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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袭营

临时营地中,道格拉斯正在筛选合适的药草,旁边几步远处一个小火堆烧得正旺,上面架着一个小水炉。道格拉斯的好友药剂师丹尼蹲在一边,精心调配着治疗外伤的药剂。

这是靠近一条从山上流下的小溪的树林,由熊人铁叶率领的兽人军队正在争取时间休息。

昨天一整天,都没有等到狼人来进攻,于是今天一早,铁叶带领一百七十个兽人战士主动离开部落寻找战机。

就在之前不久,派出去的一支斥候小队遭遇到了前来侦察的狼人斥候队伍,由于狼人占据数量的优势,这支斥候小队当场死了三个兽人,余下十二个兽人无不带伤。若不是特克率领另一支斥候小队及时赶至,其他十二个兽人战士恐怕也会战死。

当铁叶得知消息后暴跳如雷,当即带领自己的直属亲卫小队和两支步兵小队冲出了临时营地。

剩下的步兵小队和弓箭手小队警觉地保护着这个临时建立起来的营地,三个战死的兽人战士已经被就地掩埋了,道格拉斯和丹尼正在照顾受伤的士兵。

在伦达大陆治疗伤势的方法有很多,最有效的就是牧师和法师的治疗术。根据等级的不同,可以迅速使受伤者得到治疗,这一点,兽人的祭司同样可以做到。但是这样做有一个缺陷,这并不是用神的力量或者魔法的力量治疗,而是透支受伤者的生命力来达到迅速治疗伤势的目的。

因为伦达大陆法师、牧师、祭司相对大部分普通的人类和兽人来说非常稀少,因此用治疗术来治疗伤势需要花费很多钱,不是一般的人类和贫穷的兽人所能够承受的,所以他们中的大部分在受伤的时候都会找药剂师治疗,这样的治疗虽然相比治疗术需要更漫长的时间,但是花费要小很多。

这也是无论在人类社会,还是别的智慧种族,药剂师这个职业都受欢迎的重要原因。

道格拉斯郁闷地发现,不会丝毫战斗技的丹尼比自己更能轻易融入这些剽悍的兽人之中,并且受到他们的保护,而曾经跟着老药剂师鲍伯学过辨识药草的道格拉斯只能当丹尼的副手。

为了能够及时给受伤的战士治疗伤势,道格拉斯建议铁叶将部落中唯一的药剂师丹尼带上,而本来被拒绝不能一同作战的道格拉斯也顺势以药剂师副手的身份成为这支军队中仅有的两个非战斗人员中的一个。

十二个受伤的兽人战士中,有两个伤势比较重,其中一个粗壮的牛头人战士的一只胳臂被生生扯断,好在抢救及时,被丹尼敷上草药并包扎了后,已经停止流血。牛头人喝了草药熬成的汤后,已经沉沉入睡了。

另一个匹格族猪人战士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狼人战士锋利的爪子在他腹部开了个洞,几乎将他的肠子掏了出来,因此虽然没有马上就死,但是已经注定活不长了。

道格拉斯不时会看一眼垂死的猪人战士,见他像一只被割喉的公鸡垂死挣扎着,心中泛起一阵难过的悲哀。他想要为这个勇敢的兽人战士做一些什么来减轻他的痛苦,但是却无能为力,因为他不是祭司,只有祭司才能安抚受伤的战士,减轻他们的痛苦,安抚他们脆弱的灵魂。

而初出茅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药剂师丹尼,也同样被这种场景所震撼,以至于他和道格拉斯将本就为数不多的麻醉剂都用来给那垂死的兽人战士减轻痛苦。

原本气势汹汹的兽人战士们也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变得沉默了,战士们的士气有些低落。

只有豹人特克,情绪没有任何波动,抱着他的剑坐在火堆边休息着。自从成年后就一直杀人的豹人特克见过太多这种场面,他对生死早就麻木了,这种小场面激不起他任何情绪变化。他默默等待着最后大战的来临。

丹尼细腻、谨慎地给其他受轻伤的兽人战士处理伤口,赢得了战士们的欢迎,连带着道格拉斯在战士们心目中的地位也上升了不少。

但是这两个初出茅庐的家伙的做法浪费了太多药剂,他们完全忘记了,他们已经没有多少药剂应付不久后就会来临的大战。如果老药剂师鲍伯在的话,一定会好好教导丹尼,但是现在丹尼一切都要靠自己从实际中学会。

