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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同行一路起分歧,石子伤人恶意生(四)

这一脚一来是试探苓舞的身手,看她到底会不会武功;若是会的话,那么这个人更要小心警惕地提防,若不会,倒还可以成为心腹助自己一臂之力。二来是借助这颗石子打草惊蛇,若是这些百姓是潜伏在这个小镇上的,是苓舞的帮手或是同僚,那么他们的主上一定会有更大的动作来对付纪含尹。

然而,事情并没有纪含尹想象的那样简单。她竟然忘了连陆笙尧都是有备而来,那么这个半路杀出的“苓舞”怎么会毫无准备?

纪含尹脸上没有一丝惊慌,既然要害她,看这架势并不是想要害她性命,只是想伤了她,致使刺杀皇上的计划生变故。这个缓兵之计倒是用得妙,苓舞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害她受伤,这绝不是她的主上所吩咐的,但苓舞的主上是谁?为什么要阻拦仇傲冥和纪含尹的计划?难道,是皇上身边的人所为吗?皇上虽不精明,但身边能人异士却不少,其中也不乏像陆笙尧一样的高手在。

是皇上吗?纪含尹心中升起一丝猜疑,却又不太确定。皇上素来与仇傲冥有仇,听仇傲冥说过,皇上杀过他最在乎的人,这个仇若是不报,他便隐退江湖,从此不问世事。

纪含尹凤眸微眯,又仔细斟酌一番。若是皇上想要害她和仇傲冥的话,为何前不久还处心积虑的把陆笙尧派到自己身边潜伏起来?皇上足可以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全城搜查仇傲冥的踪迹。若当真是皇上,那再派苓舞到自己身边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趁纪含尹分神之际,苓舞暗中又将几颗石子再度向纪含尹袭来,纪含尹险些躲过。只觉耳畔风声四起,本应是炎热无比的夏日,但此时为何会让她觉得寒意彻骨。

苓舞不动声色地掏出腰间暗藏的那把匕首,在杀手苑用过太多的暗器,也不乏有一些威力 无穷的暗器。现在的局势,她还是占据有利地位的。看来纪含尹还是有些能耐的,僵持了这么久竟然毫发无损,看来不用些手段和阴招是不能将她打伤的。

平日里训练有素的苓舞,并不在意这一时没有得逞,而纪含尹只顾着躲着石子,并没有在意苓舞手中紧握着的匕首。

锋利的匕首亮出银色的光芒,犹如一只正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像是嗅到了血腥味一般,寻觅着将要被它划伤的皮肤。

而此时,纪含尹还自以为是躲过了灾难,却没有注意到苓舞挥出的匕首。眼见着匕首就要刺向自己,纪含尹连连后退已挽回不了局面,只能下意识地阖上眼睛。然而,匕首并没有划过她的皮肤,猛地睁开眼,竟见着苓舞的右肩上刺入了那把匕首。

怎么回事?这把匕首怎么会伤到了苓舞?

纪含尹望着快栽倒在地的苓舞搀扶着她,先坐到一旁。街道上的百姓看到苓舞右肩流下的血渍惊得四处奔走,边走边惊呼道:“杀人了!杀人了!出人命了!”

纪含尹的大脑飞快的旋转,脑海中浮现出多种解决这件事的办法,但眼下苓舞的意识有些混沌,若是轻举妄动,不仅会害了她的性命,还会致使自己脱不了干系。还来不及背着已经受伤的苓舞赶去医馆,只能潦草的把她右肩的伤口处血迹擦干。

纪含尹望着苓舞瞬间煞白的脸色,撕下自己衣裳的一角,正欲开口要她隐忍疼痛,又恍然想起苓舞有可能是奸细,撕下锦缎的手顿了顿。

纪含尹心中虽有顾虑但此时已不能顾忌那么多,手中执着被撕得残破的锦缎道:“你先忍一忍,我先帮你处理伤口!”

苓舞柳眉微蹙,神情中略带郁色,皱着一张俏脸气若游丝应声道:“嗯……”

纪含尹将苓舞扶起,二人匆忙与仇傲冥和陆笙尧道别却忘了随身携带止血止痛的药,眼下竟为难起来。

纪含尹深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此时若是没有用药物处理伤口只怕这炎热天气致使苓舞的伤口溃烂腐化,到那时恐怕只能留在此地请大夫为她医治。若是错过了最好的刺杀时机,从长计议怕是耽误了仇傲冥完成他的复仇大业。这两难的抉择,纪含尹依然选择了救苓舞。

纪含尹咬咬牙,手握住剑柄对苓舞道:“苓舞你忍一下就好!”

