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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冬夜无雪,琴岛之人

太阴历,2014年腊月。

华夏国北方,杉龙省,人口大省。

其中琴岛市,不是省会城市,却是山龙省内第一经济发展大市,有全国多处著名旅游景点。

琴岛经济开发区所在地,资源流动量巨大,潜力旺盛,高楼林立,现代化电子科技气息浓厚,大批资本家在此投资。

琴岛楼高,路宽,人口流量大,在此买房定居者越来越多,当然,自然也越来越热闹。

夜色下街道上的霓虹流走,美丽炫目。

……

“人在江湖飘啊,哪能不挨刀。。一刀砍死你啊~我砍完砍自己。。”

五星级豪华酒店包厢,有两个醉晕晕的男人在划拳较量,桌子被东倒西歪的两人碰得咚咚响。

砰地一声。

响亮的碗砸桌子的声音。

一粗犷大汉坐在桌前抓着大碗,酒全都洒到了红色桌布上,看着眼前的重影好像两个人,闷声大吼,脸胀得通红,指着其中一道影子:“你输了,喝酒!”

又指向另一道人影,“你也输了,也要喝酒!不得耍赖,我看着呢!”

“嗝~输?我……我咋不知道……”

大腹便便的中年眼镜男嗝出一口酒气,挠挠头,脸色通红,感觉自己是谁,绝不可能输。

然后猛地一拍桌子,低头使劲盯着眼前骨头都被咬坏的酱猪蹄,看着上面的两口牙印发愣。突然伸直手臂,食指却对着天花板,从左边划拉到右边,好似歪歪扭扭的针摆。

他冲着那根猪蹄大吼,好想在训斥一个新入仕途的小崽子:“老子是市长的小蜜谁敢让我输!”

粗犷大汉也一拍桌子,吼道:“老子就是市长!”

中年眼镜男一脸不服,打了个嗝,就抽空了全身力气,砰地一声,实落地趴在大圆桌上,眼镜掉到排骨汤里,胳膊一伸通到桌子中间。

几个盘子顿时就被捣得飞老远,掉到地上发出喀拉拉一通碎响。

食指还冲着对面晃来晃去,咬字不清:“就你这熊样……还市长~不行……老子还市委书记呢~”

突然远处砰的一声巨响,门被踹开,一阵威严的脚步声传来,然后一排整齐的脚步声随之响起,两人头皮栽进碗里骂骂咧咧,喊着谁敢打扰他们。

一阵冬风先脚步到来,呼啸着,像野猪在笼子里愤怒嘶吼,猛烈地吹了两人一通,两人冻得一阵激灵。

眼镜男急忙缩缩身子,屁股扭动,头皮使劲朝碗里拱了拱,发出哼哼的闷响声,仿佛要把整个肥胖的身躯都拱进碗里。

粗犷大汉却是陡然一阵怒气,将眼前的鱼盘一翻,就盖在自己的头上,然后摸起个大盘子大喝一声就猛地朝前一扔,想要砸死敌人,却是没扔远,当的一声砸在眼镜男面前,吓得他再次用力地拱起来。

一道正直的声音突然传来,雷声阵阵,响彻整个空间,好似包青天在世。

“六扇门办案,闲杂人等速退!张三,李四。你们两个公款吃喝,思想觉悟落后,被免职了!”

大盘子咕噜噜转动,掉落在地上,啪的一声碎响,壮烈牺牲。

两人顿时猛地站起,感觉这阵冬风竟是异常寒冷,几个盘子被碰到地上,哗啦啦碎响。

站直低头,看到那一地碎片感觉心也碎了,恐惧打颤、身体左摇右摆,嘟嘟囔囔解释着什么却解释不清。

一声尖锐悠长的太监喊叫声:“林大人驾到~~”

七彩灯光亮了起来,音乐响了起来,梆子敲了起来,随着鼓点的脚步声传来,黑暗中一道潇洒威武的身影出现在舞台上。

一二三四……

林大人出场到场中一站,不多不少整七步,与西楚霸王走步无二。

此人年轻俊秀、仪表堂堂、丰神如玉、气魄摄人,一双深邃的眸子令人心颤,好似要看透一切,遥而望之,无非公侯之选。

头顶金鸡翎,着一身威严的巡察司红裳,腰间挂一带鞘弯刀,脚蹬黑色长筒皮靴,灯光打到身上,帅气无比、魅力四射。

缓缓向前走来。

两排黑裳卫士提刀紧随其后,细一看,则都是花脸武二花(注)。

灯光开始变得明暗交错,透着岁月之感;吹风机吹了起来,黑发飞舞。

某歌手独特的沧桑歌声随即响起……

“我站在北方的天空下,任晚风吹乱我头发~望着那映红天边的晚霞,我想那是天使的家……我站在北方的天空下,思念的你远在天涯……”

一股沧桑搔比凄凉萧瑟的气息顿生,好似悲伤离合、几番经年,江湖厮杀、情深缘浅……走来的是一位落拓刀客。

衣服摩擦产生的有节奏的声响和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令醉酒的两人心惊胆颤,站直如木桩一般,不敢妄动,只可惜脚跟不稳,木桩左摇右晃,徒增一份滑稽可笑。

于是幕帘突然拉下,再拉开时,两人已经穿上道具,变成了两枝露着脸的木头,伸着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摇摆。

林大人袖子掩面一拂,顿时就带上黑脸面具变成了秉公办案、执法如山的包大人。

一声令下,武二花们踩着整齐威武的步子将两根发抖的木桩包围,手里握着凭空出现的庭杖,喊着‘威武~’。

林大人一抖袍子做个威武造型,清亮的嗓子喝喊:“呔~兀那木头,认罪否?”

