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8日这天,侯镇单独去了一趟哈丽娜父母家。为了找到新的证据和线索,他想通过哈丽娜父母再做深入了解。哈丽娜父母现在都退休在家。他们现在都是60多岁的人了。步履蹒跚,白发苍苍。当侯镇问起哈丽娜的死因,二老有什么看法时。哈丽娜的母亲哭了,断断续续地说:
“还说啥,人都死了。好歹都是她的命呀。”
侯镇见两位老人明显心存顾虑,就做他们的思想工作。终于,哈丽娜的父亲说话了。他擦擦眼角,哀声说道:
“我们也怀疑,咱家姑娘是被姑爷害死了。可是,姑爷在咱市也是个东头一走,西头乱颤的人物。咱这小门小户,能告得倒人家吗?还是忍了吧。我想,不用我报复。如果姑爷真的做了那伤天的事,天地不容。自有老天惩罚他,我何必兴师动众,搞得许多人因我而鸡犬不宁呢。”
“那您有没有感到,何少康有有什么反常的行为?”侯镇问。
“有。何少康很有钱。但花钱却很小气,打麻将赢了照收不误,输了就想欠着不给。这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的。就是过年跟我家人玩,有时也是一样。有一回输了不掏钱,被美娜说得他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而这次丽娜的葬礼,他却舍得破费,大约在20万元左右。给我们二老就是10万,加上选寿衣、备棺材、搭灵棚、订骨灰盒、买牛眠宝地、请风水先生、雇鼓乐匠子、招待亲朋好友,如此等等。我们粗略算了一下,没个10万块钱,准下不来。我们总觉着不对劲。一个这么吝啬的人,怎么突然间良心发现,如此大方起来了。这里面一定有鬼。”
侯镇问:
“如果说哈丽娜是被他害死的,那一定是何少康雇人所为。您觉得他可能通过谁来充当中间人。具体办这事呢?”
“这个我可不知道。我刚才也说过了,就是直觉告诉我可疑,可又找不出证据。就是这种情况。我是无能为力了。剩下的,就看你们公安局的了。”
“好吧,今天就谈到这儿。什么时候想起了什么,需要告诉我们的,请打这个电话。”侯镇拿出一张个人名片,递给了哈丽娜的父亲。
刚回到家门口,天已经黑了。顺着楼道走上楼梯,见自家楼门前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仔细一看,原来是李春晓和徐庆和。徐庆和一见侯镇上楼,就大声说:
“队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夏局回来了。他让你明天上班。”
侯镇侧耳一听,笑着跑上楼,跟他们一一握手,然后关切地问:
“你们吃饭了吗?”
李春晓蹶着嘴说:
“没有哇,一听局长要你回队,急着赶来了。哪顾上这个呀。”
“来,我也没吃。先进屋,你嫂子没在家,咱们现吃现做。”三个人兴高采烈走进屋去。
与此同时,就在这天晚上7点,夜幕刚刚降临。芳草地大厦门前,乐曲悠扬,七彩灯频频闪烁。数十辆标致、别克、尼桑等名牌轿车缓缓驶入楼前大院,依次停在大厦门前。
何少康身着笔挺盛装,被一大群人簇拥着,乘电梯来到13层。一行人进了一个大型包房。这里是一个200多平方米的大厅,集餐饮、茶道、卡拉OK、卫生间于一体。正面墙上,一幅一米长半米宽的竖匾格外引人注目。正中是一个黑色‘酒’字。 字写得是个酒坛子的形状,两边是两行鎏金小字:开怀畅饮,醉也风流。门旁左右站着两位靓丽红裙小姐。
何总坐在餐桌首席,依他左边而坐的,是公司董事长章平之和几个公司副总,他右边是市里两家大粮库的主任。他现在是公司总经理兼党委书记,同时他还兼任平西粮库主任和党支部书记职务。
“慢回身,上菜了!”
伴着娇媚了女声,红裙小姐翩翩走来。不一会儿,烤乳猪、红烧鹿蹄、油炸飞龙、清蒸海参等十几道名菜上来了,满满地摆了一桌子。小姐又依次给各位倒酒。当给何总倒酒时,正赶上何总伸筷子夹菜,小姐娇嫩的脸无意刮到何总的耳朵上。小姐连说对不起,何总轻轻摇摇头,眉开眼笑。他首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入口中,边吃边说:
“好!好!味道不错。”众人们也都伸出筷子 ,吃了几口菜。过了一会儿,何总看了看身边的章董:
“平之兄,您是公司法人代表,您起杯吧!”
章董笑了笑说:“还是您起,您是党委书记,党指挥枪吗!”
