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马研君中午打电话给我的,说你回上海了,让我去看看你。”徐子昂是个老实人,尽管他现在是酒吧的老板,但是他对杨志是从不说谎的。
“马研君也真是多事,他都跟你说什么了啊?”杨志心里一惊。
“他没有具体说什么?只是说你在学校出了点意外,你到底怎么啦?”徐子昂对杨志还是那么的热心。
“你别问了,是我自己的事情,跟别人无关。”杨志非常抵触徐子昂的问题,同时也暗暗责怪马研君太多事了,这么快就告诉徐子昂,自己都不知道怎样去面对这件事了。
“杨志,你在家等着,我马上就开车去你家。”短短的一年时间,徐子昂已经考到驾照了;那个年月能学开车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何况徐子昂还买了一辆新车。
挂上电话的杨志傻眼了,徐子昂来了肯定什么都知道了,自己一直是同学们羡慕的榜样,现在这样狼狈的被学校开除回家,多没有面子啊,杨志恨不能找一条地缝钻进去;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作为“天之骄子”的大学生是多美的美好,而自己那么轻易的就砸掉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梦想啊。
杨志还在脑海中思索着,编个什么借口才能让自己不至于颜面尽失;要怎样才能保住自己那点虚假的尊严。“砰砰”,有力的敲门声,杨志知道徐子昂来了,但是,没有想到他来的这么快。
杨志磨蹭着走到门边,无力的打开了家门。
“哎呀,开个门要这么久啊?在干什么呢?”徐子昂有些心急的杨志抱怨。
“嗯,坐吧。”杨志没有一丝表示欢迎的色彩。
“不用招呼了,这里我比你还熟。”徐子昂自说自话的脱下脚上的名牌皮鞋,穿上杨志父亲的塑料拖鞋,径直走进杨志的房间,完全不理会杨志那夸张的冷漠。
“过来啊,兄弟,还站着干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徐子昂已经跟杨志称兄道弟了,也许,这是他在经商的时候形成的特色;也许,他早就把杨志当成兄弟而不是自己的小提琴家教了。
徐子昂很随意的坐在杨志的房间里,看了看杨志昨天带回家的行李,他立刻明白杨志是回家探亲还是长住了。
“杨志,你有什么打算啊?”徐子昂虽然不知道大学校园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很会察言观色,从杨志那样沉闷的表情里,徐子昂几乎可以断定:杨志回不了学校了。
“哦,没什么打算,先休息休息。”杨志看着徐子昂一身的时尚,从心底里有些自卑;以前那种自以为自己是搞艺术的,将来的艺术家,不屑于跟暴发户的儿子做朋友的感觉完全没有了。
“其实呢,你不回学校也挺好啊,我们又可以在一起拉琴了。”徐子昂也不在意杨志的语气,他自顾自的说:“自从小宇离开我们后,就没有像样的人来教我拉琴了,陶子烟现在学习压力很大,我已经快一个月没有看见她了。”
徐子昂的话里有些悲伤,杨志不由自主的也想到了杨宇。
“嗯,如果小宇还活着,我也不会有今天了……”杨志的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流淌出来。
“别难过了,小宇不在了,还有我们,他也不希望看见我们分开对吧,你看,老天爷不是又让你回来了吗?我们命中注定要做一辈子朋友的,难道不是吗?”徐子昂已经在生意场上练就了一些嘴皮功夫,但是面对杨志,他说的是真话。
杨志听着徐子昂的话,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宿命感:“是啊,也许这就是天意。”
“唉,杨志啊,如果你还当我是兄弟,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虽然没有文化,但是大小也是个老板,需要送人情的地方,我去帮你打点就好了啊。”徐子昂的却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但是杨志听着却不是这个意思,他刚想说点什么?妈妈开门就来了。
“杨志,你在干嘛?”妈妈进门就急切的呼唤儿子。
“我在跟子昂聊天。”杨志赶快回答妈妈。
“阿姨,我来了。”徐子昂也礼貌的打招呼。
“哦,子昂啊,孩子,你来的正好,阿姨买了很多菜,等会一起吃啊。”妈妈热情的话语,让杨志和徐子昂都觉得温暖,两个已经成形的青年人之间,一下子没有了距离。
“好,阿姨辛苦了,需要帮忙就叫我啊。”徐子昂因为以前经常来找杨宇练琴,经常在这里吃饭,他和杨志的母亲已经没有了陌生感,他们的对话,就像普通的家人一样,简单而不失温情。
“子昂啊,你跟杨志先玩会吧,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要你做的,你有两个星期没有来了吧,店里生意好吗?”妈妈一边放下手里的菜,一边唠叨着。
“好,生意好的很,本来想等陶子烟有空一起来看您的,现在杨志回来了,我就自己来了。”徐子昂面带笑容的回答着杨志母亲的话。
“那就好,那就好,呵呵,你也别太辛苦了,注意身体啊。”母亲关系的说着。
他们一人一句的聊着,杨志有些奇怪的听着他们的对话,他觉得自己倒像是个外人。
母亲在厨房的水龙头下洗干净一个新鲜的番茄,拿过来递给徐子昂;徐子昂接过番茄,连“谢谢”都没说,就直接要在嘴里。
杨志是不吃生番茄的,大家都知道;可是这一刻,杨志感觉妈妈跟徐子昂之间才像母子,自己像个透明人。
“我做饭去了,你们玩吧。”母亲回到厨房去了,徐子昂的嘴里包着番茄,杨志什么也不愿意说了,他的情绪开始漂移,他又有些难过了:为什么自己总是那么容易让人遗忘,难道就没有人在乎我吗?
