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儿子现在这个样子,我害怕啊。”母亲还是担心地对父亲说着自己的想法。
“怕什么?要死也让他死在家里,不能再出去丢人了。”杨自强叹了口气,拉着妻子离开了杨志的房间。
90.借我两万块
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已经令人感觉到窒息了;母亲看着杨志疯疯癫癫的神态,想着杨宇的可爱,独自坐在那破旧的沙发上,心里阵阵疼痛。
父亲总希望从哪里能够找到突破口,让杨志尽快恢复理智,他在凄凉的夜色中,拉起了《辛德勒的名单》里的《流浪者之歌》;悲切的琴声带着无奈的苍凉,撒在没有月光的空气中,冷冷的,似乎能让人感受到每个毛孔里都在流出的都是泪水;人们依旧没有放弃生存的执念,依旧在逃亡中寻找心中那不灭的理想。
父亲希望杨志能够感受到音乐里的境界,幻想杨志的心能够融入音乐;希望流淌的音符让杨志清醒过来……
悲凉的琴声与父亲的心境融合为一体,杨志不是没有听到,只是他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思维,他已经麻木了。
父亲无力的垂下了手,他稍作休息后,没有放弃;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杨志没有在房间里哭闹,而是静静的聆听了。
父亲再次拉响了琴声,这一次他拉起了帕克尼尼的《D大调小提亲协奏曲》,这是一首高难度的小提琴曲,也是杨志一直拉不准音律的曲子;他希望通过这首曲子传递给杨志自己的心思,告诉杨志不要放弃对音乐的梦想。
杨志确实在安静的听着,自己以前喜爱的曲子,现在传递到他耳朵里的,是那么难听的噪音,他赤着脚来到了阳台边,想叫父亲住手;可当他看见黑暗中父亲的影子时,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什么也没有说。
“儿子,你来了,想拉一曲吗?”父亲看见杨志的身影站在那里后,急忙招呼他,心里闪过一丝安慰的笑容。
杨志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继续躺在床上。
一切似乎又回归了短暂的平静,杨志家的夜晚平静的只能听见路过的风儿,发出的笑声了。
徐子昂如约而来的时候,杨志的母亲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三个人默默的吃着,没有了以往的欢声笑语。
杨志默默的坐上了徐子昂的车,默默地走进了酒吧,默默地承受着别人不同心态的目光。
“子昂,借给我二万块钱。”杨志突然开口了。
“好,下班给你,对了,你现在要钱干什么用?”徐子昂关心地追问了一句。
杨志没有做任何回答,只是麻木地擦着他的小提琴。
结束了生意后,徐子昂将钱交给了杨志,这点钱对徐子昂来说不算什么,而对杨志的意义就不同了。
“杨总,脸色不好啊,我请你喝一杯吧。”那个表演的女孩一直没有离开,她似乎对杨志有很大的兴趣。
“下班了,明天再喝吧。”徐子昂帮杨志回了女孩一句。
杨志没有看徐子昂的表情,拿起钱和自己的外套,一把搂过女孩的腰,竟然当着徐子昂的面,给了女孩一个热吻。
“杨志,你干什么?放开她。”徐子昂吓了一跳,急忙拉回杨志,将他死死地按在凳子上,自己挥手叫女孩离开。
送杨志回家的路上,徐子昂一直在劝慰他、开导他;可杨志什么也没有听见。
“以后不要来接我了。”下车时,杨志冷冷的对徐子昂说。
“为什么?”徐子昂疑惑地看着杨志。
“你去装修新店吧,我自己打车去酒吧。”杨志很理智的说。
“哦,也好,车费我报销,你自己小心点啊。”徐子昂对杨志是宽容的,宽容的超过了手足之情。
杨志没有回答徐子昂,自己快速地跑进了家门。
母亲隔着门缝看见儿子到家了,悄悄转身重新爬到了床上,对着同样没有睡着的丈夫说:“睡吧,儿子到家了。”
杨自强翻了个身,沉沉的进入了睡梦里。天明的时候,夫妇俩同时被噩梦惊醒了:“老杨,杨志,杨志他……”李秀兰惊恐地对床上的丈夫叫嚷着。
“没事,没事,你别瞎想了,我起来去看看。”杨自强穿好衣服,来到儿子的房间,杨志蒙头睡着,杨自强紧紧地盯着被子,知道确定微微起伏的被子是儿子在呼吸后,才转身出来对妻子说:“秀兰,你太紧张了,儿子在睡觉呢,别吵他,我早点去上班,过几天啊,等儿子情绪平稳些就到我团里去,你也就放心了啊。”
“这样就好了,老杨啊,你去洗簌,我这就给你做早饭去。”李秀兰帮丈夫整理了一下衣领,快步走进了厨房间。
杨志听到父亲出门上班,妈妈去买菜后,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他稍微清理了一下外表,急急忙忙就出去了。
李秀兰买菜回家后,一直没敢出声,她以为杨志在睡觉,自己就静静地在沙发上织着那些永远织不完的毛衣。
该吃午饭了,李秀兰推开了杨志的房门,床上凌乱的被子,没有人影。
