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斌几天来咳嗽得厉害，他认为自己近日来每天下乡受了风寒。到卫生院买了些抗伤风感冒药装到身上，走到哪里吃到哪里，但也见效不大，他也没放在心上，干脆不吃药，过了几天却见轻了，他心说，敢情这病也不能当回事。
昨天，马云仙没有从联社赶回来，王斌也不知道她是否向联社拆借到资金。李勇说，他那个片上不少人听了他的宣传鼓励后，跃跃欲试，纷纷提出贷款申请，准备外出购买碎石机等设备。李勇昨天还去松塔镇政府看望了女朋友项云，项云不但没分流，而且还提升为办公室副主任，并让李勇给大青山信用社捎回一份刚出台的红头文件和一份通知。
王斌翻看了一下，文件大意是，为了帮助农民脱贫致富，让农民在产业调整中走向富裕，各村及驻地单位要以“三个代表”为指导思想，要主动深入群众，察民情、解民忧、帮民富，当好帮助农民转型发展的主力军，在帮助农民脱贫致富的过程中起到先锋模范作用。
通知是让各单位负责人今天去镇政府开会。
马云仙不在，王斌只好代马云仙去。
王斌正要骑摩托出发，表姐王秀丽眼圈发红地也出了大门。她说，她丈夫打来电话，说儿子杨央住院了，得回去看看。
王斌下乡回来就听柳琴说了联社副主任老岳找表姐王秀丽谈话的事，说王秀丽在老岳走后在马云仙的办公室里哭了很久，直至上班后还不住地抹泪。王斌猜想肯定是表姐王秀丽进不成联社了，心里很痛。
王斌在表姐面前停了一会儿，才说：“表姐，进不进联社并不重要，千万不要放在心上，糟蹋自己。”
“我才无所谓呢，不进联社才好呢，咱没权没势没靠山，进去也是个无根副主任，尽受别人排挤，成天不用说干工作，光看别人的脸色也够受的了。”王秀丽低头踢着马路边的一块小石头说。“我最受不了的是有人给我造谣，说我作风不正，乱搞男女关系。”王秀丽说着眼圈又泛红了，她忙掏出手绢。
“什么人这么缺德，你找找杨主任，让他拿出证人证据来，不用就不用，干吗给人脸上抹黑，这也太过分了。”王斌愤慨地说。
王秀丽用手绢捂着鼻子没说话。
“就是，秀丽姐，你不是和市联社领导很熟吗？去反映反映，干吗那么让人捏着玩呀！”
李勇要到小卖铺买烟，出门时也停在王秀丽面前说。
“咱就是不在信用社干也得洗个清白呀！”
“你们别说了，我回去了，马主任不在，回来给我请个假，假条我交给柳琴了，多留点神，注意安全。”王秀丽说完，向驶来的班车挥挥手，班车停下，她上去走了。
王斌对李勇说笑一句：“你不和我相跟上去看项云，不怕我在项云面前说你坏话，被我蒙倒，成了我的情人？”说完，也发动了摩托，向松塔镇出发了。
王斌和李勇、柳琴是同一天进入大青山信用社的，他们三个处得很好，可以彼此开一些玩笑。
在路上，王斌忽然想起去松塔应该给柳琴买些好吃的，把范文的那份补给柳琴。柳琴曾问过王斌说范文给她买的食品哪去了，王斌支吾半天，才说让李勇吃了。柳琴有些不高兴地去问李勇。李勇连连叫屈，说他只吃了一点点，剩下的全让钱水仙享用了。
柳琴恨恨地当着钱水仙的面挖苦王斌：“拿上别人的东西送人情，讨人家喜欢，还做男人呢。”
