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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南坡肆逆——元英宗朝政治與鐵失行刺

提要:元中期在位的英宗碩德八剌,常被研究者們作爲鋭意革新、壯志未酬的帝王加以贊揚。本文分别從元英宗與鐵木迭兒、鐵失、拜住的關係,以及南坡之變發生原因等層面進行考察,以達到對這個少年君主的人事親疏和遇害原因的更深瞭解。相關結論如下:元英宗即位典禮舉行後二年裏,右丞相鐵木迭兒仍然肆意迫害和擯斥异己。這些作爲,大多或經“俞允”、或由“激怒”促成,而非没有實權天子的被迫忍讓。元英宗覺察鐵木迭兒之“奸佞”,自有一個較長的認識過程。當至治二年秋以前,受到元英宗信任的大臣爲:右丞相鐵木迭兒、左丞相拜住和御史大夫鐵失。一年後淪爲政變罪魁的鐵失,即使在賄賂事件揭露以後,仍被委以監察和宿衛重任。而英宗的“易怒”、“果戮”性格,促使僥倖免於懲處的他鋌而走險。新政的真正開始,始自反貪;可惜的是元英宗並没因勢利導、徹底進行。而被委以期復致治的拜住,竟然對可能的喋血事件毫無防範意識,最終釀成了君、臣遇害的慘禍。鑒於以上事實的發掘,可以認爲:當仁宗去世以後,並不存在始終壁壘分明的保守派與改革派間的鬥争。元英宗、拜住與鐵木迭兒、鐵失間的衝突,應該是與文化背景無涉的廉正與貪邪的較量。

延祐七年,元仁宗愛育黎拔力八達溘然而逝,太子碩德八剌“循例”登上寶座,是爲英宗。當新皇帝在位的第一年裏,即有平章政事蕭拜住、御史中丞楊朵兒只、宣徽使賈秃堅里不花、上都留守賀伯顔等忠直之臣被羅織罪惡誅殺。前二位刑死於嗣位典禮以前,後二位則皆就戮於詔書頒布以後。虞集《道園學古録》卷一八《賀伯顔墓誌》、卷一七《賈秃堅里不花神道碑》:“英宗皇帝之即位也,帖木迭兒復爲丞相,即誣公乘賜車出迎詔書,爲非禮而執之,激怒主上,遂遇害。公死之日,京師之人巷哭相聞,而士大夫憤怒相視以目。”“延祐七年,仁宗崩,帖赤稔惡以累上,竟譖害公(賈秃堅里不花),聞者傷之。”吳澄《吳文正集》卷四四《追封秦國公》:“故上都留守、虎賁親軍都指揮使賀勝(伯顔)光輔五朝,榮躋一品,讜論屢陳於中禁,重權久畀於上京。疾惡如仇,遑恤後來之身;禍觸邪毒,孰知先見之神。”蘇天爵《滋溪稿》卷二八《恭書賈忠隱王褒贈制》:“忠隱王(賈秃堅里不花)歷事五朝,眷遇尤盛,讜言直道,無所狥麗。小人不便,或生怨怒,卒因逆臣乘間譖詆,構履危禍。其後逆臣賊殺相國,幾危宗社,使能辨之於早,則天下之惡無由而成矣。”

幾乎就在賀伯顔等被誣害之際,阿撒、識列門等也被處以極刑。《元典章新集·國典詔令》:“延祐七年五月,上天眷命皇帝聖旨:朕肇登大寶,祇遹先猷,仍圖任於舊人庶共新於治效。豈期邪黨輒藴私心,邇者阿撒、黑驢、秃秃哈、識列門、亦里失八等潜結詭謀,擾亂國政,既自作於弗靖,固難叵於嚴誅。賀伯顔輕侮詔書,殊牟臣禮,不加懲創,曷示等威?今已各正典刑,籍没其家。於戲!”這一事件的性質系“謀廢立”,而其幕後指使者,則爲“太皇太后”答己。《元史》卷二七《英宗紀》:“延祐七年五月,有告嶺北行省平章政事阿散、中書平章政事黑驢及御史大夫脱忒哈、徽政使失列門等與故要束謀妻亦列失八謀廢立,拜住請鞫狀。帝曰:彼若借太皇太后爲詞,奈何?命悉誅之,籍其家。”這位“太皇太后”,與誣害賀伯顔的右丞相鐵木迭兒有著非同一般的密切關係。就在圖謀廢立發生前不久,她還專門指派上涉近臣參預拷鞠,爲鐵木迭兒洗刷所謂“受賕之誣”。危素《危太樸集》卷續七《月魯帖木兒行狀》:“仁宗崩,帖木迭兒復入相,乃使乞失監訴公(月魯帖木兒)爲御史時誣丞相受賕,皇太后命丞相哈散、御史大夫秃秃哈、宦官失列門、米撒彌等即徽政院推問。而張五十三無异辭,皇太后遂釋公。”