傍晚的时候,熊人铁叶垂头丧气地率领着兽人战士们回来了。他们在之前发生遭遇战的地方转了很大一圈也没有发现狼人的踪影,发现天色已经暗下来才不甘心地回到营地中。

出师不利,众兽人情绪低迷,而作为临时领导者的铁叶并没有实际带兵打仗的经验,所以他并不懂得怎么样去激励士气。也许他在神庙中接受智慧启蒙的时候,也曾学到过,但他还不知道如何将自己的知识运用到现实战斗中。

而军队中的另一个强者特克,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更不懂得如何调动兽人战士们的士气。

兽人战士们吃着随身携带的黑面包,营地中一片沉寂,夜色笼罩了整片树林。铁叶不甘心地嘟囔着明天一定要找到狼人报今天的仇,说着说着在熊人战士亲卫的环卫下睡着了,而其他的兽人战士除了负责警戒的之外也都休息了。

夜晚,熟睡中的道格拉斯突然被一阵轻微的声音惊醒,他抬起头来,火堆中的余烬的微光照在他的脸上。在他身旁,丹尼还在熟睡,不时发出低沉的鼾声。

那轻微的声音忽然消失了,道格拉斯四下张望,发现每一个兽人战士都在沉睡,包括负责警戒的兽人战士。唯一的例外是豹人特克,他的一对眸子如同野兽般在黑夜中闪闪发亮。

特克突然从原地弹起,向着黑暗中扑去,随后黑暗中响起一声惨叫。

“偷袭?”道格拉斯心中马上浮现出这两个字。忽然一声弓弦颤动的低微声音被他灵敏的听觉给捕捉到,一支箭首先向他射来。

虽然火堆已经熄灭了,但是仍旧泛着微弱光芒的余烬在黑暗中如同萤火虫般惹人注目,而睡在火堆旁的道格拉斯就成了敌人的首要攻击目标。好在四周一片黑暗,又有树林遮挡视线,要准确射中目标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道格拉斯在听到弓弦颤动声后立刻反应过来,向一旁滚过去。一支箭射在了火堆旁不远处,接着又有两支箭追着道格拉斯射了过来,先后落进火堆中。

首先偷袭道格拉斯的那名狼人弓箭手只来得及射出一箭就被特克出手杀死,剩下的几个狼人只好扔掉弓箭和特克厮杀起来。

道格拉斯滚到一棵树后躲了起来,不知道来了多少敌人,道格拉斯有些紧张,但他随即嚎叫起来:“偷袭,偷袭!”受惊的兽人战士们纷纷从睡梦中爬了起来。

一个凶恶的狼人战士循着道格拉斯的叫喊声摸了过来,半路看见了躺在离火堆不远处的丹尼,于是低吼着举起剑向丹尼刺去。

道格拉斯见状顾不得自身安危,从黑暗中扑了出来,狂喝道:“我在这里!”

那狼人战士愕然向道格拉斯望来,道格拉斯趁机发动了嗜血匕首,一道魔法光芒从匕首上闪过,“寒冰之剑”立刻刺出。狼人战士大惊之下挥剑向他斩来,但是“寒冰之剑”依然毫无阻碍地刺进了狼人战士的胸膛。

这个狼人战士的等级较高,虽然被“寒冰之剑”刺中却没有立刻死亡,反而依仗强韧的生命力喘着最后一口气,狠狠地挥剑向地面上的丹尼刺去。

道格拉斯以前学过的战斗技在这一刻突然浮现在脑海中,他很自然地选择了最适合眼下情况的一式战斗技,身体向前一步,嗜血匕首坚决地切了下去。

鲜血飞溅,道格拉斯感到手中匕首根据自己的意志就像是切开一片面包般微微一滞,随即就顺利切了下去。

狼人战士发出凄厉的惨嚎,持剑的右手被嗜血匕首斩断。

道格拉斯呼呼地喘着气,最后的一击似乎一下子就透支了他所有的体力,但是他的眼神却绽放着前所未有的神采。最后的一击,他没有凭借嗜血匕首的魔法力量,而是完全使用自己的战斗技获得了胜利。在刚才的一刻,道格拉斯感觉到了极大的自由,身体每一个部位都为最好地发挥出那式战斗技的威力而做出了改变,整个身体一瞬间协调一致,根据道格拉斯的意志发出了致命一击。

事实上,一般来说,拥有斗气的战士都会有这种感觉,自己的力量转化为斗气,精、气、神瞬间和身体达成了一致,意到剑到,毫无花巧,一剑毙敌。当然这会消耗很多身体的力量,一个斗气初成的六级战士一天也仅仅能发出三到四次这种攻击。原因无他,太消耗力量,身体支持不了这么大的消耗。

道格拉斯远远没有达到能发出斗气的级别,这一式攻击只能当做妙手偶得,他发出了超过他身体所能支撑的极限的攻击,因此才会在攻击后觉得疲劳得好像用尽了所有力气,但是这对他意志的鼓励是难以想象的。

丹尼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震惊无比地看着道格拉斯,吃惊地道:“道格……道格拉斯,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竟然打败了一个狼人战士!”

