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
十三
中学里的深夜，算不上是万籁俱寂的。夜空是明朗无云的，但是天空中并没有星月，现在的气温是回升了不少，但昼夜温差却很大，晚上还是比较冷的。一阵晚风吹起，刮得树枝树叶哗啦哗啦作响，这气氛可谓是夜黑风高。查寝的老师本来是要巡逻到凌晨一两点的，但一见现在是这样安静得可怕，只到了零点的样子便回去睡觉了。
二楼96班的男生寝室里，所有人看上去都像是蒙在被子里安分的睡觉，气氛貌似是一片祥和宁静的，但要是仔细去听却很容易听到类似于老鼠般的声音，这声音中还带有一定的情绪在里面。原来康武和田辉等几个人这时还没睡，一无聊就只好找点乐子，康武这小子就讲起了鬼故事。这人有点口才表演的天赋，他讲的算是绘声绘色，水平不亚于电台里讲鬼故事的主播。听的人也听得特别认真，好像是融入到了故事的情景当中，心里的线都绷得紧紧的，只等断裂的那一刻。康武用那种夸张的极具渲染力的口气说着。
“当他充满恐惧的走进那个破旧不堪，不满血迹的小屋子，他发现了…………”
其他人此时都绷紧了全身所有神经，仿佛这个寝室就是那个鬼故事里的小屋子。康武讲到这里时卖了下关子，等大家放松下去后继续讲，鬼故事嘛要的就是这种一惊一乍的效果。还没等康武接着说，寝室窗台上突然跳上了一个黑影，那个东西的速度是康武他们所不能反应过来的。包括讲故事的康武在内的几个人是一阵惊恐，如同故事里的恶鬼将近一样。“哎呀！”，“有鬼啊！”这样的尖叫声不断响起，声音大而且让人听了起鸡皮疙瘩。这声音虽然比较大，但原本还是惊不醒其他正熟睡的人，但他们把也许正在做着噩梦的戴祝给闹醒了，做噩梦时就已经受够了，现在他又听到了真实的惨叫声，一时激动起来“啊……啊……”不停的叫唤，他这么一叫就不得了，声音大而且充满了惊悚与恐怖。全部人都被这惨绝人寰的声音给弄醒了，大家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跟着大吼大叫起来。其实康武他们也只叫了个三四声便弄清了这是个什么情况，那个黑影只是一只黑猫而已，那东西在窗台上“嗷嗷”乱叫，估计是到了春天发情了，所以叫声有那么些可怕。
靠近窗边的李森森赶走了那只黑猫，结束了这个“惊魂之夜”。
福哥在上个学期也教95班的数学，这学期95班来了个新的数学老师，但他工作量还是没减少，得教94班的数学课。课上到了平面上直线的位置关系和度量关系中的相交直线所成的角。这节课里面有一个重要的定理，就是“两条平行线被第三条直线所截，同位角相等”。为了方便学生们能理解这一定理，福哥又讲了一道试题。要证明图中的角一和角五相等，他先自己证明了线一和线二平行后，福哥再问大家。
“现在角一和哪个角是相等的啊？”
“角五！”大家一起回答道。福哥很是满意，认为学生们都理解了这个定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过他的“法眼”立刻捕获到了一个正在开小车的学生。他觉得自己不能放过这个漏洞，必须要拿他来检验一下。
“那位同学，请你来说一下图中的角一是为什么和角五相等。”这虽然只是个提醒，但福哥的语气没有加重，似乎这就是个普通的课堂抽查。
那人没啥反应，估计是小车开的太远刹不住了，直到他旁边的同学用手捅了捅提醒了一下，他才恍然大悟的站起来，一头雾水的望着福哥。尹老师也明白了，刚才这人根本就没有把课听进去，于是他又把问题给说了一遍。
“请你说说黑板上图中的角一和角五为什么是相等的。”福哥一边说一边用手中的教尺指了指黑板强所画的简易图。
那个学生看了看黑板后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滔滔不绝的说出了他的回答“因为角一和角三是对顶角，所以角一和角三是相等的，又因为角三和角四相等，所以角一和角四也是相等的，又因为角四和角五是内错角，所以角四和角五相等，从上面的推理可知角一和角四相等，所以角一也和角五相等”他信心满满的说了这么一大推，语言流畅，一气呵成。