纪含尹猛地拔出匕首,苓舞右肩的血迅速涌了出来,苓舞闷哼了一声,身体向前一震,受不了疼痛失去了意识。

纪含尹正准备将撕下的锦缎包住伤口,猛然想起苓舞身上有可能会有处理伤口用的金疮药,便在她身上翻找起来,苓舞身着粗布衣裳,衣着本就单薄,再经纪含尹这般翻找,很快便在苓舞袖间找到了藏好的白色瓷瓶,暗暗心想着苓舞的身上确实随身携带金疮药。

纪含尹并未思索过久,此事事有蹊跷只能从长计议,眼下也不是追究苓舞身上为何随身带着金疮药。

纪含尹摇了摇臻首,轻轻地将苓舞伤口周围的衣裳撕开,苓舞闷哼一声,竟悠悠转醒。 纪含尹猜测适才苓舞是装作疼痛难忍故意装晕,见她醒来了声音平淡缓和,犹如涓流道:“我帮你处理下伤口。”

苓舞眉头微蹙,瞥见自己手上正握着白色瓷瓶,便道:“这瓶金疮药是你的,我身上没带药……想看看你身上有没有随身携带止血止痛的药,便翻了你的身。救命心切,江湖儿女理应不拘小节。”

苓舞听到纪含尹这话,别过头去,声音轻柔令人猜不出情绪,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纪含尹见她似是准备好了,便将药撒在苓舞的伤口上。苓舞原本就苍白的脸更是一点血色也没有,额头上冒出的汗流入鬓发之中,苓舞死死地咬住薄唇,因伤口处受凉又接触了金疮药,越发觉得伤口处有些炙热,疼得咬住薄唇轻哼出声,薄唇本就毫无血色,咬的惨白不说还渗出了血。

纪含尹小心翼翼地为苓舞上了药,将撕下的那一块锦缎帮苓舞包扎。等到一切都完成之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才发现苓舞已经因为承受不了疼痛而再次昏迷。

纪含尹暗自轻笑,苓舞气息微弱瘫软在纪含尹的怀里。纪含尹的脸上露出少有的邪佞笑容,这样的表情甚是罕见。以往每次见她都是脸上带笑,笑中透着善意。但此刻竟然有人刻意要陷害她,致使她和仇傲冥的关系疏离,那么纪含尹便会露出这样的笑容。笑容背后,隐藏着难以言说的苦衷和哀愁,交织着忿恨与不愿。

纪含尹将苓舞整个人抱起,径直向仇傲冥去往的客栈走去。那些四处逃亡的人们,脸上写满惊慌与恐惧,他们望着纪含尹那张颜色越发难看的脸庞,那一丝清丽与无邪渐渐隐去,只剩下一览无遗的神秘。

天气还像个脾气多变的孩子,不多会,又突降暴雨。纪含尹原以为这几天他们一行人是要与这火辣的太阳打交道,要抵御它只能靠那把画着粉红色桃花的油纸伞。

纪含尹暗想这把伞买的真是及时,不仅可以遮阳,还可以避雨,还真是便捷好用。雨细密如丝,轻轻地亲吻着地面。干涸已久的大地被雨水冲刷的锃亮,拥挤的街道已不见平日的熙攘。人们早已不再将视线停留在纪含尹和苓舞二人身上,而是急匆匆地收拾自己的行囊赶回自己温暖的窝。

细密的雨和着阴冷的风吹袭着整个小镇,一时间,本就如诗如画的小镇处在一片氤氲中。水汽白雾围绕在纪含尹的周身,热气在一瞬间被蒸发,只剩下凄冷如泣的雨滴稀疏落下。

纪含尹只将桃花伞撑开,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苓舞。这一条街并不长,自纪含尹被救起后,她同仇傲冥走过的路哪一条不比此刻的这条小路长?只是她觉得自己此时有些莫名其妙,按理说苓舞很有可能是别人派来潜伏在他们身边的奸细。她竟然关心起一个奸细的生死,如同她渐渐地意识到自己正把自己推向万丈深渊。

纪含尹望了望苓舞煞白的俏脸,暗叹一声:“嗬!我未免太过可笑!竟会为……若是仇傲冥得知今日一事,难保他不会大发雷霆。但,苓舞当真是个可怜姑娘那岂不是害了她的性命?”

纪含尹胡思乱想着,她冒着雨在街道上缓慢前行。一个一个问题摆在她的眼前,她越想越急,越想越气,最后只能垂下眉眼轻叹一声。

或许犹豫不决才是纪含尹最大的错误,又或许猜疑心重也是她最致命的缺点。

阴郁天空中,拨不开一层浓重如墨的黑暗。云层挤压着彼此,纪含尹向天边末端望去,仿佛看到了一抹瑰丽的彩霞将要从天的尽头缓缓浮现。此刻的阴霾,不过是一场无尽的萧杀。两年间,她完美蜕化成为仇傲冥复仇之路的一颗棋子,从手无寸铁到成就心魔,她见多了权谋算计,暗潮汹涌。至于那些早被抛在身后所谓的功成名就,是否真的需要她用性命铸成,她已然有些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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