“杨志啊,你在想什么?”徐子昂吃完番茄后问道。
“没想什么?等你吃东西呢,你家什么都不缺,你还喜欢吃这个?”杨志带着一些残留的孩子般的醋意。
“哈哈,你不懂了吧,这是爱心牌番茄,保姆给的,和阿姨给的味道不一样,你明白吗?”徐子昂爽朗的笑了;他知道杨志从小就小心眼;从小就很计较这些小的细节;但是他不在乎,他只要感受到那种真实而温暖的心意,他不在乎别人怎样去想;也许这些,就是大人们觉得徐子昂老实、憨厚的地方。
“切,这是什么歪理?”杨志不屑地说。
“唉,我说杨志啊,你该不会是吃这个番茄的醋吧,哈哈哈。”徐子昂故意逗着杨志。
“鬼才会吃番茄的醋呢,无聊。”杨志的话总是带着点冷风,好在徐子昂从小就习惯了,换做不了解杨志的人,也许转身就走了。
“好啦,不说番茄了,说你吧?你到底想在家里睡几天啊?”马研君电话里跟徐子昂说过:杨志在学校出了点事情回家了,但是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情。徐子昂看见杨志的态度后,他知道不能多问了,所以就不再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啊,现在还没有头绪。”毕竟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同学,杨志在徐子昂面前是完全不设防的。
“你还能回学校吗?”徐子昂直接问道。
“不能了,学校已经给我办法了肄业证书。”杨志回答的语气有些落寞。
“肄业证书是什么?毕业证吗?”初中毕业的徐子昂,对学校的文凭没有认知。
“算是吧,就是证明你在这个学校学习的证书,是对学历的一种肯定。”杨志努力维持着自己在徐子昂面前的最后一点优势。
“哦,是这样啊,那不就行了吗?证书都发了,你为什么不高兴啊?”徐子昂觉得很奇怪,既然有证书,还愁眉苦脸干嘛。
“你不会明白的。”杨志低叹了一声。
“我不需要明白这些证书是干什么用的,我也不需要找工作,你也用不着证书了,直接到我那里去做首席演奏师,不就行了吗?”徐子昂继续安慰着杨志说:“我给你开的工资是你爸爸单位的五倍以上;你先干着,我很快要再开一家演绎酒吧,还要邀请很多明星过来表演的那一种,到时候啊,你就管理我现在的这家酒吧,你也可以做老板了。”
徐子昂告诉杨志自己的想法,而且是很现实的想法;目前他的酒吧生意的却非常火爆,这一年转的钱,足够他开另一家分店了。
“真的吗?”杨志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的语气也有些吃惊。
“还能有假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不知道我现在赚了多少钱吧?你已经拥有中央音乐学院的证书了,即使正规毕业了,也无非就是为了找份好工作吧,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们一起做生意,也没有放弃你喜欢的艺术啊。”徐子昂的血管里,流动着父亲那种看准机会就去投资的投机商人的本性;但是,他比自己的父亲更有潜力,因为这个五年来,他没有放弃拉小提琴,他的个人素质,得到了很大的提高,虽然,他眼里的生活很现实。
“嗯,可是我爸爸他会反对的。”杨志看见了自己的希望,看见了徐子昂带来的前景,但是他的心里依然有些担心。
“怎么会呢?我们已经长大了,都二十岁了,你父亲还会管啊,我们班的那个谁,都已经结婚了,你也真是的。”徐子昂调侃着杨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