福哥听了一番废话之后有些想笑，但作为师长是不能这么随意的。他把眼睛登得很大很大，脖子也申得长长的，然后对着那人说““你不懂就谦虚一点好不，说了这么一堆没用的话是在调戏我吗？这不就是个同位角的关系！”
台下的人已是笑不成声。
之前说过了，由于建筑设计等原因，在96班男寝室的里面窗户的左边有扇门，从寝室楼背面看的话可以发现这间寝室的旁边有个关着的窗户，所以那里应该有个小屋子。但那扇门一直是紧锁着的，也不知道谁有钥匙。因此那间屋子对大家来说充满了神秘感，有些人还纷纷讨论猜测那个小屋子是干什么的，说法也是五花八门的。有的说那是校长藏钱的地方，有的说那里放着以前神秘消失的学生的遗体。因为这些异想天开的猜测，寝室里的人很想打开这扇门，但又因为有些恐怖的说法而始终不敢强行打开。直到有一天，戴祝因为某些不开心的事儿在寝室里发起脾气来了，他不可能对同学们发泄不满情绪就对着门拳打脚踢，一个重腿踢过去那门竟然给打开了，戴祝的脾气也因这事突然变得好起来。
其实那个所谓的神秘屋子里压根就没有之前大家胡说乱猜的那些东西，除了厚厚的灰尘以及一些蜘蛛网，里面是空无一物的。对了，地面上还有几个麻辣包装袋，那上面貌似没有什么灰尘，来打扰的人看见这些麻辣袋子，就不得不联想到“狗二哥是不是早就来过这个地方了…………”
小屋子被强行打开后，一开始被大家当做吃饭，泡面看风景的地方。后来李森森建议大家把寝室里的桶子全部放进那个屋子里，这样寝室看起来就更整洁舒服了。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不过这次被关注的对象是95班的男生寝室。他们寝室的环境可就不好喽，这间寝室就是隔着厕所的那间。常年潮湿的地面让这间寝室无论怎么看都会觉得不舒服，空气里自然也是湿气足足的，还混杂着某些人鞋中以及鞋中塞的袜子上独特的味道，还有来自于隔壁的夜来香。能在这里睡得着的人都是不简单的，也有些人表示这只是个小意思，因为那些人在完小的时候住过比这还要糟糕简直是水牢般的寝室，过去的经验那是相当丰富的，所以现在就显得很淡定嘛。查寝的老师一般不愿意查到这里，即使是进来了也不会停留个半分钟。
这天晚上这间寝室表面上看去是很平静，学生们鼾声四起，睡得是格外的香甜。不过有一张床铺上似乎有手电筒发出的光，难道95班里竟然有那种挑灯夜战的勤奋少年？仔细看去这张床铺上竟然坐了三个人，他们手里拿着刚刚搬好的纸牌正在整理中，这原来是在玩牌啊。虽然玩牌需要投入较多的注意力，但他们的警惕性似乎不差，这是老手们才能拥有的“职业素质”。牌玩的很是激烈，但没人激动的出声，一有什么情况就赶紧把灯关了所有人立即“归位”。完了以后继续打牌，有一局正玩的激烈的时候，突然外边好像有了情况。虽然没有出现手电筒的灯光，但有经验的人可以从传来的脚步声里听出这绝不是其他寝室里起了上厕所的人的脚步声，而是在有一个大汉朝着这间寝室接近。
来的人的确是个名副其实的彪形大汉，就是中学的校长李军。他可是个身经百战的老手，查寝经验相当的丰富，他的查寝方式相比其他老师来说可要狡猾的多。他有着一双夜视仪般的眼睛，所以查寝时很少使用手电筒，发现有可疑迹象的寝室后，都是悄无声息的接近然后打个措手不及，江湖人称“老师易躲，李军难防”。这次李军在操场上巡视时就远远的看见95班的男寝室里有点灯光，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前去看看究竟，又采取他那屡试不爽的战术，尽管他刻意压住自己的脚步，但这走廊上有着不少积水，踩在上面的会话放大脚步声的。那三个学生觉得不对劲，马上收牌，关灯，归位。这次他们有些紧张，动静搞得有些大，李校长也感到不好，马上冲进去打开手电筒，他似乎知道刚才的灯光和声音来自于哪个床位，走到那个床前扯开了被子，用手电筒照着睡在床上的人，那人受不了灯光的刺激，不得不“醒来”，还装出一副充满睡意的样子。
