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
夜有些凉，但是，让君雅觉得格外冷的是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
一袭单薄的青衣闪出，明轩脸色苍白。
“二哥……”
晨轩也皱着眉，到底是兄弟情深，他此刻也为哥哥心痛。
“二哥，先让我处置了这个混蛋吧。不然，留他的活口，恐怕是后患无穷啊……”
“啊……不要……”
来旺惊呼。
然而，还没有等他说完话，晨轩一扬手，把一块帕子塞到了他的嘴里，另外一只手却没有放松，仍旧牢牢的按住了来旺。
明轩的目光黯淡，似乎是说一句话都觉得艰难：
“算了吧。放他走。他也没有胆子胡说什么……不要轻贱人命……”
明轩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呜呜呜……”
来旺仿佛是看到了生机，连连点头。
“二哥……”
君雅伸手拉住了明轩的袖子：
“二哥。你……他本就该死，二哥何必放他。”
君雅并不知道该拿二嫂怎么办，也不知道二哥该怎么样的面对这样的婚姻，家庭，不过，至少，处死了这个奸夫，好歹能让二哥出一口气吧。引诱人妻，说什么也是死有余辜的。
“放了他。他罪不至死……最该怪的不是他，是我……”
明轩的声音很飘，很小。
“二哥……”
晨轩也皱着眉头，看了看明轩，又低头看了看来旺：
“我可以放过你。不过，关于此有关的事儿，你敢说半个字，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恩恩……呜呜……”
来旺连连点头。
“走吧……”
晨轩道，狠狠的等了他一眼。
来旺如获大赦一般，站起来就往外跑。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晨轩手中一个飞刀出去，血花飞溅，来旺捂着耳朵，回望着晨轩。
“给你个教训。你要是敢胡说八道或者乱来，就不只是一个耳朵的事儿了。”
晨轩冷冷的说。
来旺快跑了几步，飞奔出了陆家的院子。
清冷的月光，兄妹三个相顾无言。
晨轩和君雅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劝二哥。
明轩本来就很少回家，大部分的日子也是在军中。而且，今日直到晚饭的时候，他都没有回来。两个人更是想不到，为什么明轩会在宵禁之后回家。
想劝说，却也无从劝起。
任何一个男人，都忍受不了妻子的红杏出墙，何况，他还是哈密的守将，是陆家军的统帅。
明轩闭上眼睛，单薄的身子，在冷风中微微有些颤抖，他一动不动，不发一言。
君雅和晨轩相视着，两人的眼中也都是刻骨的痛苦。
他们不复是当年的世家豪门，但是，这样的事情，也是没有办法容忍和原谅的。
“咳咳……咳咳……”
突然，明轩连声咳嗽了起来，明轩捂住了嘴巴，弯下腰，连续的咳嗽了好久。
君雅连忙递过去一块儿手帕给明轩，明轩用手帕捂住了嘴，闷声的咳嗽着，良久，才止住了咳嗽。
只是，素白的手帕上，已经是一片殷红。
“二哥……”
君雅心痛的轻声呼喊：“二哥，怎么咳出血了？这是怎么了？”
明轩虚弱的摇了摇头：
“没事儿……你们回去吧。”
说着，明轩就作势推开君雅，却不料，没有站稳，差一点跌倒，幸好被君雅扶住了。
“二哥……你别这样……我扶你。”
君雅说着话，眼中已经是有泪花。
忍辱负重的二哥，一直都在为了陆家隐忍的苦撑着。二哥与二嫂的关系极为疏离，这样的情况，虽然是没有人愿意去想，想到过，但是，事发至此，并不是很意外。但是，到底是对明轩的伤害最深。
“扶二哥回书房吧。”
晨轩道。
君雅点了点头。
………………………………………………
君雅扶明轩回到了书房，晨轩也很懂事的端来了茶水，递给了明轩。明轩喝过几口水，气色好了很多。看着身旁的弟弟妹妹，如死灰一般的心头也多了些安慰。
“二哥，今天的事儿，我们也是刚刚知道的。不是有意瞒你的。可是，错不在你，你一定不要太过于伤心难过。若是自己难过伤身，那么，就是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了。”
君雅斟酌着，用合适的语句宽慰着明轩。
明轩的脸色动了动，点点头：
“我知道。我明白你们说的。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们的感情，其实早就淡漠了，一直，我对她都没用过什么心吧，没有关心过她的感受。走到这一步，我不惊讶……她虽然是做的过分了，可是，毕竟也是我们的感情不济呢。我亏欠她良多。算了呗……”
明轩苦笑着。
“二哥，你不要责己太苛责了……”
晨轩道。
