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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阳光行动 (2)

后脑勺忽然传来一阵风声,我赶紧一蹲,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我头上飞过,吧唧一声砸墙上。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一双手紧紧掐住我的脖子:“王八蛋!你说谁是茅坑呢!”

“芊芊!快松手!”见我舌头咧出来老长,穆箐和姚遥吓得赶忙扑上前。我揉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咳嗽着。莫芊芊拍了拍手,捡起刚从我头上飞过的东西往脚上一套。我定睛一看,我擦,高跟鞋!要是脑袋让这玩意儿钉个窟窿,郭老头问起来你叫我怎么好意思开口。

“芊芊,你也忒狠了吧!”箐姐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他这人就这样,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我得给穆靖说说,让他把身子骨练结实点儿再来追你。”

“箐姐!”芊芊上去就要挠箐姐的咯吱窝。

“哈哈哈,不来了不来了!”

我转过身来,姚遥忙低下头,等芊芊和箐姐闹够了,从包里掏出一个纸包:“箐姐,我们害你工作都没了,这是一点小意思,希望您别嫌少。”

箐姐一边拉过芊芊一边拉过姚遥:“自从你们几个来了,这个房间就充满了欢声笑语。给妹妹帮忙,做姐姐的能跟她收钱吗?放心,姐不缺钱,那份工是穆靖给我找的,我本来就不稀罕,现在可以名正言顺的不去了!”

“真的吗?”芊芊和姚遥满心欢喜的一边一个搂住箐姐笑开了花。

“嗯!”箐姐满眼怜爱的摸摸这个的脸,摸摸那个的头。过了会儿,箐姐松开她们俩,径直走到我面前:“为了我先前的自私与无知,向你道歉。你不会怪我的,哦?”

我连连点头:“您看您都有俩妹妹了,才一个弟弟,不搭调儿啊这,您不嫌再多个弟弟的哦?”

“套近乎儿呢你这是!”莫芊芊臭屁哄哄的指着我鼻子。

“羞羞,羞羞!”姚遥刮着脸冲我吐了吐舌头。

“哈哈,今儿真开心。”箐姐转身翻开琴盖,“来庆祝一下?”

“好!”我取来吉他,递给莫芊芊一把。

穆箐嫣然一笑,玉指轻触,熟悉的旋律响起。我一怔,望了望莫芊芊,她摇了摇头。

“怎么?”箐姐见我们呆立在一旁,停下手来。

“这个……”我颇有为难之色。

箐姐淡淡一笑:“既然你连生死都如此豁达,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拖后腿呢?”

“他呀,最擅长的就是身残志坚!”

“Ready?”

“把悲伤,留给自己……”

“回去把地拖了!”

“我昨天刚拖过,怎么又轮到我了?”

“你刚刚才说过什么来着?不是我们让你干嘛你都不会拒绝的吗?”

“对对对,我也听到了。”

“我那不是被逼的么……”

“坑爹呢你!”

“坑爹是什么意思?”

“就是挖个坑,把爹埋了。你没听过秦始皇焚书坑儒吗?”

“哦……”

“呸!坑就是骗的意思,爹就是指我,尊称。明白了不?”

“哦……”

“让我拖地也行,我给你们俩出个谜语,要猜出来了,别说拖地,拖天花板都行。”

“怕你啊,来啊!”

“等下,带颜色的我可不听!”

“放心吧,哥高雅的很。听好了啊,芹菜的便便是什么颜色的?”

“一张口就便便的,这还高雅啊?”

“提示一下!”

“嗯……我刚说的话里头有提过的。”

……

“怎么样?猜不出来吧?”

……

“那我揭晓答案了哦?”

……

“答案就是,黄色的!”

“为什么?”

“秦始皇啊,芹屎黄嘛!哦哈哈哈哈!”

“切!”

“跟他那么多废话干嘛,不干就揍他,揍得他拉红色的!”

“哎,你们能别这么无耻不!”

“哈哈,就不就不!”

“还跑!别让我逮到你!”

高姐走后,宣传部负责人的位子一直空着,我们被归入市场部管辖了一阵,许多工作也停滞下来或延后了。比如说这个“Sun行动”。

“Sun行动”是国外某知名民间医疗机构(以下简称“M”机构)组织的,为各国唇腭裂患儿提供免费手术的一个慈善医疗项目,据说运作已经有十余年历史,已为万逾名天生唇腭裂患儿免费进行了修补手术。

去年年底,“M”机构不知道怎么就联系上本省政府,本省政府不知道怎么就找着了本地政府,本地政府又不知道怎么看上了俺们医院。于是乎,我院开诊以来首次大型的医疗活动至此拉开了帷幕。当初,高姐接到通知后,委派我和霞妈妈配合此事。本来说的好好的,由本省政府组织全省医疗卫生系统筛选一百名唇腭裂患儿,“M”机构则委派国外专家来我院进行手术,我院提供免费的医疗场地、器械和护理。可是,刚开始接受各地卫生局的报名以及各地患儿信息筛选时,“M”机构突然提出要当地卫生部门和我院出点儿钱——又是个以慈善之名借机揽财的生儿子没屁眼的勾当。老院长大怒,说原子弹我们自个儿都捣鼓出来了,还怕你个王八蛋艹的唇腭裂手术?你们不做,我们自个儿做!照样儿免费!“M”机构见无利可图,灰溜溜的跑了,事情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5月,牡丹花正开得艳,老院长大笔一挥名儿一改——“阳光行动”,专门成立了一个行动小组负责此次活动,老院长亲自挂帅担任组长,宣布即日起开始筛选患儿,手术时间推迟到10月份。

