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信用社信息联络员开会的日子，十几个联络员中唯有黑土岩村的老冯没回来，马云仙让王斌骑摩托车去看看，怕老冯路远一下子赶不过来。王斌知道老冯孤身一人，给信用社当代办站代办员十几年兢兢业业，后来银监会撤销代办站，老冯又被信用社聘为联络员。黑土岩村到大青山信用社较远，路也不好走。
老冯在生产队时当了多年的会计，实行责任制后，就辞职了。老主任马廷刚对老冯很了解，觉得老冯责任心强，靠得住，就有意发展他做代办站代办员，可老冯说自己已50多了，干了那么多年会计干烦了，不想在数字上操心了，但后来的一件事却使老冯自动寻求马廷刚要求当代办站代办员。
老冯节俭，一辈子省吃俭用，攒了不少钱，但他只在信用社存了一少部分，大部分攒在家里，认为花起来方便。
老冯觉得钱放在哪儿也不安全，后来就把钱缝进褥子里，他认为自己的褥子又黑又脏，没有人往褥子里想。入了冬的一个晚上，老冯炕太热，半夜着了炕洞，不但烧了褥子，也把褥子里近万元全烧得残缺不全。老冯气得差点晕死过去。恰好，老主任马廷刚来黑土岩下乡，听说后，主动找到老冯，帮助老冯兑换了全部残币，老冯很受感动，同时也认识到信用社在农村经济建设中的重要性，就打定主意找到马廷刚做了代办站代办员。多年来，老冯对信用社各项工作兢兢业业，从没出现任何差错，并连续十年实现了存款兑付安全无事故。
王斌刚发动着摩托车，马云仙喊住他，说让柳琴和他一起去。她答应过与黑土岩相邻的红柳村干部让王秀丽帮村里新上任的会计立立新账。王秀丽不在，就让柳琴去帮助一下。
柳琴已有好多天没理王斌了，虽然柳琴觉得此生此世都不会同王斌走到一起，但柳琴摆脱不了对王斌的依恋。这份依恋是用时光积累成的，依恋越深时痛苦愈重，而表面上，柳琴却永远摆出一副对王斌无所谓的姿态。
柳琴常想，如果世上不曾有水仙，那该会怎样呢？
设想过之后，柳琴会很清楚地回答自己，那将还会有木仙、火仙、土仙之类，王斌抵抗不了那种诱惑。
柳琴面对王斌和水仙的亲近，极力让自己在别人面前表现得镇定自若。让别人看不出王斌对她的伤害。若有人问她：“柳琴，你怎么和王斌吹了？”
柳琴总是大大方方地回答：“什么呀，我从来就没和王斌好过，我们只是一般朋友。”
但柳琴和王斌单独在一起，坐在一个摩托车上行驶在通往黑土岩的山路上，她却掩饰不了自己内心的激愤，无法做到镇定自若。
柳琴伏在王斌背后，费了很大的劲才把随时都会夺眶而出的眼泪压抑住。
沉默了许久，王斌觉得自己应该对柳琴说些什么。
王斌想了想，才寻找到话题。
王斌说：“你怎么啦？一言不发？”
柳琴说：“没什么。”
王斌说：“是不是因为我和水仙，把你这辈子也得罪下了。”
柳琴说：“你还能得罪了我，再说，就是得罪了我，我又算什么呢？”
王斌说：“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柳琴说：“好笑，我们只是一般朋友，高兴了多说几句，不高兴就没话。”
王斌说：“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柳琴说：“当然不是真心话，你也一样，如果对我真心，会轻而易举地放弃我吗？”
王斌说：“照你的话，一切都是我的错了。”
柳琴说：“不是你的错又是谁的错，我恨你，会恨你一辈子！”
柳琴终于还是暴露了自己。她泪雨滂沱、泣不成声。
王斌无语了，他加大油门，骑着摩托车在山路上颠簸飞驰。
