑毕,咯咯鸡又长叹一声:这孩子好可怜……王胖还没回来吗?胖墩就这么一直让你领着?我有点儿纳闷。

咯咯鸡小眼睛直直地望着我,那神情使我心里发毛。许久,他才缓缓说道:王胖死了。他在东北黑河市一个长途汽车站里,脑溢血死了。他那高血压你是知道的,整天东躲西藏哪里受得了。估计他想偷渡去俄罗斯,才老在黑河那一带转。他是坐在候车室椅子上死的,死时怀里还抱着一箱子钱……

我张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咯咯鸡接着说道:我没有儿子,小墩子我就留下了。前几天,我刚到民政局办完领养手续。王胖早就看透这步棋了,我那些房子早晚传到他儿子的手里……

小男孩跑够了,扑上来抱住我的腿,尖着嗓子嚷嚷:爸爸,爸爸,抱抱我吧!

咯咯鸡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又把他抱在怀里。教训道:以后不准叫别人爸爸了。你只有一个爸爸,就是我!

小胖墩撒娇:爸爸,你亲我一口吧!

咯咯鸡在他胖脸蛋上响亮地亲着,一下接一下。看着这情景,我不由地笑了。

我抬起头,看见天空上飘着好几对彩色气球,这是庄子繁下令布置的。气球之间挂着一条横幅,上书醒目大字:百慕大城——伟大的城!

夕照下,这些大字显得轰轰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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