道格拉斯气喘吁吁,笑着向丹尼望去。忽然,他脸现惊容,把丹尼向一旁推去,自己也站立不稳,跟着倒在一旁。在倒下之前,他感觉大腿上传来钻心的疼痛。

道格拉斯和丹尼滚了出去,一个狼人战士狞笑着从后面追了上来。在危急关头,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只硕大的熊掌,直接将追击道格拉斯和丹尼的狼人战士给拍了出去。

一个熊人战士及时出现在道格拉斯和丹尼的身旁,化解了这次危机。在军队中,药剂师的地位虽然没有祭司那么高,但是他们依然是战士们的重点保护对象。无法想象,失去了药剂师的军队,有多少受伤的兽人战士能够存活下来。

黑暗中,犬人部落一方的兽人战士在惊醒后拼命地与前来偷袭的狼人战士们战斗着。

而狼人战士们也犯了轻视敌人的错误,他们没有想到这样一支由一百多个兽人组成的杂牌军竟然拥有两名精英兽人战士,并且大部分战士都拥有三级以上的战士级别。遭受到偷袭的兽人们并没有如狼人们想象的那样四下逃窜,反而勇猛地在精英熊人战士的率领下展开了反击。

熊人统领铁叶勇猛地在狼人群中来回厮杀,不时发出狂怒的熊吼,大大激发了道格拉斯这边所有的兽人战士的士气。

精英豹人战士特克也充分发挥了刺客这种特殊职业的特点,他隐藏在黑暗中,每一次突然暴起攻击都会带走一个狼人战士的生命。

战斗进行得非常残酷,双方势均力敌,谁也不肯后退半步。

天际泛白之时,突如其来的战斗终于结束了,狼人们丢下了满地尸体,匆匆离开了战场。

而道格拉斯一方仍能够站立的兽人战士也不足五十个了,鲜血浸湿了林中的雪地,四处都是断肢残臂,很多树木在激烈的战斗中被撞断。道格拉斯站在战场中环视四周,为惨烈的场景所震惊,但是体内兽人特有的好斗的血性也被树林中飘荡着的血腥味刺激得蠢蠢欲动。

特克靠着一棵树坐着,身上沾满了血,即便是精英豹人战士,经历了一晚的鏖战后,也耗尽了最后一分力气,视若珍宝的剑被随意地扔在一边。

铁叶踉踉跄跄地走着,环顾四周后道:“这群狼崽子终于被我们赶走了。”然后他惊雷般地叫喊起来,每一个活着的兽人战士都兴奋地吼叫起来,胜利了!

这一战势均力敌,三百狼人占有夜晚偷袭的优势,但是一百多杂牌兽人战士在两个精英兽人战士的带领下,仍艰难地支撑了下来。狼人军队的统领担心犬人部落的几百犬人战士随时会来救援,所以在天亮后,不得不带着八十多名残兵败将退出了战场。

昨晚的两大英雄铁叶和特克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是也受伤严重,好在都不是致命的伤。现在最忙的是道格拉斯和丹尼,一刻不停地给受伤的兽人战士处理伤口,然而受伤者实在是太多,昨晚一战又死了六十多个兽人战士,剩下的兽人战士也全部受伤。

铁叶吩咐丹尼先给一个受伤不太严重的豹人战士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让这个豹人战士回犬人部落报告战况,并要求部落派犬人前来支援。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将受伤的兽人战士带回部落中休养,以恢复再战之力。

特克自带了几个受伤较轻、善于奔行的兽人战士开始在周围巡逻起来,防止狼人战士再次偷袭。

铁叶在临时营地中走来走去,指挥着手下清理战场中的尸体,发现没有死透的狼人战士就会马上补上一剑。铁叶踌躇满志,像他这样能够单独统领一支部队战斗的机会并不多,如今他能够率领由一百多个兽人临时拼凑起来的杂牌军击败训练有素的狼人军队,这不仅给予了他实际率领军队作战的经验,并且这场战斗将会在他的功绩簿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是他日后晋升的资本。