在收储公司,何少康是党政一肩挑,总经理兼党委书记。而他的同学章平之却是个只有空头衔的董事长,名义上的法人代表。他俩同在粮食收储公司工作,既有同志之情又有同学之谊,可章董对何总的行为却很看不惯。他常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何总对他的告诫 却不以为然,常常对之予以嘲笑。
在职工群众眼里,章董资历深,有经验,会管理,应当重任。可前任市委领导曾吃过何少康当粮库主任时的许多好处,就把实权授给了他,而真正有德有能的章董事长只得了个虚名。两人谦让了一会儿,最后何总端起高脚杯说: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诸位,今年,鄙人被市里评为全市廉政模范,全仗在座各位大力支持。今天,我把大家请来,在这里举办一个宴会,一来是庆贺一下,二来是咱们大伙好久没在一起了,趁此机会聚一聚,以此加深感情,促进工作。来!闲言少叙,为了公司的美好明天,干杯!”
一阵乒乒乓乓的碰杯声后,何总放下酒杯。小姐走到何总身边,给他斟满一杯酒。小姐娇声说道:
“哎呀!真是不说不知道呀!您就是大名鼎鼎的何少康总经理吧!我在电视上见过您。今天,见到您本人容貌,真是三生有幸啊!我就崇拜廉洁的官。这样,我唱一首《好人一生平安》献给您。以表达我对您的敬意。”
何总不置可否,只是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红裙小姐拿起话筒,对着电视唱起来:
“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
有过多少朋友,仿佛还在身边。
也曾心意沉沉,相逢是苦是甜,
如今举杯祝愿,好人一生平安。
谁能与我同醉,相知年年岁岁。
咫尺天涯皆有缘,此情温暖人间
谁能与我同醉,相知年年岁岁。
咫尺天涯皆有缘,此情温暖人间……”
一曲终了。红裙小姐还要再唱一首。章董事长挥手制止。他环顾了一下在座的人,严肃地说:
“好人一生平安,这个词,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怕是太大了点。我怕是担当不起呀!因为事物总是在不断变化的。姑娘,你看我们这桌上谁是好人?谁不是好人?谁现在是好人,将来还能不能继续是好人?这个问题您能答得上来吗?能答得准吗?这正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曾国藩老师曾赠给他两句名言:不学圣贤,便为禽兽……”
听章董这么一说,何总心怀不悦,琢磨了一会儿,拿着桌子上的酒瓶说:
“哎,看这酒瓶。人家说是酒瓶盖最大。实际上,我看当盖最不合适,它最小了。酒瓶一起开,盖就没什么用,就让人给扔了。”
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又用眼瞅了瞅右边。他右边的一粮库主任,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嫡系铁哥们儿——黄标。黄标一脸横肉,黑红脸膛,最近,唇上留一撮斯大林式的黑胡子。他打断章董的话,大声说道:
“诸位,我说两句,章董说的对,好人坏人不好分辨。那,就不要管它。我看这年头,对上头是谁泡硬(指给上级行贿)谁上;对下头,是谁操他妈他管谁叫爹。管那么多干吗?诗人李白说得对:人生得意须尽吹(应是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人吗!及时行乐,不白来一回就行!”
二库主任贡成说:“哎!这,这人啊,每,每个人背后都有诽谤。都褒贬不一。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说我们这些干部是什么?一个屁股坐……坐两豆包儿……没一个好饼。听了这话我们就不,活了,不,吃不喝了。不,行吧。哎!对了,有一首歌,叫《不白活一回》。小姐,唱个《不白活一回》,怎,怎么样?”
黄标咧着大嘴叉,立即拍手叫好,众人也跟着鼓掌欢迎。章董瞪了他们几眼,没有说话。黄标起身,来到小姐身旁:
“小姐,咱哥俩,一块唱一宿(首),毛阿你(敏)的《不白活一回》,以助有(酒)兴。”
黄标在电视柜上拿了个无线麦克,他和小姐一人一个,对着电视唱了起来。一曲终了,屋内响起一阵掌声。黄标又把麦克递给桌上的人,桌上的人乘着酒兴,轮留跟小姐对唱。
小姐:“不白活一回,凤飞彩云追。”
黄标:“不白活一回,雁叫鸟相随。”
何总:“不白活一回,金翅那个鲤鱼敢玩水。”
小姐:“不白活一回,大鹏腾空往高飞。
黄标:“活就活它个船撵浪呀,活就活它个龙摆尾。”
小姐:“活就活它个云生霞,活就活它个地增辉。”
黄标:“不白活一回,活它个拼命三郎才有滋味。”
副总:“不白活一回,苦也不觉得累。”
何总:“不白活一回,难也吓不倒谁。”
贡成:“不白活一回,姑娘那个小伙撒欢美。”
黄标:“不白活一回,一辈一辈胜一辈。”
何总:“活就活它个老变少呀。”
小姐:“活就活它个瘦赶肥。”
黄标:“活就活它个穷变富呀”
副总:“活就活它个虎生威。”
何总:“不白活一回,活它个心想事成笑声脆,笑声脆。”
一首歌结束。何少康好不得意,他笑着对章董说:
“老同学,你也唱一首,乐呵乐呵!”章董不唱,何少康一再劝说,最后,他站起身来说:
“那,我就给各位学唱一首《少年壮志不言愁》。”
“好,让老同学也唱一个。”何少康拍着手说。章董接过话筒,唱道:“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
风霜雪雨搏击流,
历经苦难痴心不改,
少年壮志不言愁。
金色盾牌,
热血铸就。
危难之中显身手,
显身手。
为了母亲的微笑,
为了大地的丰收,
峥嵘岁月,何惧风流。”
章董唱完,把话筒交给小姐,就坐回自己的位置。何总站起来,走到小姐近前说:
“我看,《不白活一回》,这首歌挺有意思的,这歌词也好。我得好好学学,小姐,您愿意教我吗?”