王斌到了老冯家，见老冯家里挤了很多人，村主任赵虎也在。
赵虎望着昏睡在炕上的老冯沉痛地告诉王斌，他今天一大早上木炭窑，在半路上，觉得尿憋，就在朝路边的山沟里尿，尿完，他无意一低头，猛然看见沟底雪地上有一条扎着口子，鼓鼓囊囊的麻袋。
赵虎好奇地绕道走下沟底，打开麻袋一看，原来麻袋里装的是个人，还是他村的老冯。
赵虎吃了一惊，他摸摸老冯的鼻子，还有气息，忙背起老冯回到村里。
“老冯肯定是得罪人了，要不人家会这样治他？”人群中有一个妖气十足的高个子女人说，王斌认得这女人就是赵生财的老婆。
“老冯哪会得罪人了，在村里与咱们共处了几十年，对谁不是和和气气的。”有人立刻反对赵生财老婆的话。
“人心装在肚子里，他不得罪村里人，就不得罪村外人？”赵生财老婆撇撇嘴，不服气地说。
“莫不是有人想谋财害命，觉得老冯为信用社办事有钱。”又有人瞎猜测。
“难说，这世道乱哄哄的，一点也不太平，谁知道自己倒什么霉哩！”赵生财老婆唉声叹气地走了。
王斌问赵虎：“报案了没有？”
赵虎说：“我回来就觉得事情严重，马上给松塔派出所打了报警电话，现在也该来了。”
正说着，一阵警笛声由远而近，很快在老冯家大门口停下了一辆蓝白相间的警车，三名公安干警走下车，快步进了老冯家里。
一位自称姓刘的所长把村主任赵虎叫到院子里询问案发经过，另两名干警对老冯的保险柜进行了检查，没发现打开过的痕迹。
这时，老冯总算苏醒了，他很惊讶地望着屋里所有人，不相信自己还活着。
刘所长在院子里听说老冯醒了过来，忙和赵虎回到屋里，对老冯进行询问。
老冯被人扶着坐起来，喝了点开水，开口就骂：“巴你个赵生财，你就是把老子冻死，也休想让老子昧良心。”
原来，赵生财为了乘大青山开发之际，大放高利贷，发不义之财，他从大青山信用社取走了所有的存款，想通过老冯为信用社办事的身份，办理假贷款手续欺骗农户，为他的高利贷披上合法的外衣。但老冯坚持原则，对赵生财许诺的种种好处视若粪土，义正词严地拒绝了赵生财的非法要求，并告诉赵生财，他若再敢用高利贷危害乡里，就到公安局举报。
赵生财见软的不行，就从城里雇来了两个地痞，半夜窜到老冯家里威吓。说老冯不答应他的要求，就用麻袋装了老冯，扔到山沟里活活冻死老冯。
老冯冷笑着说：“你把我喂了狼也不答应，我不能做坑害信用社和乡亲们的事。”
“叫你这老东西嘴硬！”赵生财雇来的一个地痞一拳打昏了老冯，之后老冯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刘所长马上派干警到赵生财家里去拘留赵生财，可两名干警去了不大会就回来了，报告刘所长说赵生财跑了。他们审问过赵生财老婆，赵生财老婆哭着说，赵生财本想让那两个地痞吓唬老冯一下，不想那俩小子果真把老冯装进麻袋扔到山沟里。她丈夫听她回去说，老冯差点冻死，而且村主任赵虎向派出所报了案，就知道闯下大祸了，吓得带了家里所有的钱跑了。
刘所长听了，觉得案情已明确，就让老冯和王斌上了木炭窑。
屋里只剩下老冯和王斌，王斌对老冯说：“老冯，你平日温温顺顺的，到了关键时刻竟这么硬。”
老冯笑笑：“山里人嘛，没一点石头性子还算什么山里汉子。再说，咱是农民，信用社又是咱农民自己的银行，咱不能昧着良心干有损信用社和乡亲们的事啊！”
王斌听了，在心中暗暗为老冯点头。
王斌为老冯做了午饭，和老冯吃了，告诉老冯多注意身子，告别老冯到红柳村接柳琴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