丹尼抱怨道:“这样不行,受伤的战士实在太多了,我们两个根本救治不过来。更重要的是,我们没有足够的药剂,需要马上回到部落去,我和爷爷储存的很多草药都可以治疗刀伤。还有我们需要热水,战士们也需要吃一些热腾腾的食物。再耽搁下去,那几个重伤的战士可能就会死。”

道格拉斯叹道:“我们甚至连一口大铁锅都没有。现在只有等部落派兽人过来支援,我们只能尽力而为了。”

丹尼不忍心地转头看了看那五个重伤的兽人战士,他们急需治疗,但是随身携带的药剂都已经用光了。作为初出茅庐的新手,丹尼仍保持着一个新手纯真、善良、多愁善感的种种优点,也许当他多经历几次这种战斗后,他将变得麻木而冷静。

伤痛、疲乏和饥饿困扰着这群勇敢的兽人战士,铁叶已经吩咐腿脚利索的战士砍了一些枯枝点上了几堆火,这样可以让临时营地暖和起来,而且温暖的火光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安抚受伤的战士。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道格拉斯才看见一早上派出的豹人战士回来了。营地中的兽人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铁叶一把将豹人战士抓住,近乎咆哮地道:“你这个家伙,难道你不知道我们都在挨饿,急需救援?为什么你去了一整天才回来?”

豹人战士被突然发怒的熊人铁叶给吓住了,怔了片刻才道:“我找到犬人部落族长乔治,向他报告了这里的情况,但是他说他要招待圣殿来的贵客,让我先等着。到了傍晚,我只好先回来了。”

“你说什么?”铁叶很愤怒地将豹人战士扔了出去,吼道,“这个狗头竟然敢这样对我们!”

道格拉斯想要为父亲乔治分辩些什么,但是铁叶的愤怒和众多兽人战士充满怒火的目光让他选择了沉默。父亲的决定实在太离谱了,他难道不知道若不是这些兽人战士与前来报仇的狼人军队奋力死战,犬人部落就很有可能落入狼人战士之手吗!

道格拉斯从那天父亲对自己的态度中隐隐猜到了他为什么会这么做。是的,一千个金币已经蒙蔽了他的眼睛,让他失去了对关乎犬人部落生死存亡的大事的判断力,难道金币的力量就这么大吗!

没多久,特克和他带出去巡逻的战士们也回来了,他们带回来了一些在山林中打到的猎物。道格拉斯想要帮忙处理猎物,但是他却受到了所有兽人战士的抵触,只因为乔治是他的父亲。

道格拉斯心里明白,这些桀骜不驯、凶悍无比的兽人战士们若不是看在他帮着丹尼给他们处理伤口的分上,他们很有可能会在盛怒之下把他杀死。道格拉斯只不过是一个中型犬人部落的族长的幼子罢了,杀死他和杀死别的兽人没什么区别。

直到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乔治答应的救援队才姗姗来迟。

两百个犬人帮着将受伤的兽人战士们送回犬人部落,但是漫长、寒冷的一夜已经夺走了那几个重伤的兽人战士的生命,只能将他们就地掩埋了。

众兽人沉默地回到了犬人部落。

丹尼回家后,几乎将所有治疗外伤的草药和制成品药剂都拿了出来,甚至还将一直蜷卧在床上的爷爷鲍伯一块带了过来。鲍伯虽然年迈不堪,但是药剂术的水平却不是丹尼所能比拟的,他往往只要朝伤口上看一眼,就能知道要用哪些药剂治疗。有了鲍伯的帮助,兽人战士们的伤势都得到了控制。铁叶也很大方地将这次战利品的五分之一送给了鲍伯和丹尼作为治疗的费用。

战利品有皮甲、武器、皮靴、铜子和银币,这些都是从战死的狼人战士身上找到的。

在乔治的房间里,乔治正让道格拉斯叙述兽人杂牌军和狼人军队战斗的情况。

乔治淡漠地道:“这些家伙面对三百个狼人战士竟然还没死,真是命大。要是他们死光了,我就能省下一千个金币。这些贪婪的家伙竟然连战利品也全部占为己有。”想到愤怒处,乔治还狠狠瞪了道格拉斯一眼,若不是他自作主张,又何需分一千个金币给这些流氓强盗?

道格拉斯道:“父亲,听说有圣殿的人来了?”

乔治垂暮的脸上顿时露出难得的笑容来,温柔地道:“是的,安德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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