何总又喝了一口茅台酒道。
“能给何总效劳,那可是我的造化了。”
小姐上前,又给何总斟了一杯酒,何总一把抓住了她的玉手。
“来,咱俩定个君子协议,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再变。”说着又是一阵大笑。
“钱算什么?李白说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青春空空过。对不?”何总又从手提兜里取出一沓百元钞票,塞到小姐手里说,“小姐,这是一千元,我先交学费了。”
章董低头用眼睛的余光,朝他扫了扫,见那沓两公分厚的钱足有一万多。他想何总今天,可能也是像过去一个粮库主任一样,把一万元当一千元,给小姐打小费了。但那是那个主任一时疏忽,第二天又找小姐要了回来。可看今天何总这架式,怕是不准备要回来了吧。
第二天,何总在自己办公室安装一套卡拉OK装置,一有空,就用轿车请那小姐来教他唱《不白活一回》。弄得下属们不敢进他的办公室请示工作。
也许这首歌激活了何总身体内潜伏的东西。他连续召开党委会,提了一大批不和格的干部。就连基层大粮库的一把手,公司党委组委、宣委这些应由市财办、组织部任免的干部,他不经请示,一纸空文就都给任免了。任免事宜当然是遵从他的人生哲学——看菜单,谁泡硬谁上了。当他看着家里抽屉里一沓沓钞票时,他仰面笑了,觉得自己真是不白活一回了。按照干部制度,收储公司党委的组委、宣委、党办主任由市委组织部任命,大粮库一把手由市财办(财贸系统办公室)任命。可何少康仗着自己的关系网,上面有人,就熊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事后证明,谁也没把他怎么样。
“怎么了,多少天也不打个电话给我?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一天晚上,一个时髦女郎走进何少康的别墅大厅。大声地对何少康说。
何少康在市西郊有一处别墅。别墅全是欧式建筑风格。格调高雅,造型别致。四周用高高的铁栅栏围起来,整个别墅占地5000多平方米。院门口有两棵法国梧桐,绿叶婆娑,随风摇动。中间是花岗石铺成的甬道,两侧种有各类名贵花卉。竞相开放,花香扑鼻。爬山虎顺着别墅外曲折的山墙,扶摇直上。把整幢别墅包围起来。如果说别墅是一个美丽少女的话,那绿意融融的爬山虎,就是半披在少女脸上的面纱。别墅造价60多万元,装修又花了20多万元。加上添加空调、冰箱、彩电、沙发、浴盆等高档家具,总计100多万元。
何少康刚刚打发走一个卖淫小姐,正躺在席梦丝床上,被闯进来的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白惠珊,就笑着说:
“进来怎么也不敲个门?”
“敲门怕你就不让我进来了。”
白惠珊放下手中拎着的两个包,一下扑到何少康怀里。双手似蛇一样,把何少康紧紧缠住。
“别这样,让人看见。”
“谁,谁看见?你又有人了?”
“没有,没有。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放开你行,那你得答应跟我上床。”
“哎呀,我一天到晚忙于工作,这两天身体不行,过两天吧。”
“没关系,我给你带来东西了。”
“带来什么样东西了,市场那些壮阳药我可不吃了。”
“不是,这是我托人配的一种药酒。”白惠珊拿出方形一个五市斤装的塑料酒壶,介绍道:
“这里面有白酒4斤。蛇床子4钱, 五味子3钱,肉苁蓉3钱,菟丝子3钱,远志2钱。这五味药泡酒,可以壮阳强身。据说此药名叫秃鸡散。因公鸡吃了人扔掉的药渣,追上母鸡交配个没完,并啄掉母鸡身上的毛而得名。听人说,如果没有性伴侣者,不可贸然服用。”
“那我,就属于那种不可贸然服用的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丈夫都没两年了,你还怕什么。”
白惠珊开始动手动脚了。忙火了一阵,白惠珊拿来杯子,打开拿来的罐头,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来,我给你倒上一杯,我自己也倒上一杯。今个咱俩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