“儿子,儿子,你在哪里?”李秀兰以为自己眼花了,她大声地呼唤起来。
“妈,我回来了。”杨志正好推门进来,听见了母亲的呼唤。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啊?”母亲急急地问。
“妈妈,最近酒吧生意忙,我要到子昂家去住一段时间。”杨志一边说,一边回房间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住子昂家?你爸爸说过几天带你去他团里上班啊?你没有跟子昂说吗?”母亲有些不明白儿子的意思了。
“先不去爸爸那里上班了,免得被人说爸爸的闲话。”杨志不再理会母亲,只是将自己经常穿的衣服全部放进背包里面。
“住子昂家几天啊?带这么多衣服?别带了,需要换就回家来,妈妈给你洗。”母亲在一边看着儿子收拾东西,心里很难过。
杨志似乎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母亲的话,他将能装的东西都装进背包里了。
“儿子,吃饭吧,菜快凉了啊。”母亲忍不住又在催促了。
杨志将背包放在一边,走进厨房间,帮妈妈盛了一碗饭,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帮母亲盛饭了;因为杨志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将给母亲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91.彻底沉沦
饭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母亲一直盯着杨志看,还恋恋不舍地将杨志送到了楼下。
“儿子,你也不小了,要学会照顾自己啊!很多事情要用心去看,不要沉溺在过去里,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你要坚强些,你爸爸很疼你的,你看看他都老成什么样了啊……”李秀兰忽然拉着儿子,对他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
“知道了,妈妈,您保重吧!”杨志招手一辆开过来的出租车,木然的坐了上去,还在车窗里对妈妈挥了挥手。
李秀兰蹒跚着独自回到家里,临窗看着外面的风景,凄然泪下。
上了出租车的杨志,没有叫司机开往酒吧的方向,而是在街边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旁边停了下来。
杨志走进公用电话亭,拨通了徐子昂的电话:“子昂,我不去酒吧了,我明天开始到爱乐乐团去上班……”
电话那头的徐子昂,莫名其妙的一阵心慌;他确实知道杨志要去他父亲的单位上班,没想到是这么快。
很多时候,人们都会忽略细节,特别是发生在熟悉的人身上的细节。
杨志就这样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了,一周,两周,整整一个月了,他没有跟任何人联系过。
母亲再也忍耐不住了,她打电话给杨自强:“老杨啊,你下班去看看儿子吧,他都一个月没有回来了,子昂那边有这么忙吗?”
“哦,我等会还要开会,晚上回家再说吧,子昂那里出不了事的,放心吧。”杨自强的却很忙,因为剧团在改革,社会在改制,他刚刚接替团长的职务,太多的事情要处理,以至于他暂时忽略了儿子。
离开单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杨自强习惯地骑上他的破旧自行车,骑着、骑着,竟然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徐子昂的酒吧门前。
酒吧门前的霓虹掩映着杨自强苍老的脸,他想了想,还是远远的将自行车停放好,自己慢慢地走进了酒吧。
没有看见徐子昂,也没有看见杨志;杨自强很奇怪的四处张望着。
“先生,请问您需要点什么?”一个服务员在酒吧暧昧的灯光下对着杨自强询问道。
“哦,我是来找人的。”杨自强礼貌的回答着,眼神依旧在四处搜索。
“子昂今天没来吗?”杨自强奇怪的询问服务员。
“哦,老板刚刚送客人去了,您稍等一会吧。”服务员也上下打量了杨自强一眼,随即就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等了很久,终于看见了徐子昂略显肥胖的身影了。
“子昂啊,杨志没有和你在一起吗?”杨自强急忙迎了上去,亲切的询问着徐子昂,他知道徐子昂已经在准备开分店了,也许儿子帮他照看新店去了。
杨自强的心里是这样以为的,对徐子昂的态度也非常的亲切。
“叔叔,您来了,过来坐啊!”徐子昂惊讶地看着杨自强,他以为杨志跟他父亲一起上班后,日子过的很舒服,就忽略了自己这个朋友了。
“不坐了,子昂啊,杨志最近住在你家还好吗?给你们家添麻烦了吗?”杨自强对徐子昂报以慈祥的微笑。
