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男人间的谈话极其简单,他递上一根烟。“抽烟么?”
“不抽,谢谢。”我谢绝了,蹲坐到地上的砖块上。
“那位是女朋友吗?”颖欣的父亲点燃烟,轻描淡写的问。
“朋友而已。”
“其实你该找个女孩恋爱结婚,不用如此辛苦,假若欣欣天若有灵,肯定会替你感到欣喜,她可是最希望你获得幸福的人。”他的语气平静,夹烟的手微微颤抖。“四年了,仍放不下吗?”
“嗯!”我哽咽住,应声吐出一个字,强忍住泪水不哭泣。
“现在多少可以理解欣欣喜欢你的心情,这是她的遗物,里面有留给你的物品。”颖欣的父亲将铁盒放过来,叹息道:“家里人始终难以接受欣欣的离开,直到前几日才整理她的物品,偶然发现这个盒子。”
我打开盒子,里面放着送给颖欣的手工制品,一瞬间眼泪象泄洪奔涌而出,任悲伤的泪水肆意横流,痛哭叫唤颖欣的名字。
高二开始分文理科,那会和颖欣一道选择理科,两个人竟同编入实验班。其实以她的成绩而论,进入实验班是轻而易举,却对我而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以倒数第一名进入。终于可以和丫头整日坐到一个教室上课,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就已让人心醉神迷,哪有多余心思考虑成绩问题。
一间教室八扇窗户,一张桌子两个人,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当她聚精会神学习的时刻,我喜欢趴到桌上静静凝视,观察她脸庞细微的变化、手挽发丝的轻盈以及翻阅图书的刻苦,这种美妙的体验如雾如梦,恍若前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只为与你相见。不然,她为何成为我的执念呢?
两个人形影不离的效果愈加明显,课间会探讨许多学习方面的知识,譬如生物方面的氨基酸、转氨酶、脱氧核糖核酸之类对于生命的深层意义,物理方面会探讨相对论、多普勒效应、虫洞、黑洞等无边际的理论。颖欣的作用是无形中潜移默化了我的知识量和学习意识,就像《时间简史》陈述的一句话:无边界条件引起无序度的增加,且仅有在膨胀相中才有适合智慧生命的条件。
“去美国念书怎么样?”颖欣望着黑板,忽然张口提问。
“肯定比国内教育资源好,听说美国崇尚自由,不用受太多约束,完全可以随心所欲做喜欢的事情而不必担心受到指责,多好吖!”
“说得那么精彩,给你机会还不屁颠着跑去。”
“那倒未必,环境再好我不稀罕去。”
“为什么?”颖欣好奇问。
“因为有小兔在这儿呗!”
颖欣被通知去校长办公室,班里同学开始私下传说颖欣作为交换生要去美国的消息,当传入我耳朵的瞬间,整个人愣到那儿,仿佛心被掏空一样空落落,要是她果真去美国该如何是好呐?
“学校就一个去美国的名额,肯定会推荐颖欣。”旁边的人窃窃私语,把了解的情况全盘托出。“看情况是十拿九稳。”
“人与人的差距怎能这么远呢?人家随便参加个竞赛,就能获得全国英语竞赛第一名,奥数竞赛第一名,甚至拿了日语三级证书,羡慕嫉妒恨!这次唯一的出国名额拿到手,直接成人生赢家!夫复何求?”
“淡定!这就是实力。”
我听到谈话内容,心情低落至极点,想到她远走美国可能会杳无音讯,想到牵不住她的手,恐惧感渐渐占据心头。彼此的恋情该如何安置呢?是戛然而止还是藕断丝连,毕竟是上万公里的距离,赤道半径6378。14公里,相当于处于地球两个极端。当颖欣回来将一纸申请表搁到桌上,心里准备的好多话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仅剩下缄默。
“你怎么郁郁不乐?”颖欣觉察到异常,关怀着问。
我和颖欣目光交织,凝视她一泓秋水涟涟的眼眸,勉强抑制住悲伤却不能说出一个字,于是从书堆抽出笔记本写出要说得话:“你要去美国吗?”
颖欣怔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忧伤、彷徨、焦躁汇聚至巴掌大的脸庞上,象红绿蓝调染出冷色调。她的嘴角翕动,拿过本子沙沙写上一行秀丽的文字。“想去却舍不得离开,虽然SLEP成绩考了66分,面试顺利通过,学校已同菲利普斯高中协商好申请签证,但是忽然感觉好迷惘,不知该如何选择?”
“不管做出哪种选择,我永远支持你。”尽管心里强烈的希望她别去美国,笔下仍是写违心的话。“别考虑那么多,小兔是永远不会迷惑的人,将事情做得尽善尽美,别留下遗憾。”
“去了美国就天各一方,彼此不能相见啦。”她一脸的错愕。
“嗯,我会想念你,永远不会忘记小兔。”我脸上露出难堪的笑容,故作轻松的样子引用庄子的名句说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
“果然是个笨蛋,说出‘不如相忘江湖’这种恩断情绝的话,完全是一副不负责任的语气,到底考虑了人家的心情吗?”颖欣气急败坏的责骂。“臭蚯蚓。”
“头疼吖!去还是留?这是个问题。”我挠着头,着急反问。“到底该怎么说嘛?”
“至少说一些漂亮的挽留话。”颖欣噘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