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玲跟着毕丰收从姥姥家回到自己冰凉的家,和毕丰收同在一个屋檐下,睡在一张大床上,彼此间却有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想打通都很难,想越过也很难。两个人好像生活在画里,又像在被割开在水中央。俩人井水不犯河水,你上你的班,我干我的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挤我的独木桥。幻想泯灭了,热情没有了,生活也变成白开水,淡而无味。
男人成熟的年龄,也是性要求比较高的时段,由此看来,妻子的性淡漠是男人婚外恋的温床,是婚外恋的根本原因之一。性生活长期的平淡无味,例行公事,使夫妻间的真正纽带——性吸引极为松散,这就造成了男人对新鲜的、生机勃勃的性生活的渴望,而这种渴望正好情人能够给予满足。
命运总爱跟人开玩笑,世界有时很大,有时也很小,毕丰收从未想到会和小青见面,还是在大街上偶然相逢了。如果不是这次相逢,他俩就像天上的两颗星星,各自沿着自己的轨道运行,几乎永远没有交叉的机会。
什么是缘分,就是根本用不着煞费苦心,得来全不费功夫的天作之合。
这天早饭后,深感苦闷的毕丰收要到姑姑家讨药方,从大队办公室后面的广场路过,忽然一个人从他身后紧紧地抱住他的头,他试图转头看看是谁,眼睛被捂住了。他丝毫没有准备,差点大叫起来,扒开手一看,是小青。邂逅相遇在窄路,躲来不及,冲冲不过,被从娘家回去的小青挖苦几句:
“怎么,过富裕了就不敢认人了。”
“怎么能呢?”
“撒谎吧?”
“不是”
“长着两个眼,好喘气吗?”
“这几天头有点烂糊,没精神。”
“烂糊什么?说说听听,看能不能帮你分担点。”
“不行,三句两句下不来。”
“走,找个地方说说去,说出来就没有了。”
毕丰收两眼调整了瓦数,嗓门减少了分贝,正在迟疑。
见毕丰收还在犹豫,不等他表态,小青拉起他的胳膊就往娘家方向走,毕丰收的脚像灌了铅,身体像着了魔,不自主地跟着走了。
大街不是他说理的地方毕丰收是知道的,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上下班从这里经过的香玲撞上,或者被长舌妇添枝加叶传送到香玲那里,肯定是火上浇油,跳进黄河也扑不灭,当然也洗不清。
小青是毕丰收的本家,岁数跟毕丰收相差无几,是小时候的耍伴,读书时候的是同学,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长得没有香玲漂亮,却也身段苗条,眉清目秀,并且从她父母身上继承一身好活计,干起活来,虎虎有威。两个人你有情我有意,彼此心照不宣。由于封建传统思想的束缚,谁也没有先捅破那层隔在二人之间的窗户纸,只是借着看电影让感情不断升温。
两人的友谊在看电影的过程中得到了升华,爱情的火焰越烧越旺。
农村放电影绝大多数是在露天场地上放映的,没有电影院,更没有包厢。两根高高的杆子,扯起一快正方形的银幕,就成了简易的放影场地。村里有自己的放影机,经常在大队房后的露天广场放影。农村放电影是有季节的,不像现在的城市影剧院,天天都上映。有时候一个星期一次,有时候半个月一次,甚至一个月一次也不稀罕。农忙季节少一些,农闲季节频一些。
农村的放映场地大气,空旷,银幕前面可以看,后面也可以看。场地大多设在学校的操场上,也有设在村头的麦场上,没有挡风的,也没有遮雨的。毕丰收村的放映场地与临村的有些不同,不在学校操场,也不在村头的麦场,在村中央大队办公室后面的东西大街交汇的广场上。到现在也没有搞明白,在那里放电影是搬运设备方便,还是照顾村民观看方便。有一条可以肯定:农村电影在村民美好的记忆里始终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农村电影伴着毕丰收童年艰难的岁月一同走过,给村民送去文化大餐,催生了青年男女懵懂的爱情,见证了农村改革开放的浪潮。