对于这个事事都严格要求自己的二哥，晨轩也是哭笑不得。在他看来，该行乐时需行乐才是人生之大幸事，可是，二哥那里却是完全没有的。二哥总是谨言慎行，处处循规蹈矩，却不料遇到这样的事情。饶是如此，他仍旧能反思自己。
“二哥，说句不该说的话，二嫂子哪里都是配不上二哥的。她到我们家，就折腾的鸡犬不宁。就算是二哥对他冷淡了些，可是，她也不是始终没有为人妻为人母的样子啊。现在，家里头上上下下的，虽然是没有多说，可是，也是看她不起的。二哥也不要一味的委屈自己，保持这样的和平了。若是二哥觉得心里过不去，让二嫂回家吧。”晨轩看着明轩的神色，始终都没有变化，他看了看君雅，眨了眨眼：“二哥，现在无尘姐姐也回来了。她心里头也念着二哥呢……”
明轩抬眼看了看晨轩，旋即又垂下眼帘：
“今日，我见到无尘了，她去大帐看我，又很快离开。若不是她去，我反倒忘记了，今天是丹雪的生日。我已经亏欠了她一次，是不能再亏欠她，不能再伤害她第二次。”
明轩望着远方，眼神有些迷茫。
君雅也陷入了沉思中。
二哥和二嫂结婚这么多年，虽然或者没有爱情，但是，岁月的纠葛里，他们多少还是会有些依恋吧。何况，还有思涵。
“是我亏欠丹雪。当年，若不是为了军费紧缺，我急需陈尚书的帮助，也不会设计去结识她，让她爱上我，嫁给我。可是，她嫁给我，我又没有好好的善待她，是我对不住她在先的。到底是段孽缘，到现在，我也是无话可说了。”
明轩苦笑着。
望着窗外迷茫的夜，仿佛是看着逝去的一段段的岁月，都渐行渐远了。曾经深爱过的女子，咫尺天涯；曾经爱过自己的女子，也弃自己而去了。空荡荡的院落，漫长的岁月，剩下的，甚至只有身边的弟弟妹妹，一脸的关切。
“好了……”明轩勉强的笑了笑：“你们别为我担心了。我没事儿了。放心好了。这件事儿，你们就不要插手了。你们就当做不知道就好了。我自会处理的……”
明轩说的很无力。
“二哥……”
君雅皱眉：
“二哥不要一直委屈了自己。二哥这些年，为了陆家军，为了我们，受了太多的委屈了。事情会这样，不是二哥的错，是二哥一直都在委曲求全，一直都在忍耐着……就算是没有了陈尚书的支持，没有了陆家军，二哥还有弟弟妹妹呢……”
君雅恳切的道。
为了一个世家大族，名门的名声，二哥这样负担一生，可是值得。
君雅第一次，对这样的生活产生了厌倦和质疑。
明轩惨淡的笑笑：
“你说的，我何尝是不知道。我如何不想像晨轩一样快意风流。”说着话，明轩瞅了一眼晨轩，晨轩咬着嘴唇，低下了头：“可是，我真的是不能这样。不只是为了名声。我不在意统帅的名声，也不在意我们是不是名门大族，可是，我不能忘记，父母临死前的嘱托，他们要我努力的带好陆家军，要我照顾好弟弟妹妹；我也不能辜负了陆家军上万士兵的期望，以及数十年来，一直把陆家军看成依靠的边疆百姓的希望。我们现在驻军在这里，边疆部族都会时不时的侵扰，若是我们走了，岂不是要面临更多的生灵涂炭……我已经承担起这样的责任，就不能退缩了。何况，还有大哥，他是我们兄弟中，最允文允武的一个，自幼就是聪慧异常的人，可是，却是为了陆家军被留在宫中为人质。就算是不去想别的，我们也不能将大哥至于不顾啊……”
明轩的声音里，尽是苦涩。
“这是陆家人的宿命啊……我也知道，有时候对晨轩你要求苛责，让你对我不满。可是，我确实是没有好法子。我不是天纵英才的人，撑起这么，我常常是力所不殆的。是以，很多处置的方法都不是足够周全，都不是很好的。可是，你也理解一下，我这个无能的哥哥吧……”
过往的岁月里，太多的无奈的苦涩，他从来都没有说起过。就算是再难，他都不愿意承认失败。他是陆家的次子，是陆家现在的主人，他不能轻易的言败，就算是再难，都是必须撑下去的。
哪怕，现在，面对这样的一塌糊涂的局面。
“二哥，我知道了。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不会了。以后，我会听您的话，理解你，服从你。做陆家的好儿子……”
此刻晨轩也被感动，道。
明轩宽慰的点点头：
“晨轩是好弟弟。我一直都知道的。”
似乎是想说什么，明轩顿了顿，又住了口。良久道：
“事情已经这样了，不管我能做到什么，不管以后我和丹雪会怎样，她会怎么做，你们不要再有什么想法和做法了。我和无尘，已然是有缘无分的人了，不要再耽误她了。我根本就保护不了她，五年前，就是我为了筹集军费放弃她的，现在，也做不到去保护她……”
明轩道。
弟弟妹妹的心思，他是了解的。
“二哥……”
君雅心头一阵阵痛。
“不要说了。我去看看你丹雪……”
说着，明轩勉力的站起来。
“你改天去……”
君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今天是她生日……”明轩苦笑。手中，是来旺遗失在地上的金钗。明轩握在手中，不知道何时，被金簪扎出了血，竟然浑然不觉。
君雅眼中含泪，却也不知该怎么劝慰明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