林大人夜审木头。

鼓点急迫了起来,音乐慌张了起来,两根木头枝桠猛烈地摇晃了起来。

咚咚声突然响起,大地震动了起来。

一道妩媚绵软的声音响起。

“相公~~~”

美人登场?

林大人暂停审讯,曲臂手掌伸到额前、猛地扭身回头,面具变为猴脸,左腿后撤一步,身子前倾作猴子观月,张扬不失潇洒姿势,黑白金面妆里露出一份笑脸,静等美人。

刺啦一声。

黑色幕布被直接扯烂,一条健壮的霸王龙走出现,甩着强有力的尾巴将舞台直接踩坏,漏出块块断裂的木头。硕大的头颅、獠牙外翻、涎水直流洒了一地、凶残恐怖,朝林大人走来。

“相公~奴家来了~”

霸王龙伸长脖子张大嘴,两排锋利的牙齿满是粘液,吼一声,露出左右甩动的猩红大舌头。

林大人被恐龙一口气吹得后退两步,猴脸惊愕,然后露出恐惧之色,伸手拔腰间佩刀,一声呐喊:“呔!妖怪休走。”

佩刀竟拔不动,妖怪没走,直接冲林大人扑了过来。

林大人恐惧地仰天大吼一声。

“啊!吾命休矣~”

……

黑暗里,林邈猛地从小铁床上弹坐起来,抱着被子一头冷汗,心里余悸未消。

啪的一声,宿舍里亮了起来。

歪头一看门口,原来是撒西龙五星级酒店宿舍主管来了,是一个矮胖的冬瓜,脸黑的像个锅茬子,此刻刚脱离梦境,与那恐龙对比之下心里对这厮竟不由感到一阵亲切。可随即亲切就消失了,因为他明白过来,之前冬瓜正在敲门,这是刚进来,就因为他敲门声太大,梦里美人就变成了恐龙,就是他把自己的美梦摧毁,给了自己一个噩梦。

该死的矮冬瓜。

这还不算,原来是来赶人的了。这都半夜了却说什么临时宿舍人太多,本来提供住宿干完活却无法提供宿舍住宿了。借口太假但表情太诚恳,怎么说五星级国际酒店主管向他们几个低头道歉都是一件开心的事,而且自己这临时服务员没有任何地位,也打不过谁,关键是这一天的工资已经付了。

咱好歹是琴岛大学的大学生,不与这等无品之人计较。

没什么好收拾的,穿上衣服,裹上老人帽,摸摸山寨机和工资还在兜里,随着几个同样被撵走的家伙们左拐右拐离开迷宫似的地下一楼,走出大庄园似的撒西龙大酒店。

……

林邈今年19岁,生于农村,长于农村,一直到现在,因为父母是农民,贫苦的农民。刚上大学,自认为是个乐观主义者,因为他一直喜欢回忆小时候的梦想,然后产生一些奇怪的想法。

比如从七岁记忆开始存在时,作为一个在WPPSI(韦氏幼儿智力量表)中得到65被成功评为智商缺陷的孩子,在面对其他孩子甚至老师的嘲笑时,他心里也会很生气,然后有暗暗发誓要考第一的荒唐念头;

当他上了初中之后,当他真的一直出现在成绩单的首位时,父母为他骄傲,他感觉这太简单,然后便有了怀疑这个世界真实性的念头,万一这只是一个弱智孩子某个夜晚想要考好的梦怎么办?梦都是要醒的,醒来了父母还是那般愁容;

他考上了重点高中,逐渐发现好像这个世界是真的,因为他如果不学习,他果然就真的考不到第一。

今年夏天林邈考到本省的琴岛大学,和他的理想相差甚远,但他很高兴,这个世界看来是真的。自己作死,高考不好好考,最后只考上了个普通一本,就为了证明这个世界是真的这一荒唐的念头。

然后就要考虑未来普通大学毕业后的艰难就业问题,婚姻问题,结婚买房问题……各种问题接踵而至。他不考虑这些,感觉有点遥远,和梦一般的遥远,可父母也得提前帮他考虑。看到父母焦虑的表情,他终于不敢再犯贱。

家里很穷,父母很累,东拼西凑借钱让他上了大学。半年来助学金没拿到,生活费花了不少,他想赚钱,于是发传单、搞促销、做钟点工、环卫工……

从有记忆以来,他就不断地努力,然后最终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他有许多一闪而过的念头,有想将它们实现的想法,世人将之叫做梦想。他却不敢将这些想法透漏出来,因为那些都很荒谬,和那些当年在智商还是65时的呆滞模样一样荒唐可笑。

于是他喜欢上了做梦。

在梦里,他的思维可以自由翱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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