放映队开始是县里的。当时,全县将近二十个公社(乡镇),一年转不上几圈,来一次大稀罕的。村民不知有多高兴,整天“跟场子”,今晚这个村看,明晚那个村还看,一部影片看三四遍都不厌烦。也难怪他们,文化生活到了荒芜的边缘。没有电视,县里的吕剧团一年还不知道能不能露一次面。连放电影的放映员都成了村民家里的高人贵客,跟公社干部一样的待遇——吃派饭。尽管,生活条件不很好,主食是粗粮,很少能看见到鱼、肉。为了把饭菜做得可口,村民有时会杀死自家养活的小公鸡,来招待放电影的。晚上看过的电影,很自然成了第二天田间地头的胡侃的对象,一个人扯出个话题,三五个人插嘴。为了某个细节,有时候两个人争得“抬起杠”来,或者“打起赌”来,闹得脸红脖子粗也不是稀奇事。
每当到了放电影的日子,最欢吵的是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父母忙于农活,做饭不及时,他们会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有时候,看到电影快放映了,饭还没做熟,拿半块饼子,抹上母亲亲手制作的面酱,不顾家人的阻拦,撒着欢,尥起脚,往放电影的场地跑。时间长了,大人也注意一些,只要三里五村有电影,尽量把晚饭做得早一点,以免扫了孩子们的兴。
因为场地有限,看的人多。先到的孩子常常画地为牢,占据优越的地方——占场。疏疏落落地放一些坐具,没有坐具的就干脆到放影场地的旁边搬一些砖头、石头,以示来人这块地方已经有人占坐了。占场的首选目标是放影机的前面正对银幕的区域,其次是放映机的左右两边。当然还要根据所带坐具的高矮和个人的习惯。占到地场后,就大功告成似的玩起了游戏。女孩子跳皮筋,踢毽子;男孩子捉迷藏,赶趟儿;也有讲故事的,还有做剪子包袱锤的。等到看见地方少了,或者外人插上了,吵吵几句也是常有的,动手动脚倒是罕见的。
后来,村里有了自己的放映机,培养出自己的放映员,电影摘下神秘的面纱走到寻常百姓家门口。农闲季节,特别是腊月、正月,电影会接二连三地放。电影的内容也没有了“加影片”——主要片子之前插放的有关农业科普知识之流的小短片,增加了“会议片”——换片中间村干部插上的“我说几句”,有时甚至还会有简单的“广告片”——张家丢了串钥匙李家多了一只鸡。电影演的经常了,大人们的激情开始降温,孩子们却依然热情似火,还经常对着崭新的发电机评头论足,吹几句牛皮。崭新的发电机是用绳子拉开的,兴趣来了小伙子们也可以过把瘾,甩开膀子帮助放映员把发电机拉开。放映机高贵些,除了放映员是不能乱动的,只能远看。
电影片子里的精彩内容也没有实况更吸引人。放映前,男女老少亲亲热热,简直就是一个热闹的大观园,老人见了老人亲,亲朋好友凑到一块更亲。他们扯着手,拍着肩,讲粮食,讲柴草,也讲东家的媳妇西家的闺女。青年男女见了青年男女亲,就像干柴遇烈火。不过,他们到底是大人,会将内心的火焰掩饰,不像大孩子那样风风火火。他们谈,微笑着,没有主题,明知故问,颠三倒四马拉松式长谈。他们瞅,你瞅我,我瞅你,好长时间不说一句话,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们爱动手动脚,捶捶打打,偶尔还会模仿银幕中的爱情故事搞个约会,甚至递个有灵犀的眼色到没有人的地方去抱一抱,亲两口。总之,农村青年的爱情是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