“嗯哼……嗯哼……嗯哼……干嘛呢……老师有事吗？”
“刚才你们都在干些什么啊！给我老实的交代。”李军好像是已经看穿了一切。
“我一直在睡觉啊，没干嘛啊。”他还揉了揉眼睛。
李军又露出了那种不带善意的笑容“睡觉吗？可我明明看到这里面有光，敢耍我啊！”
“哦哦哦。”那人抠了下后脑勺“刚才是在看书，现在累了就睡了。”
“原来是搞学习哦，那好那好。”你点招数当然忽悠不过他了，李军带着那种笑容继续问道“那你看的是什么书啊，在哪啊，让我看一看。”
那人这下子有些紧张了，他继续装出一副非常疲惫的样子，然后把被子压得紧紧的“书……书……书就在被子里啊……”
还没等那人说完，校长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立一把掀开他的被子再用手电筒一照，一摊扑克牌出现在灯光下，校长露出了一脸充满阴险的笑，至于那个学生就是一脸的苦笑，两人笑着相互望着。
“你搞学习就搞学习嘛，那这些扑克又是来干嘛的，你说你是学的莫得！”
在铁证面前，那人当然得无可狡辩，但他却说“这是我……我用来算命的……”
“算命？哈哈。”校长冷笑一声“我看你是自己的命都算不到，还帮别人算命。”
然后这个人和他的两个“战友”就被校长带到楼梯那儿，要他们就穿着身上仅有的衣服在这里站上两个小时，所谓身上仅有的衣服就是上面一件短袖，下面是一个三角裤衩……
96班有个叫蒋勇的男生，他是个瘦高个儿，长得有点尖嘴猴腮的。他这个人爱打网络游戏，胆子也比较大，能想到的事儿基本上都敢去试试。他也算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在弱势的同学前趾高气扬，调子是相当高的，很是嚣张。但面对像柴云绍这样霸蛮的人就保持低调，其实这也是有个过程的，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刚开始还不是见谁都一样，但后来发现有些人实在是搞不赢，沾不上便宜，就只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蒋勇一般是骑着个小轮子的自行车来上学的，到乡里后先去烧烤摊那儿买点吃的，然后去网吧玩他最喜欢的网络游戏。打了两个小时游戏后才出来，骑着小轮子自行车慢悠悠的去学校。有一次他来的比较早，因为怕周末来得晚的话网吧里没了空机子，上去之前照样先吃了点烧烤再去上网，两个小时后他下了机。他觉得现在时间还早的很，但身上的钱不允许他继续玩，只好骑车去了学校。本来是想在寝室里睡上一觉，但寝室门还没开，他将自己的斜肩包通过窗户铁栏的空隙扔到自己的床铺上。这时候校园里很是冷清，来的人只是一些到了初三即将毕业的学生。他又想再去外面玩玩，哪怕只是随便转一下也总比傻站在这里强，可单车钥匙在包里，刚才已经扔进去了，只好走路出去喽。
蒋勇边走边抱怨着什么，估计是觉得今天就怎么这么背时呢？他看到路上有一个空的水瓶子，就狠狠的一脚踢开，这么一踢他觉得蛮有意思的，于是走上去又是一脚踢开，这瓶子飞到了一户人家的前院里。蒋勇本想继续找瓶子来踢，就来到了这个院子里，在这里他发现了比水瓶子更有意思的东西，一辆山地自行车。这车看起来感觉挺不错的，蒋勇仔细的把车看了一遍，发现这车竟然没有上锁哎！他又观察到这户人家的大小门窗都是紧闭着的，应该没人在家。于是他心里就产生了一个念头，把这辆车骑出去玩玩。当然仅仅是骑出去罢了，待会肯定会归还回来的，他一时激动没有想太多，直接将车骑走。这车泣起来感觉不错，挺带劲儿的，速度和舒适度棒棒的，这是他那破小轮车无法比的，他的心情也就好多了，整个人看上去好神气。