咱宣传部也没闲着:第二个老大上马,还是女士,姓黄。关于她的传闻有很多,第一,海归,留日博士;第二,兼任董事长助理,副总经理级别;三、年薪二十多万;四、医院股东;五……后来证明,除了第一条和第二条,其他的均是子虚乌有。霞妈妈来了个平步青云,不过不是在本部,而是调去市场部负责外商医疗。来医院之前,霞妈妈在台资企业驻本地商会做过秘书,市场部看中了这点,专门成立了一个外商医疗中心,交由她全权负责。说白了,就是专门对口台资企业和本地台湾商会的医疗和体检需求。霞妈妈走后,黄主任果断的将原先阿霞负责的工作划归我名下。虽无可奈何亦只能欣然接受,新官上任三把火嘛。

自打确定了这唇腭裂手术咱自个儿做,院里大会小会就开个不停。此次活动将面向东莞、肇庆、清远、湛江、茂名、汕头、汕尾、韶关、河源、潮州、阳江、惠州12个地市,首批筛选大概20名左右的患儿接受免费手术,筛选的标准为3岁至10岁,二度唇腭裂以下且无其他并发病症的幼儿。前期,我和心内科的一位吴护长负责接待前来报名的患儿家属,统计各地卫生局提交的唇腭裂患儿名单,由她来筛选。

这天一大早,刚进门,就远远看见一对年轻夫妇怀抱着一个小孩坐在我们部门办公室前。一问,是过来报名的。小男孩长的很可爱,圆嘟嘟胖滚滚的,眼睛像两颗大葡萄哧溜哧溜转得老快。上唇裂了,人中裂了一半儿。我带着这一家三口去了吴护长办公室,她不在,打电话过去她说正在心内科跟人谈心。我说谈心啥时候不能谈啊,人家等了老半天了,我又不懂医,这娃符不符合手术标准我说了不算啊。她说不行啊,这病人心率一会儿高一会低的,我得多谈会儿,待会心率要是下去了我不给他砸几下,这医药费泡汤了是小事,家属闹起来可就事儿大了。我说吴姨,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让人家就这么回去吧。她想了想,让我去找整形外科的主任王大夫,手术是她们整形外科做,她说行一定行。

我一电话打去整形外科,刚好王大夫接的电话,叫我们赶紧过去。一进屋,王大夫一把抱过小男孩这瞅瞅那瞧瞧,逗得那小鬼呵呵直乐。

“王主任,您看这孩子能做手术不?”孩子的父亲戴副眼镜儿,母亲斯斯文文,脸上却都是愁云密布。

王大夫戴上手套,拿出一根棉签伸进孩子嘴里,张开他的嘴看了看:“你们给孩子做过检查吗?有没有其他的疾病?”

“没有其他的病。我们都做过检查了,您看!”父亲急忙从包里掏出一叠检查报告双手递了过去。王主任看了看,回过头来对我点了点头:“一度唇裂,可以做。你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留下,手术前我们会通知的。”

“谢谢您,王主任,谢谢您。”孩子的双亲感恩戴德的连连鞠躬。

见王主任正在跟母亲交待一些日常护理注意事项,我记下了孩子父亲的电话后,就跟他攀谈了起来。孩子的双亲都是在本地打工的外省人,一个月的收入不多,刚够维持家里的生活。这个小男孩叫双佑,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叫双佐,弟弟比哥哥幸运,身体机能都正常。唇腭裂给双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吃东西喝水都会从上唇溢出来,一说话就漏风。两人也想早点把这手术做了,无奈实在掏不出钱,只得一拖再拖,一晃宝宝就三岁多了。知道我们免费为唇腭裂孩子手术的消息后,他们第一时间就赶来医院,希望能给孩子一个不再残缺的笑容。

我扯下一张纸,把我的手机号码写上递给他。“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咨询的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帮你们去问。手术时间大概定在10月份,具体时间一旦确定了我马上通知你们。”

“真是太谢谢你了!”孩子的父亲紧紧握住我的手。我捏了捏双佑的小脸蛋儿,心中五味杂陈。

后来我才发现,双佑已经算顶顶幸运的了。在接下来的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几乎每天都要接待两到三个慕名前来求医的家庭,双佑则是我见过的症状最轻的孩子。有的孩子外表看上去很正常,里头上腭裂得就像东非大峡谷;有的孩子都不用张嘴,口腔里的牙床牙龈我看的一清二楚。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小女孩,连鼻子都裂成了两边了。都说大自然鬼斧神工,你劈山削石我懒得管,把人一姑娘家整成这幅模样,你叫人家以后长大了怎么出来见人?你TM当你是印象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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