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文达放开抓得太紧的手，“不负责任的是我，不是你妈妈。”
“我恨她！我一点也不感激她生下我！我不要这样的妈妈！”倪杰激动地说。
“你真的不想认她了？”倪文达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想。”倪杰坚决地说。
“血浓于水啊！”
“是你们先把血变成水的！”倪杰大声说，心分明在不住地战抖，嘴上却说得那么坚决，泪水分明在不停地流淌，脸上却丝毫没有任何表情。
文达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他的心也很疼很疼，“你不认你妈是吗？那连我也不要认了！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倪杰怔住了，泪水溢满眼睛。他颤声地说，“爸……”泪水流下来，他感到一瞬间，什么都没了，这一瞬间，他们把彼此都深深地伤害了。
倪文达看着他说，“以前我们吵架的时候，你经常问我，为什么生下你。这么多年，我对你是不是真的很差？是不是真的不像一个父亲？至少不是一个好父亲对不对？”
倪杰痛苦地摇着头，却再说不出一句话。
“当初我和你妈妈起想过不要你和思雯，可当我们到了医院就犹豫了，医生说可能是一对龙凤胎，他们都在为我们高兴，我们更没理由也不忍心毁掉两个无辜的小生命，你们毕竟是我们的孩子啊！当时我突然很想知道，我的孩子是什么样子，像我还是像妈妈，将来长大又会是什么样，会怪我们生他出来吗？但是不管你们会怎么怪我们还是恨我们，我们还是决定让你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并且尽量让你们生活得幸福。也许我们当初这个决定是错的，是吗？”
倪杰低下头，使额前的头发遮住脸上表情。
倪文达继续说，“我想到过让雪怡做你妈妈，就那样一辈子瞒着你，免得你的心灵留下阴影，可雪怡认为那样对你们都太不公平，而且她一直都想着让你们母子相认，她的用心良苦你懂吗？记得有一次我喝醉了，你来到我房间里，以为我睡着了，你当时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倪杰睁大眼睛看着爸爸，嘴角抽动，泪水滑了下来。
“你说和我吵架只为引起我的注意，你说我的父爱，你一点也感觉不到，你说我从来不肯听你说……你那晚的话，爸爸一直都记着。”
“不要说了，求求你……”倪杰脆弱地说，他听不下去了。
“我们父子从前就是只会吵架，谁也不肯听谁说，你可以不听我说，可以不理解我，但必须理解你妈妈，你真是个很任性的孩子，你不知道做你的母亲有多难。
“你让我静一下好吗，爸爸？给我点时间，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做，真的不知道……”倪杰说。
第二天下午，倪杰回家，到房间开始收拾东西，容帆进来。
“你这是干什么？”
倪杰拎起东西出去。
“小杰！”
倪杰只顾向楼下走。
“你给我站住！”容帆喝道，追至楼下客厅。
倪杰停下来。
“我要离开这里，这个家里我是多余的。”倪杰说，他不想这样说，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谁说你是多余的？都是你自己这么想！”
“什么都别说了，我不想听！”
“你要去哪？”
“去乐队。”
雪怡出来了，“小杰，你要走吗？”
“妈，他要去乐队住。”容帆说。
“小杰，你听阿姨说几句好不好？”
“阿姨你别说了，我心情很不好，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不要逼我对谁发脾气。”倪杰显得那么乱，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是我找你妈妈来的，你别怪她……”
倪杰忽然大声地问，“谁要你多事的？”
“小杰……”雪怡怔了，他从没这样对她说过话。
“她根本不想认我，要认早就认了，我不想要这样的妈妈！你为什么还去找她？我的事不要你管，你很烦啊！”
容帆无法容忍倪杰对自己的母亲这样的态度，忽然一拳抡过去，倪杰摔倒在地上。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在对谁说话？”容帆喝道，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现在受伤害的绝不只你一个！”
雪怡怔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倪杰站起来，什么也没说，拎起收拾好的东西走了。
走在街上，他忽然觉得好累，一个人坐在那里。
风吹过，他的头发凌乱。
他沉默着，忽然间，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刚才容帆那一拳打得他好疼，可是他仍然不能清醒。
潘派找到了他，她只是看着他，他没抬头。
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他被打破的嘴角，“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啊！”她说。
“潘派，别这么脆弱，这不像你。”
“如果我真的不能为你做些什么，我只有这样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快乐起来。如果你不想让我难过，你就早点快乐起来！”
倪杰沉默了。
潘派说，“我知道你爱她，没有一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每个孩子更该爱他的母亲。母亲与孩子本就是一体的，不是说断就断的，纵使分离再遥远，那亲情和血缘是怎么也分不开的。你爱他，爱你的妈妈，为什么不承认呢？给母爱一个机会。我知道家人的伤害永远是最深的，因为我们太在乎。所以，我想说，家人的爱也永远是最深的。坚强一点好不好？你振作一点……你这样我很难过……”
倪杰流泪了，那压抑好久好久的泪水，他总是忍，忍得他好难过……
下午，倪杰在乐队，他躲在自己的房间里。
音响放得很大很吵，楚岩进来，他没有回头。
“我有话跟你说。”楚岩说，现在每个人都很关心他。
倪杰没有动。
楚岩把音响调小声，倪杰又调过来。
楚岩索性关掉，倪杰又打开。
“你跟我出来！”拉起他走出房间。
倪杰瞪着他，“你疯了！”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我不是来劝你的，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就像当初我知道谁是我爸爸的时候一样。当初你可以劝导我，为什么不能劝导你自己？凭什么亲人之间要互相伤害？这太残忍了！难道你想看到你母亲和你一样痛苦你才甘心吗？其实她的痛苦一点也不比你少！”
“你教训够了吧！你没有妈妈，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