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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做受欢迎的人

应吴苍林校长的邀请,我走进了学校的“班队会”课堂。由于学校在泥石流发生后,为了帮助灾后重建,学校敞开大门接纳了很多插班生,加上秋季新生入学,学校一下子增加了近四百人。这些因素给忙乱的学校又带来了很棘手的问题,那就是好多班级由于遇难学生、插班学生而出现了不稳定的局面。特别是三年级,因为特殊的情况,不得不进行了班级重组,由原来的四个班改成了五个班。班级成员发生了变化,班级老师也出现了一些新面孔,如特岗教师的加入和遇难教师的缺岗,给学校的管理带来了困难,尤其是学生的思想教育迫在眉睫。可是,学校因为被水淹而借住一中的校舍,再加上一些资料的补充、制度的规范,以及安全隐患的排查等,学校工作已经千头万绪,使得德育这块阵地贫瘠、荒芜。此事被校领导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终于,在屡次召开家长培训会后,吴校长开始要求我们走进学校的班队会课堂,帮助班主任管理学生,让学校教育与家庭教育同步前进。

接到这一任务后,我们团队的成员开始合理分工,制作计划。之后,我们依计划首先分别走访各个年级的班主任老师,去了解目前孩子们存在的问题,以及班级管理中出现的弊端。接着,我们一起交流、分析、汇总,最后将重点锁定在了一、三、五三个年级。我接手的是三年级,根据走访所掌握的资料,我将“第一课”定在了三(五)班。

三(五)班的班主任是一位刚刚参加工作的特岗教师。年轻的小伙子由于缺乏经验,再加上班级的学生是其他四个班里抽出来重组的,这一系列的特殊因素给这个认真、好学的小伙子带来了极大的困扰。和他的几次谈话中,我了解到“班级没有凝聚力,孩子们不够团结”是他目前最头疼的问题。

鉴于此,我精心设计了主题为“做受欢迎的人”的队会课。

九月十二日下午三点半,一走进课堂,五六个孩子便呼啦围了上来,“你是老师吗?”“你要给我们上课吗?”“我们班是三(五)班……”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问题让我知道了这是一群胆大且无拘无束的孩子。但还有很多孩子依然在做着自己的事,或玩、或聊天、或写作业,对于我这张生疏的面孔毫不理会。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突然给我带来了一种不被重视的失落感。

上课铃声响了,大部分孩子挺直腰板,双手交叉放在了桌前,一副守纪律、爱学习的派头。可是,门口却不停地、断断续续跑进来一部分学生,有气喘吁吁的女孩,有互相打闹着跑进来的男孩,也有若无其事、慢条斯理走进来的孩子。看来,情况十分复杂,纪律的确散漫。

我摆出友好的姿态,笑盈盈地站在讲台上耐心地等待着,等待所有的孩子落座,等待所有人发现教室里的异常,等待所有的目光投向我这里……约摸两分钟后,我的等待有了结果:全班孩子都规规矩矩地坐端正了,教室里一下子安安静静,大家不约而同地看着我,那一双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期待,他们期待我张口,他们好奇我是谁……

“大家好!我是教语文的老师,我姓郝,你们应该称呼我什么呢?”我热情地挥手打招呼。没有指望孩子们甜甜地称呼我“郝老师”,只希望有几个声音能迎合一下,但结果是失望的。孩子们或无动于衷,或环顾四周,愣是没有声音。

“哈,我的名字叫郝玲,那你们就叫我郝玲吧!”我开始让步了。

“你是郝老师。”坐在前排的一位小女孩小声的一句话似天籁之音让我看到了他们接纳我的曙光。我夸张地伸出手拉起她说道:“谢谢你叫我郝老师,我想和你交个朋友,好吗?”

“好的。”稍稍停顿了一下后,小女孩提高嗓门喊出了两个字,显然,她为能做我的朋友而有点激动。

“谢谢你,还有谁想做我的好朋友呢?”我邀请我的“好朋友”坐下后,开始寻找更多的朋友,我知道,要想顺利地召开队会,就必须让这些小主人接纳我。

“我!”一个小男孩自告奋勇地喊了一声。

“老师,我!”又有一个男孩发言了。

“谢谢你们,想跟我做朋友的请举手吧!”我降低了交友的要求。

呼啦啦一片,孩子们的小手像埋在地下的小草似的很快探出了头。小脸蛋也开花了,胆大的几个还开始交头接耳了。我开心极了!

