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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朱家父子的无声彩色世界

认识朱和喜多年了,可一直无法交流,因为夫妻俩人、一对儿女都是聋哑人。后来在一次画展中,他与儿子同时现场作画,身边却多了个年轻女子,明目浩齿的,不仅手脚勤快地为他们服务,而且还为他们代言,别人告诉我,这是朱家的儿媳妇,从农村嫁来的,我好奇地打听,她也毫不犹豫地告诉给我介绍,她叫安丽丽,被朱跃文19封书信打动了,这才走进这聋哑之家的。于是,我详细采访后,写了《嫁到聋哑人家》的特写,在《大江晚报》发了一个整版。而且,通过她了解了朱家父子,知道这书画之家虽然不幸,但在他们无声的世界里,却流淌着彩色的旋律,那是他们的追求与希望。

朱和喜生于1950年,是安徽巢湖人,中国美术家协会安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艺术研究院创作委员,中国残疾人美术家协会执委,省残疾人美术协会常务主任,中原书画研究院名誉院长,湖社画社理事,芜湖画院特聘画师。他的残疾源于家庭的贫困。父母没文化,母亲怀孕时误食中药,造成他天生聋哑。在江北农村里长大,冬天只有捡别人的女式花棉衣穿,头顶生疮也没医药治疗,饥饿笼罩着他们,母亲带他和弟弟到芜湖当工人的父亲这里来,他一天学也没上过,捡柴禾、捡炭渣,捞鱼虾,给家庭减轻一点负担。

叔叔参军,他作为军属家庭成员受到照顾,15岁到印花组厂上班印花,他收集起废旧纸片,用色彩任意涂抹,临摹多了,渐渐有模有样。后来进工厂打煤基,强劳动他受不了,煤灰的污染他也受不了,经常流鼻血,直到单位并入煤建公司,他的境遇得到改变。

17岁那年,得知书画家黄叶村办美术培训班,偷偷跑去看。黄老师发现窗外有人,要赶他走,他死活不离开,指手画脚表示他也要学绘画。画家见他有美术爱好,又是聋哑人,心生怜悯,免费收他当了学生。从此和喜一有机会就往黄叶村老师家跑,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他画,利用一切时间练习,跟着学习了十多年,黄叶村谢世,朱和喜赶去跪在老人的灵前,是哭得最响亮的一个。

家里穷,没条件买宣纸,找得到的破纸都被他利用起来,甚至旧报纸、墙报纸,也成了他的画纸。没钱买文具,只有用破笔蘸水在地上画。一天,他见母亲有一块白布如获至宝,就用这布画画,家长本来生气,但见他画出一张鲁迅的像惟妙惟肖,一个个都笑了: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画画了?

燃料公司总经理张长顺是个伯乐,了解到他的绘画天才,到物资局当局长的时候,就把他调到下属的物资大厦宾馆,让和喜进了工会,要什么有什么。单位安排他到黄山、庐山等地参观考察,与来芜湖的外地著名画家交流,让他参展及加入画册……还给他办了两次画展,连市长都给他送字。就是在单位效益不好情况下,还为他学习、参展、入选作品集等提供了种种方便,让他有脱颖而出的机遇。一次让他到省里比赛,那是比赛画广告画,他是画山水的,却得了二等奖。后来他从无锡中国书画函授班毕业,总工会评他为自学成才的积极分子。

可是单位被私人承包后只能回家,每月拿600元生活补助费。女儿聋哑学校毕业没有工作,儿子在煤基厂上班,每月只有几百元收入,屋顶上搭的简易画室冬冷夏热,他依然坚持作画,技艺越来越高。

他秉承了黄叶村大师“江南一枝竹”的风格,特别讲究用笔用水,画杆破笔时要用几分钟,然后一挥而就,中空外实,饱满欲鼓,很有立体感。再狂草写叶,看似零乱,但大小错落有致,虚实明暗相间,浓淡枯湿、参差不齐,最后笔一挫,一个尖尖的小竹笋出现了,最见风骨的是雨竹与风竹,表现出画家在逆境中自强不息的精神。

他的山水画有的厚重饱满,雄山奇水,峥嵘突兀,白云瀑布,给人以震撼的力量。有时满纸烟云,流光溢彩,充满神秘的气息。画面总是很满,如他的内心世界一样充实,在绘画时充满自信,经常情不自禁地竖起大指拇,表示自己画得不错,给自己一份鼓励。