由於牽連到乃爲長輩的太皇太后,英宗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了結此案。不過,仍有一個令人困惑、也是不争的事實:作爲英宗順利處置這件事情的前提,那就是原本與太皇太后有“特殊”關係的鐵木迭兒,此次與其義子、亦即英宗妻兄、宣徽使鐵失一樣,非常“堅定”地站在英宗的一邊。不僅如此,二者關係非同一般。許有壬《至正集》卷七七《正始十事》:“其殺失列門、也里失班,當其罪者,矜誇爲功。至於[蕭]拜住、[楊]朵兒只、賀伯顔,天下皆知其無罪,弄威權致之必死。又復陰黨逆賊帖實,致先帝暴崩,皆帖木迭兒爲之張本也。”黄溍《金華集》卷二四《拜住神道碑》:“先是,東朝(答己)嬖倖怙寵干政,首相帖木迭而頗與之相爲表裏。仁宗不悦,解其政柄,無何,上崩,英宗在諒暗,遂復出居相位,睚眥之怨必報,一時善類遭其誣衊,多陷於不測之罪。其黨與以權勢相軋,而日生釁郤,亦莫能自全。王(拜住)與之並相,獨堅持正論,不少回撓。”所謂“其黨與以權勢相軋”,應該就指這件事情。也就是説:當太皇太后的侍幸們陰謀廢立的時候,鐵木迭兒則緣争權勢而與之傾軋,轉而“反戈”支援英宗。也許,向英宗告發阿撒等人者,正是這位“首相”本人。

英宗與鐵木迭兒的親密關係的結束,或云始自擢用拜住爲左丞相。《元史》卷二〇五《鐵木迭兒傳》:“鐵木迭兒恃其權寵,乘間肆毒,睚眥之私,無有不報。英宗覺其所譖毀者,皆先帝舊人,滋不悦其所爲。乃任拜住爲左丞相,委以心腹。鐵木迭兒漸見疏外,以疾死於家。”不過,這種説法顯然不甚準確。拜住之始任左丞相,蓋在延祐七年五月。英宗因鐵木迭兒稱疾順水推舟使之家居,則至治元年九月稍晚。在此期間,鐵木迭兒仍在朝中位居右丞相,結黨營私,隨心所欲。《金華集》卷二四《拜住神道碑》:“延祐七年三月,英宗皇帝嗣位,拜中書平章政事。初,上在儲闈,王(拜住)之令譽日間於左右。遣使召見,王謝曰:以扈從之臣而往來宫邸嫌疑之際,不可不謹。臣之獲罪,固無所避,亦豈太子福耶?上嘉其有識,可屬大事,由是首登用焉。夏五月,加上柱國、録軍國重事,進拜中書左丞相。”“至治元年,[鐵木迭兒]言者既横加酷罰,因盡斥舊臣,而援鐵實爲御史大夫。又以其子八里吉思爲宣政、中政等九使,瑣南爲治書侍御史,姻党分據要途。九月,王至自上京,視事於中書省,首相稱疾不出,以伺間而謀爲中傷。已而言疾愈將出,上使止之,氣乃沮。二年秋,遂以病死。”

元明善《清河集》卷二《至治改元詔》:“朕祇遹謀,獲承丕緒。念付托之惟重,顧繼述之敢忘。爰以延祐七年十二月初二日,被服衮冕,恭謝於太廟。既大禮之告成,宜普天之均慶。屬茲逾歲,用易紀元,於以導天地之至和,於以法初秋之謹始,可改延祐八年爲至治元年。於戲!奉先思孝,式昭報本之誠。發政施仁,聿廣錫民之福。”不過,當改元至治的最初一年半裏,英宗並没能作出多少“發政施仁”的舉措。在朝廷樞機方面,中書省仍以鐵木迭兒、拜住共掌,而御史臺則由與鐵木迭兒關係緊密的鐵失主持。毫無疑問,鐵失始終是英宗予以非常信任的大員;關於這,可從他由兼領一個衛到數個衛怯薛軍的職掌知悉。《元史》卷二〇七《鐵失傳》:“鐵失者,當英宗即位之初,以翰林學士承旨、宣徽院使爲太醫院使。未逾月,特命領中都威衛指揮使。至治元年三月,特授光禄大夫、御史大夫,仍金虎符、忠翊侍衛親軍都指揮使,依前太醫院使。英宗嘗御鹿頂殿,謂鐵失曰:徽政雖隸太皇太后,朕視之與諸司同,凡簿書悉令御史檢核。既而,又命領左右阿速衛。明年十二月,以御史大夫、忠翊親軍都指揮使、左右衛阿速親軍都指揮使、太醫院使,兼領廣惠司事。”