“谢谢亲爱的朋友们!我太喜欢你们了。瞧,个个长得这么漂亮、这么帅,谁见了都喜欢。”我极力夸奖孩子们,想和他们走得更近。

此时的教室里,气氛一下子变得活跃了。孩子们舒展的笑脸和调皮的小动作让我知道队会课可以开始了。

“孩子们,在咱们班上,你最喜欢谁呀?”我从问题开始入手了。原以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孩子们可以信手拈来,可我错了,孩子们听完问题几乎是面面相觑,教室里又一次出现了没人举手的尴尬。无奈,我像寻找救星似的点名叫起了一个先前很活跃的小男孩。

“老师,我喜欢尚小兵。”他指了指窗户边上坐的一个男孩说道。

“为什么喜欢他呀?”我诱导他说出理由。

“他是我的朋友。”孩子很自豪地回答。

“还有呢?他身上有哪些优点你喜欢呢?”我进一步启发。

可男孩并没有循着我的思路走,他望望尚小兵,再瞅瞅别的同学,最后看着我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没有的。”

无奈,我只好将希望寄托在了别的孩子身上,可教室里没有一个想发言的同学,从他们的神情和坐姿中我意识到此问题再也无法进行下去。怎么办?我的大脑高速运转,旋即想出了另一条途径。

“孩子们,你最不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开始反方向提问。

“老师,我不喜欢他。”还是那个刚才发言的男孩。他手指着最后一排的一个男生说道。显然,他把我的问题曲解为“你最不喜欢谁了?”可他话已出口,回避显然不可能,我只好接着问下去。

“他是你的同学,你应该称呼他的名字呀。”我给他找出了一点小问题,试图扯平他们之间的误解。

“老师,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他每天都打我。”小男孩有些气愤了。

哦,我忽略了他们做同学只有三个星期,不知道名字是很正常的。此时,我了解小男孩不喜欢该同学的原因了,也突然间找到本节课的“主题”突破口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我走到那个被指责的孩子身旁轻声问道。

男孩抬起头来看了看我。老天,那是多么标致的五官啊!棱角分明极了,是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位明星所不及的,纵然他还小,可那张清秀的轮廓有模有样。我不禁被舟曲这片土地又一次折服,是呀,只有她酷似江南的气候和胜过江南的高山泉水,才能养育出这样的孩子。

“孩子,你真的打他了吗?”他没有吭声,我只好小心翼翼地询问别的话题。

男孩还是没有说话,但这次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默认了。

“你可以跟我到前面吗?”说着,我轻轻拉起他的小手,示意他跟我到前面,他没有拒绝。

“告诉老师,你为什么要打他呀?”面对我的问题,甚至面对全班同学他始终平静地沉默着。我没有放弃,依旧不折不扣地诱导、询问。

“不知道!”在我和风细雨般的追问下,孩子终于开口了,但他的回答让我惊诧,他说话的语气和态度更是让我无法接受,因为他是笑着说的。

“老师,他打过好多人。”他的话音刚落,离他最近的一位小男孩忍不住喊道。

我更加愕然了,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借着喊声继续问道:“是吗?你都打过谁呀?”

“他!她!她!……”男孩不假思索地用手指向坐在下面的五六个孩子。

“没有,你没有打过我!”一个被指到的小女孩大声反驳。

天哪!我一阵眩晕,这是我始料不及的,也是我从教十多年来从未经历过的。忽然之间,我想起来了,这就是班主任告诉我的那个“不写作业、不会汉语拼音、刚刚转来的藏族小男孩——李小兵”。凭经验,我知道这个李小兵在用自己的方式引起大家的注意,也在用自己的行动“认识”他的朋友,这,也许是他想到的唯一方式。霎时,我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痛,哦,可怜的孩子,由于出生的原因、家庭的贫穷,他从小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以致汉语说得不够流畅,作业写得不够优秀,因此,没有人跟他做朋友,没有人和他一起玩。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他受到的大多是批评与冷落。这,让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怎么去承受呢?想到这些,我心里仅存的只有不忍和难过了。

于是,我俯下身子,摸着他的小脑袋轻声说道:“孩子,打人是不对的,你打了他们,他们会难过的,就不会喜欢你了。不过没关系,每个人都会犯错,只要改正了还是好孩子。告诉老师,你愿意和他们做朋友吗?”

“嗯!”男孩清楚地听明白我的话了,他咧着漂亮的嘴巴笑着,重重地点了好几下头。

“真是个好孩子,那你向他们说声对不起,请他们原谅你吧!”我点名叫那几个被打过的同学上讲台来,可是,只上来了一个男孩,其他孩子都羞涩地拒绝了。我知道,他们早已原谅了这个藏族同学,或许,他们根本没有责怪过他。

当藏族男孩和那个上来的男孩站在讲台上,在“对不起”与“没关系”中拉起了手时,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知道,无需过多的语言,孩子们的心已经紧紧地贴在了一起,班级的向心力从现在开始要凝聚了。

接下来的课堂上,孩子们开始畅所欲言了。

“早晨上学不迟到,见到老师问声好。

同学之间要友好,走廊里面不打闹。

课堂纪律要遵守,认真学习最重要。

脏活累活抢着干,爱护班级每一角。

回家按时写作业,纪律学习肯定好。

……”

每天,我们都在一首首歌谣中描画着好孩子的形象,一起争做“受欢迎的人”。

一堂堂队会课、一次次爱的教育在孩子们坚定的誓言中结束了。没有结束的是,他们向好孩子的目标前进了,他们开始努力做“受欢迎的人”了。

我默默地为孩子们祈祷:今天,他们彼此受欢迎,明天,他们将被全社会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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