钱水仙红着脸没吱声，王斌听了很恼火，心说：“不就是一包零食吗？范文买得起，我王斌为什么不能。”于是，王斌决定今天去松塔给柳琴买更多更好的食品，大青山买不到的，只有两三个门庭冷落的小卖铺，货架陈设着一些灰不溜秋的日用商品，连盒好烟都买不下，不是商贩们不进，是进下卖不了。比起松塔镇就差远了，整整一条街上商铺林立，各式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素有“小上海”之称。
王斌知道柳琴非常喜欢吃零食，女孩大多这样。
记得王斌在上班第一天，他骑上摩托去柳琴的家里接柳琴。柳琴父亲也是信用社老职工，并和马廷刚很要好，柳琴家距大青山较远，又不通班车，所以，马廷刚就让王斌去接。马廷刚从王斌一进信用社大门就看出这个小伙办事沉稳。
王斌在柳琴门前大声叫着柳琴的名字时，柳琴很是奇怪。柳琴没见过王斌，同时又不好无缘无故同男孩交往。她咬着一袋锅巴出门望着王斌，王斌忙说明了来意。
柳琴把王斌让进家里，看着父母给王斌倒水，递烟，而自己只顾坐在一旁吃那袋锅巴。直到吃完，才去收拾行李。
王斌坐了一会儿，就带柳琴上路了。路上，他对柳琴说，他本想在柳琴家吃了午饭再走，同柳琴聊上半日，因为他在参加工作前因没考上大学感到很苦闷，也很寂寞，很想有个异性伙伴倾诉一下，可见到柳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觉得坐着很没意思。王斌说：“你对陌生人太不热情了，这不是现代女孩的优点。”
柳琴有时候会回想起王斌接她那天的事。她想：或许是与王斌头一次见面，自己只顾吃锅巴的冷淡给王斌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以致在以后与王斌的交往中这种印象起了作用，从而左右了王斌的感情。柳琴曾很懊悔，那天自己为啥不主动留王斌吃午饭呢？在父母留王斌吃午饭时，她感觉到王斌有留下来的意思，可自己却始终没开口，要是自己也劝王斌留下来吃午饭，并开开心心和他聊天，或许一切和现在便大不一样了。
只是，那样就比这样一定好吗？有时柳琴又这样想。
那天，柳琴去了大青山信用社，李勇也到了。晚上，老主任给他们开了个认识会。
当时，大青山信用社还没建起新的营业室，办业务住宿全挤在五眼青石窑洞里。老主任马廷刚独自住着一眼，既是办公会议室，又是他的卧室。在红漆文件柜后摆放了一只单人床。文件柜前边是办公桌。办公桌前面靠墙摆了七八把木软椅。王斌和其他人就坐在这些软椅上听老主任说话。
当时，大青山信用社没烧土暖气，还生着火炉。马廷刚的炉子不很热，王秀丽悄悄告诉表弟说，马廷刚是为了节约煤炭，把烧过的炉渣又过了一遍铁筛，尔后把发黑的煤渣二次利用。这样，马廷刚的窑里永远暖和不了。
紧挨着马廷刚办公桌坐的王斌不断地给马廷刚和李勇递烟。使得窑里烟雾缭绕。柳琴感到头很晕。她在王斌发烟的时候才多注意了王斌几眼，发现王斌虽然相貌平平，但那双又黑又亮的小眼睛中却透露出一种很特别，其他男孩很少有的东西。
王斌和李勇分在一个窑里住，那眼窑既是他俩的宿舍，又是金库，一直保留到现在。王斌和李勇晚上大部分的时间值班守库。老主任马廷刚怕他俩寂寞，就把自己窑里的一台彩电安放到库房中。这样，窑里就经常多了女孩子的身影，马云仙和王秀丽不大爱看电视，两人住在一个窑里不是说悄悄话就是看书，看电视最多的是柳琴和后来的钱水仙。