最煞风景的是电影演到动人的情节,东西大街上过大汽车。白花花的光带刷地照过来,银幕一下子成了白布。等到汽车过后,电影的情节怎么也接不上头肚。当然,也有打仗恼火的,甚至有假公安来找事的。不过这里可不是庄户人家院里,高人有的是,假公安没捞到一点便宜,挨了一顿臭揍后,只好夹着尾巴逃跑。
村里有自己的放影机,接二连三地放电影。一天,毕丰收在一处不显眼的地方随意坐下,不久,发现前面不远处小青独自坐到那里,可能小青也早就看到毕丰收在后边,两人不约而同地前拉后挪,很快坐到了一起。
两个人不管身边坐的是何人,坐下就是马拉松式的,拉不完的家常,道不完的真情,高兴的时候前仰后合地笑。电影开演了,人们的视线移到电影屏幕上,两个人你瞅我,我瞅他,都无心看电影。毕丰收见小青的手就在自己的大腿旁,先试探地用腿碰一下,那软乎乎的手并没有撤回去。毕丰收涌上一腔热情,用那只大手将那只小手抓到手里,霎时像一股电流传遍了两个人的全身。小青的手不但没有回缩,还轻轻地往前送了一点,那一点,毕丰收还是感觉到了。于是两只手紧紧攥到一起,握一下松开,松开再握紧,两个人的心也紧紧地连到一起。
接连几天,向来不喜欢看电影的毕丰收也迷上电影了。只是去的较晚,这里看看那里瞅瞅,转几个圈再找个地方坐下。小青家吃完饭,她找条小凳子,在周围多是老人的地方占两个人的地方,为了躲过别人的耳目,她每晚换一个地方,毕丰收过来时,总是客气地问问:“这里有没有人?”小青总是无所谓地回答:“没有,你坐这里吧。”
坐下后总有一段家常话,今天干什么活,今晚吃的什么饭,今天天气真好,不长时间两只火热的手,便紧紧地攥到一起。两只火热的手在两人的大腿上拉过来,拉过去,你来我往,你退我进。她悄悄地握住毕丰收的手,她握得很紧,手也很热,她的手给了毕丰收一种力量。他反过来抓住她的手,他用力捏住她的手,似乎要把身上的电流传到小青的心里。他喃喃地说:青,青,我,我……他的眼泪似乎又要流出来。小青感动了,她把他的手捏紧,当她松开他的手,而他却乘机把手放到她的腿上。他感到那腿的丰满,他更加不能自主了。他在她的腿上抚摸着,恨不得把手再向她的身体深处。他紧撇着她的腿,可是他只能隔着衣服用力气传达爱意。小青被他在腿上有力地按着抚摸着,感到身上有了热度。她的眼睛此时竟然也是秋水盈盈,清澈而放光。她痴痴时望着他,他也痴痴地望着她。她的眼睛使他全身颤栗,他把他的手更紧紧地贴着她的腿,更用劲地揉搓着那里,而她竟然也把自己的腿向他靠拢……
把对方的手往下压或向高处抬,很快他的手在底下更有力地抚摸着她的大腿直到大腿的根部。他在那里捏着,她的肉体透出的热力,使毕丰收体内涌起一股股难抑制的热潮,汹涌澎湃地从他的手传到他的大脑,传到他的腑脏,传遍他的全身,他难以忍耐了。他的眼里射出的光,使小青心动。他的眼睛是真正的男人的眼睛。小青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这种相通更感染了她,她把手伸到下面按到了他的手上。他俩的脸上都通红,他们身上的火焰开始燃烧,而且这把火是越烧越旺了。
一次生,两次熟,两个人的欲望像雨后青草一样蔓延起来,前几天的几次尝试也已经证明人们只顾看电影,没有观众注意到他们的动作,偶尔一两次撞到别人眼里,别人撞上了也总是视而不见,见怪不怪。欲望的沟壑是难以填满的,几天过后,这种拉拉扯扯的牵手抚摸已不能满足这对青年男女的欲望,都在试图开辟新的领域,终于发展到单独约会。两人把约会地点定在龙沟河边歪脖子梨树下,中午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