蒋勇骑着车在乡里溜达一周后，他觉得乡里的街道上人车太多，没有骑出这车应该有的速度来，很不过瘾。就想去乡外面的道路上遛一遛，于是他加快脚踏节奏向着三叶乡的方向骑去。他把自行车的档位挂到最高，双脚又是不停的踩踏着，车速是比较快的，都能赶上慢慢游了。虽然有些累，但蒋勇不亦乐乎，他还想和摩托车拼个高下，但人家摩托车加个油门就把他远远的甩掉了。离乡里两公里的地方有个大下坡，这段下坡有两百米来长，破的尽头是一个急拐弯，破前破后的路边都插的有注意行车的交通警示牌，蒋勇为了寻个刺激，彰显他那独一无二的车技，就打算冲一个下坡试试看。不但双手不捏刹车，而且下坡时脚还是踩着的，车速快到了他自己也感到害怕的时候，他赶紧捏了刹车。但此时已经晚了，由于车速太快，冲到坡底拐弯的时候悲剧了，连人带车直接甩到路边的排水沟里……
蒋勇本人倒是没什么事儿，只是受了些手脚擦伤，但那辆自行车是惨不忍睹的了。车身已经严重变形，前轱辘都断了，别说能骑了，站都站不了。蒋勇这下子吓傻了，这可怎么办啊！这该怎么弄回去呢？回去了那主人家又会不会打人？思考一番后他下了狠心，一不做二不休，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人看到，就丢下车自己跑了回去。到了学校后，他表现的很淡定，不动声色。有同学问他身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他就说这是骑车来校的时候不小心摔的。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这周星期一，96班的下午第五节是数学课，上课时后门是开着的，平时方便查课的老师来巡视。福哥和同学们正在认真的上课，蒋勇也是全神贯注的听课，似乎他现在已经彻底的忘记了昨天所发生的事儿，不过人变得比较本分些了。突然有两个人从后面冲了进来，来的人是一男一女两个大人，他们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到了蒋勇然后将其按在地上一顿暴打，边打还边骂。
“你这个小畜生！这么点就学会偷东西！还搞坏了啊！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这个狗东西！”
福哥看到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后心也慌了，赶紧放下手中的教尺，几个大健步冲到后面拉住正在打人的两个人“有话好好说啊！他还只是个小孩儿，人打坏了会出事的。”
那个男的挣脱福哥的手大吼道“怎么个打不得啊！老子自己的儿要是发错了了都使劲儿的打，这个狗杂种就怎么打不得了啊！”说完继续拳脚相加。
这时夏举岩，戴祝，李森森和海利等男生上前和福哥一起将无比冲动的两人给拉住，柴云绍选择了看热闹。原来昨天有人在街上看见蒋勇骑了这家的自行车，那天这对夫妇找车的时候得知了情况。今天又在公路边找到了破损不堪的车，再跟当事人来到学校认人，他们才一气之下闯进了96班。
这事儿后来似乎闹得比较大，蒋勇那边的家长准备来报复但这边的夫妇也“发动了群众”，看样子像是准备大干一场，后来在学校和乡里政府的调解下和平解决了，后来蒋勇也离开了96班离开了这所中学，离开了这个民风彪悍的乡。
上个学期96班发生过一起集体逃学的事件，当时闹了一点儿动静，这个学期这一情况再次在这个班级里发生。但不是原班人马，相信其他人再也不会干这种事了，跑的人只有两个，就是田辉和黄子光。不过这次福哥的态度没有像上次那样紧张而急切，他除了做了能做的事就几乎不管了。上次的事件纯属那一帮子人临时起意，没有钱也跑不了多远。而这次这两个人似乎是蓄谋已久了，带的钱也比较多，这是福哥但凭自己是不可能找到人的，这事儿还得他们的父母来解决吧。这两人上次也有他们，这样屡教不改也让尹老师明白了他们始终是待不下去的，早点走了好，对他而言只不过又要少改两本作业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