近来几年,他到广州、珠海、汕头等地开笔会,在屯溪、黄山开画展卖了几张画,但也仅仅够他来去的花销。1997年5月,他应邀到上海市刘海粟艺术馆办画展,但由于下雨天,只卖了六幅画,剩余的画,都给办画展的人了。

中残联吸收他为中国残疾人美术家联谊会执行委员,他的《万峰叠翠秋云深》、《黄山烟云》都入选《中国当代画家作品选》。还先后参加了中国美术家协会举办的“中国画作品展”、《庆祝澳门回归书画展》、中国文联及中国文化部举办的《建国五十周年诗书画大展》,中国电影家协会主办的《中国电影百年书画大展》,都获得了优秀奖。

2003年,中国美术家协会、南昌市人民政府举办的在纪念毛泽东同志诞辰110年华夏笔都全国知名画家特邀作品展中,他的《万壑松风青,千古高土游》入选画册。2005年8月6日,由文化部艺术服务中心、中国书画研究院举办30多家省市专业画院举办“大河春天”第五届当代中国山水画展中,他的山水获得了创新奖,被评为优秀人民艺术家。在纪念邓小平诞辰100年全国名人名家书画大展上,他也获得优秀奖。

他依靠手势交流,娶了一个聋哑女子,造成的后果就是一双儿女都是聋哑人。朱和喜父母也只有几元的养老金,却节衣缩食为孙子成了家,娶了个农村姑娘安丽丽,聪明善良,勤俭持家,生个儿子起初让朱家人十分担心,生怕也是个聋哑人,直到孩子开口说话,一家人才放下心来。

儿子朱跃文也秉承了父亲的天才,在耳濡目染下爱上了国画,捡起父亲不要的纸绘画给父亲看,和喜一掌推他远远的。有天他情绪好,拿起八岁儿子的画一看,有培养前途,于是认真开始教儿子绘画了,也带他拜访名师。

文文小时候贪玩,朱和喜就用手势威胁他:“你是残疾人,没有本事将来只有讨饭。”儿子在聋哑学校学习了八年,有了文化更有了灵气,朱和喜无法从理论上指导,见画得不好就吹胡子瞪眼的,有时还一巴掌打去。用笔写下了:“当初爸爸画得不好时,老画家黄叶村也扭我这徒弟的耳朵,严师出高徒。”

父亲的激励更让儿子兢兢业业学画,在工厂里制作煤球煤基的强劳动之后,嵌满煤灰的手也拿起画笔坚持作画。朱跃文崇拜父亲,认为“他是第一山水高手”,自己却借鉴而不仿效,山水简练冷峭、清秀严谨,呈现出与朱和喜决然不同的风格。

父亲对儿子要求很严格,别人有时候想让他画花鸟,父亲马上对他竖立小指头,他马上明白,山水是自己的长处。他心思细密,很注意细节的处理,群峰层层拔高,烟云缕缕漂浮,画面饱满凝重,山水充实,留白不大,如他们诚实待人的心性,现在自己拿起笔就有灵感,远山近壑,大胆创作出瑰丽的山水来。

朱跃文少年时代,仅全国《双龙杯少儿书画大赛》就获得过三次银奖。在中国美协主办的《千禧龙杯》国际青少年书画作品联展大赛中,还荣获了特金奖。随着画艺的增长,2002年1月,他参加了湖南省书法家协会举办的“首届中国书画小作品大赛”,入选的山水编入《首届中国书画小作品大赛作品集。2005年6月,他参加杨州文联、美术馆等单位举办的首届“杨州八怪杯”全国书画大赛,荣获了精品奖,加入了芜湖美术家协会,也成了画家。只是,他一直为生活劳力,每天早出晚归,每月只有几百元报酬,期盼着能够专心创作出更多的好作品。

由于老城拆迁改造,他们终于脱离了贫民窟窿一样的老房子,搬进了棠梅园47幢3单元302号,面积不大,儿子一家还要寄居在和喜的父亲家中,但把客厅与阳台打通,可以摆一张大画案,光线很好,过去的学生与客户却找不到他们了,不通电话,也听不见敲门,与外界的沟通更少。他们希望有人能给他们每个房间都装上声控灯,如果有人敲门,家中的电灯亮起来,就知道开门了。这小小的愿望不难实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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