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啥了？”张三宝瞪大了眼睛问。
“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怕是天底下没人会相信。”
“你到底看见啥了？”张三宝摧促道。
樊江煞有介事地说：“当时我差点儿晕了！我看见那些男人女人们的大拇指头上竟然都戴了个***！”
张三宝先是一愣，接着就笑的前仰后合，指着樊江说：“这肯定是你怂瞎编的！我就不信！”
樊江也笑着说：“咳！信不信由你。这事儿怕是咱全县的人都知道，两年前这事儿是咱县上的头号新闻，只是这一半年再没人讲了。”
“唉！愚昧啊！”张三宝收住笑容，脸上露出了无限的惆怅。
这会儿，老范在坡底下喊道：“你们俩别磨蹭了，再磨蹭天黑前赶不到了！”
黄犍牛贪婪地把张三宝他们弄来的一大抱青草吃了以后似乎恢复了体力，牛板车行进的速度加快了。天擦黑的时候，工作队一行到达了张家峪村。
牛板车在村巷里拐了几个弯儿停在了张三宝家门口。张三宝把老范他们四个人让进堂屋，朝里屋吆喝了一声：“玉翠，来客了！”
张三宝的媳妇玉翠应声从里屋出来喜笑道：“呀，这么多人，路上走乏了吧。”张三宝安顿到：“先整点儿开水，赶紧弄饭。”说着从炕底下摸出个脸盆，又从箱子里拿出条还没用过的毛巾放在脸盆里，回头对老范说：“范主任你们先洗一把，我去找几个人把车上的东西搬进来。”
老范几个人洗脸的工夫，村里的几个年轻人已经把工作队的行李和计划生育器材拾掇到屋里了。张三宝把牛板车停靠在屋后的墙跟儿下，把牛牵到自家的牛圈里给添上了草料。又从门口的柴火垛上摸了几块树根茬子，在厅屋的火塘里生了一笼火。
“夏天还烤火？”女实习生好奇地问张三宝。
“山里不比城里，早晚温差大，我们这里一年四季晚上都要烤火，不然潮气大的受不了。”张三宝说。
上面来的人吃住都在村干部家里，这已经是多年来农村里约定俗成的规矩。晚饭很简单，酸菜玉米糊糊里加洋芋块（当地人叫洋芋馓饭），另炒了一盘青辣椒。张三宝媳妇玉翠两手端着两碗饭从灶屋里出来笑着说：“俺乡下人不会做饭，做下的饭象猪食一样，你们就将就一下吧。”
张三宝接过媳妇手里的碗朝玉翠瞪了一眼说：“不会说话就别说！啥象猪食一样！”然后转身对老范他们笑了笑说：“今晚就委屈一下几位，先凑合着吃点儿，明天给大家杀鸡。”樊江说：“鸡就不杀了，明天弄些野味吃，你们这里不是野猪、野兔、野鸡什么的多得很吗？”张三宝说：“那没问题，俺这里别的啥都稀罕，就是不稀罕野物肉，怕你们吃几顿就吃腻了。”
“樊江就是喜欢野味儿。”老范话外有音地说。“你老家伙年轻的时候三天两头吃野味儿！”樊江笑着反唇相讥道。妇科大夫和女实习生都抿着嘴偷笑了一下。
晚饭后，大家围着火笼烤着火，天南海北的扯了一阵，张三宝说：“我们山里人晚间也没个啥娱乐的，黑饭一吃就上炕睡觉。”老范说：“今天乏了，咱们也早点儿歇息吧。”张三宝说：“也好，今儿大家都乏了，早点歇息。”他安顿女主治大夫、女实习生和玉翠睡里屋，老范和樊江同自己在厅屋里临时搭了个三人床铺。
第二天一大早，张三宝和玉翠把一间放杂物的厢房收拾出来，打扫干净以后问老范和女主治大夫：“你们看这屋当手术室行不行？”老范看了看说：“就凑合着用吧。”女主治大夫说：“可以是可以，但要找点儿石灰水把墙刷刷，地面也要铺些石灰以杀菌消毒。”张三宝说：“村里没石灰呀”。女主治大夫说：“没有不行，你们得想办法，一定要弄些石灰来。”张三宝说：“那我找人去临村看看”。下午，村里的五六个后生不知从哪弄了几背篼石灰，按照女主治医生的要求，把屋里四周的墙全用石灰水刷了，剩下的石灰都铺在了地上。
工作队在张家峪住了近半个月，计划生育手术做得非常顺利。全村除了没出嫁的姑娘以外，四十九岁以下的育龄妇女全部做了结扎手术。在张三宝送工作队离开张家峪的路上，老范对张三宝说：“没想到工作开展的这么顺利，你们村的人觉悟不像人们说的那么低嘛！”
“这你就不知道了，”张三宝对老范说：“其实村里三个娃以上的人家早都不想再生了，可他们自己又不会采取避孕措施，不想生也没办法子。这次你们来搞结扎，村里人都是十分欢迎的。”。
老范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张三宝接着说：“还有个原因，就是政府给结扎户的那五百块钱和三百斤小麦。说真的，年成再好，张家峪人祖宗八辈子谁家一年也没收成过三百斤小麦，更没见过这么多钱！”
西边天空退去最后一抹晚霞的时候，张三宝送工作队一行返回了五风乡政府。乡长李双德听了汇报后十分高兴，特别是听到老范说全村生三个娃以上、四十九岁以下的育龄妇女全部做了结扎时，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喜悦。汇报结束后，李双德领着乡政府的所有人员，在五风乡街上最好的一家餐馆里设宴，热情款待工作队一行。饭桌上，李双德对张三宝的态度与半月前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儿，他拍着张三宝的肩膀热情地说：“三宝啊，你上任后的头一炮打得不错，在短期内你做了大量的艰苦细致的工作，解决了你们村里，不，应该说是咱们乡里的一个老大难问题，乡政府对你的工作给予充分的肯定！下一步你要想办法尽快解决张家峪人没钱花的问题。”
乡长李双德对张三宝的表扬使张三宝的心里一点儿都不踏实。他觉得计划生育工作队在张家峪村搞结扎，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和障碍，一切都是那么平常，那么自然。自己并没有象李乡长说的做什么“艰苦细致的工作”。村里人，特别是村里的女人们，虽然是为了那五百块钱和三百斤小麦愿意作结扎，但从半个来月工作的整个过程看，村里人都能积极配合计生队的工作，为啥上面的干部们硬是要把简单的事儿说的那么复杂呢？
张三宝找不到明确答案。倒是李双德说的“下一步要尽快想办法解决张家峪人没钱花的问题。”这句话让他心里沉沉的。
张家峪人没钱花的问题怎么解决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