“啊?杨志住我家?他不是去您乐团上班了吗?”徐子昂惊愕的张开了嘴巴,久久没有合拢。
“你说什么?子昂啊,杨志跟他妈妈说:酒吧的生意太忙了,他去你家住一段时间的。”杨自强以为徐子昂搞错了。
“叔叔,杨志一个月以前就没来酒吧上班了,他说去你乐团上班,我正奇怪他怎么忙的不跟我联系呢?”徐子昂看着杨自强,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一个月以前,子昂啊,你没搞错吧?”杨自强呆了,他的手捂住了胸口,有种难言的无力。
“叔叔,你没事吧,快坐下来说。”徐子昂急忙扶住杨自强坐下来。
“哎呀!子昂啊,杨志肯定出大事了,他都一个月多月没有回家了,我们以为跟你在一起啊。”杨自强着急的声音都变了。
“一个多月前?叔叔,杨志应该不会有事的,那晚他问我拿了二万块钱,应该是出去租房子了。”徐子昂想起丁晴晴也是自己在外面租房子的,杨志应该只是效仿她而已。
“天啊!这下子麻烦大了,我们先想办法去找,你千万不能让他妈妈知道啊,可他能去哪里呢?这么大的上海市,我们去哪里找他啊?”杨自强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我明白的,叔叔您不要着急,杨志不是小孩子了,他应该早就想好了自己的去处吧。”徐子昂努力回想着那晚自己送杨志回家的情景说。
“不行啊,子昂,我们还是出去找找吧。”杨自强着急地想往外跑。
“叔叔,杨志这次不是突然跑出去,而是有计划的回避我们,这么晚了,你去哪里找他,明天我叫人去中介公司查吧,您先回去,有消息我会通知您的。”徐子昂是理智的,因为很多生意上的朋友都在外面租房子,他心里已经有底了。
杨志确实在外面租房子了,他不仅自己住在那里,还跟一个在酒吧跳舞的女孩一起同居着;他将徐子昂给的二万块钱一部分支付了半年的房租,一部分留着开销。
杨志在酒吧里拉琴的时候还存了一些钱,所以他的生活质量还不错,他每日里除了在家抽烟、喝酒,就是等酒吧女回来后疯狂的做爱,他已经什么都不指望了,他只想挥霍自己仅有的体力;酒吧女的痴缠,酒吧女的热烈,让他彻底醉生梦死;让他丧失了做人的品质;让他忘记了一切;因为没有明天,杨志白天也将屋子里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他不愿意看见任何有光亮的东西,甚至不愿意打开电视机。
酒吧女刚开始是喜欢杨志的,甚至有种愿意跟他百年好合的想法,慢慢的她发现了杨志的病态,有点想疏远杨志了;很偶然的,杨志告诉酒吧女说:自己有足够的钱养活她。于是,一种简单的游戏进入了新的程序。
92.地毯式搜索
杨自强有点佝偻的背影被暮色淹没时,徐子昂的心难以平静,杨志与自己从学校开始的点点滴滴都出现在眼前:从互相不理睬、互相排斥到各取所需;跟杨宇结缘、在那个简陋的家里品尝的温馨,让徐子昂感到温暖;慢慢的自己与杨志变得投机,变得无话不说,到杨志用身体保护自己的画面,就像昨天一样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徐子昂深深的吸进一口烟雾后,他拨通了丁晴晴的电话,约丁晴晴明天一起去寻找杨志。
那个时候的房屋中介,很多都是非法的,没有营业执照的,马路上的小广告很多都带有陷阱的味道。
徐子昂不敢大意,他和丁晴晴就像一对情侣那样在街头一家家的寻找,一家家的去打听,没有人愿意告诉他们房客的信息,丁晴晴的高跟鞋都跑断了,也没有得到一点杨志的消息。
“子昂,这样不行,别人就是知道杨志住在哪里也不会告诉我们的啊。”丁晴晴有些失望了。
“嗯,我明白的,可是我们别的办法啊。”徐子昂也觉得这样不行了。
“子昂,我们应该也像要租房子那样,假装去看房子,才能取得中介的信任啊。”丁晴晴无奈的说。
“是啊,我们要看房子,然后一点点套中介的人,这样可以效率更高些,晴晴,你好聪明啊!真不愧是才女啊!”徐子昂对丁晴晴竖起了大拇指。
“切,这个杨志也真是的,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还要计较,真不嫌烦啊,你看我的鞋跟都跑断了,脚都磨破了呢!”丁晴晴嘟着嘴说。
“哦,我看看,不,还是我帮你揉揉吧。”徐子昂笑着准备蹲下来。
“少来,谁批准你摸本大小姐的脚了?臭美吧!”丁晴晴一脸的娇纵。
“是啊,那你要我怎么办?你的脚磨破了会很痛,我心疼啊。”徐子昂憨厚的脸上一副很认真的表情。
“心疼我的鞋子还是心疼我啊?”丁晴晴打趣地问。
“当然是心疼你的脚啊,鞋子有什么好心疼的啊,找到杨志后,我买双新鞋子赔给你好了。”徐子昂还是那么认真的表情。
“傻瓜,谁要你买鞋子了,你跟杨志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这样帮他啊?”丁晴晴忍不住笑着抱怨徐子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