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冷落寂静的宫殿，荷年深深吸了口气，猛地推开沉重的大门。
殿内一片沉寂，荷年缓步走到偏阁，那个白色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狼狈的西城。
印象中的他永远都是那么高高在上，不染尘世一点尘土，他的清幽，如仙落凡尘，遗世独立，风姿绰约。
而如今，他却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周围凌乱摆放着一大堆酒罐，有的罐里尚有未喝完的酒，散倒在地，无声息流出来，打湿了他白色的衣衫。
浓重的酒气扑鼻而来，西城闭着眼，头向后微微仰着，靠在桌腿上，似乎已经睡着，或者醉倒。
暗淡光线洒在他的头上、身上，灰尘在光线里如蝴蝶般飞舞，然而这一切都不能惊扰他。
轻轻地走上前，说不出为什么眼泪在看到他的一刹那就无法克制地夺眶而出，倾流满面，她靠近他，轻声唤：“西城……西城……”
朦胧之间，他恍惚地抬起头来，睁开眼，乍醒的他有片刻的迷蒙，不知神魂在何处，只低声唤着：“荷……年？”
说罢又摇摇头，一定是自己醉了，她怎会来这里？
荷年的身体，在看见他的双眼那一刻已完全僵硬。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啊！
曾经那么清亮的黑瞳里如今了无神采，没了以往的沉稳，亦不能从他眼里看出一丝聪慧，像是木头做的一般，呆板至极。
荷年来到他身边，蹲下身轻轻拥住他，不言不语。
西城愣了愣。
伸手抚了抚脸，脸上有水滴，不，有泪。
谁的泪？
泪落得更急，温热的液体透过衣襟，渗进肌肤里。
“素香么？”他声音中带着些笑意，“还舍不得走么？”
泪落得更急，荷年已说不出话来。
听见她低低的啜泣声，西城脸上终于浮出一丝焦急，忙道：“别哭，唉！我……不赶你便是……反正……我也耽误不了你多久了……”他苦笑着，忽然话题一转，“她……还好吗？”
无论何时，他心中想着的永远都是她。
“西城……西城……”
再遏制不住奔腾的情绪，荷年仰起头，捧住他微微变色的脸，哽咽道：“是我啊……我是荷年……”
“荷年……荷年……”
低喃两声，而后像是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他猛地站起身，脑袋有些眩晕，低喘几声，摸索着扶住身旁的桌子。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异常大声，“你走！走啊！”他暴戾地冲她喊道。
如今自己这般狼狈，还有何脸面见她？
“不……不……”荷年泪落如雨，这一生的泪水或许都在这一刻流尽了，“我怎么可能走？怎么可能再让你一人……”
“我不要你管！你走啊！”
再没了二十五年来的平静，他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猛地抄起桌子上的茶杯向她砸去，怒吼着，“你给我滚！”
荷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里满是哀伤。
耳边没有一丝动静，西城的脸骤然变色，他倏地上前，辨声、听位、出手。
一声尖锐的声音划过耳膜，茶杯落地。
西城摸索着抚上她的脸，忙问道：“有没有哪里伤着？”
荷年摇摇头，慢慢收了泪，仰起一张泪光淋漓的脸看着他，纵然他看不到自己，“让我陪着你，好吗？西城。”
手僵硬地放下，他无神的眼就在她面前，苍白的嘴唇张合了无数次，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荷年……”
“恩？”
“我们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