晚上，李勇有时去乡政府找女友项云，就留下王斌和柳琴。柳琴边看电视边嗑瓜子，临走给王斌留一摊瓜子皮。王斌心里不高兴，但没明说柳琴，而是将写有“不要随地大小便”的纸条贴在了电视机后的墙上。柳琴再看电视嗑瓜子时，抬头看到了那张字条，对李勇说：“你俩这厕所还挺讲卫生规则的。”
李勇自然倾向王斌，他说：“只是女人进了男厕所不讲卫生，随地大小便还无理抢三分。”于是两人就嘻嘻哈哈扭在一起，柳琴闹不过李勇，就向王斌求援，王斌就忙拉架。
王斌、柳琴和李勇很快结成小集团，王斌聪明宽厚，李勇灵活老实，柳琴和他俩最合得来，有两位好朋友相伴，才使远离父母的柳琴没有了孤单和寂寞，在闭塞的大青山里工作和生活的充实而有意义。
第二年，社里安装自来水，老主任马廷刚为了节约开支，给社里职工每人分下一段挖管道的任务。
王斌不但很快挖了自己的一截，而且还帮柳琴挖了不少，然后才帮表姐王秀丽。王秀丽笑着说：“斌，你对柳琴比表姐还近乎。”
柳琴听了，脸一红，显得很不好意思，但心里很感激，从那次起，柳琴对王斌多了几分亲近。社里人都说，她与王斌恋爱了，但王斌从没给柳琴买过零食吃，他觉得女孩成天吃零食给人的印象不好，往往因为贪吃零食上了一些不怀好意男孩的当。同时王斌也反对柳琴吃零食，他想改变柳琴，但最终没实现，反倒让柳琴觉得他吝啬，不愿意通过这种交友方式在她身上投资，甚至感到王斌对她的爱近乎虚伪。
范文给柳琴买零食的事深深触动了王斌，尤其是柳琴得知钱水仙吃了范文给她买的零食后，显示出的不满使王斌认识到女孩，特别是像柳琴这样的女孩是很注重这一点的，这重要的一点恰恰被他错误的想法忽略了。
王斌到了镇政府礼堂后，会议已经开了，他悄悄地挨着松塔信用社主任老史坐下。
会上，镇党委书记老刘讲了话，希望撤乡并镇后，大青山和松塔镇的干部群众精诚团结，不要被地方观念束缚，在调整产业结构，振兴地方经济中走向共同富裕的道路。接着镇长老齐向与会人员通报了两件事，一件是某公司购买榆家沟煤矿的事，一件是号召大青山村民开山取石的事。
老史悄悄对王斌说，大青山开发，农民贷款可得尽快解决，目前已有不少大青山人向松塔信用社咨询，问松塔信用社贷不贷给他们款。老史答复他们，能在当地信用社解决的就在当地信用社解决，大青山信用社实在解决不了，就到松塔信用社贷。
王斌听了，说：“那你们社就贷给吧，反正我们也快成了你们的分社了。”
老史说：“现在还不行，我是希望你们抓住这次机遇，尽快筹集资金投入，只要石头挣了钱，连过去的不良贷款也盘活了，你们信用社搞活了，还愁挣不了工资？”
王斌很感激老史对他们社的支持。
老史说：“都是一个灶上的人，我们吃饱饭，你们吃半肚，你们心里不平衡，我们脸上还不光彩呢。”
“那你们能不能拆借给我社一点资金？”王斌不失时机地问。
“恐怕不行，镇上这几年干旱，农民歉收，有两三年的贷款收不回来，外占资金过大，我们刚好能转开磨。说不定过了年政府又会生出什么新项目让扶持，我们也得投入呀！”
这时，李勇的女友项云，一个胖胖的圆脸蛋姑娘来到王斌跟前，告诉王斌回去时给李勇捎上她刚给李勇买的皮手套。项云昨天见李勇来时，皮手套手心磨出了好几个洞，就上街给李勇买了一副新的。
“你真会关心李勇！”王斌有些嫉妒的对项云说，说得项云脸上飞起了两朵红云。
散会后，王斌向项云拿了手套，就顾不上吃饭，径直去了商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