值得注意的是,在太皇太后影響被抑制以後,鐵木迭兒、鐵失等仍能在英宗不太贊成的情况下繼續擯斥异己的惡行。《金華集》卷二八《康里氏先塋碑》:“英宗嗣位,召拜御史大夫,復唆言者劾其擅離職守,將徙之雲南。會帖赤伏誅,乃解。王(亦納脱脱)家居不出,有五年。”《至正集》卷七六《辯平章趙世延》:“竊見前四川行省平章趙世延,先任御史中丞,倡率監察御史奏劾奸臣怗木迭兒不法一十餘事,因此懷蓄忿怒。延祐七年,復入中書,爲平章趙世延遠任蜀省,令人誘説伊房弟胥益兒哈呼,將赦前幹名犯義虚妄事情排陷陳告,差人勾唤赴都對問,行至中途遇詔赦釋免。又行差官催促到部,令伊門下心腹人尚事答里馬失里非法鍛煉勒要,招服鎖發,前去三不剌,復還大都凌虐、枉禁。前後三年,意逼自裁。本官剛明自負,不爲匹夫自經溝瀆之事,其元告人自知誣枉,不敢面對,因此在逃,根勾不獲。”《滋溪稿》卷一一《高昉神道碑》:“仁宗賓天,英廟未立,鐵木迭兒遂爲丞相,擅政肆虐,盗弄福威,睚眥之怨無不報者。以己囊者得罪,憲臺諸公等坐視弗救,心尤恨之。乃以公(高昉)及平章王公毅、參議韓公若愚徵理錢穀,又屢揚言上前,欲以此譖殺公等。賴英廟察其無罪,第罷其所居官,放歸田里。”

除外,幾乎就在改元那年的二月,還發生了誅、逐監察御史的事件。《元史》卷二七《英宗紀》:“至治元年二月,監察御史觀音保、鎖咬兒哈的迷失、成珪、李謙亨諫造壽安山佛寺,殺觀音保、鎖咬兒哈的迷失,杖珪、謙亨,竄於奴兒干地。”從時人以後所作的詩文來看,“四御史”根本是非罪罹辜。吳師道《吳禮部集》卷一《至治四御史詩,成憲甫廉使徵賦》:“至治之元,英主當御。時崇梵教,大啓宫宇。都城嗟咨,民勞役巨。蹇蹇執法,四臣列疏。臣直伊何,由聖明故。維時權奸,實激霆怒。誅竄亟加,誣以旁訴。粤若古先,誹木諫鼓。我元造邦,責在憲府。列聖虚心,忠諤繼武。偉茲弗褒,名節奚樹?皇化更新,直氣斯吐。生榮殁賚,寵以异數。嗟嗟在位,有目斯睹。恪恭爾職,正直是與。明明國是,赫赫王度。毋利而回,毋禍而懼。明於一時,千載彌著。小儒作詩,用贊言路。”其時崇釋的舉措確實過火,柳貫《柳待制集》卷九《温州新建帝師殿碑銘》:“至治初元,天子申敕列郡,大建新廟,務極崇侈,以稱國家褒揚振厲之意。”劉鶚《惟實集》卷三《重修帝師殿記》:“迨夫英宗皇帝,嘗薦佛法,特加其功。至治間,詔天下立廟以祀之,又各郡之有帝師殿之所由始也。”

無獨有偶,以上慘案的發生,雖緣英宗的一時惱怒,其中卻也有鐵木迭兒的作用。《至正集》卷七七《正始十事》:“監察御史瑣玉兒哈的迷失、觀音保、李謙亨、成珪等雖以言事忤旨,而其(鐵木迭兒)子唆南適爲治書[御史],觀音保又嘗發其劉司徒(夔)事,是以父、子表裏媒蘖,使四人竟坐誅竄,則嫁怨於上。”鐵木迭兒及其一夥陷人的成功,有英宗的“俞允”,那麽,對於英宗來説,這種“俞允”是出於隱忍的需要,還是因蒙蔽所致?答案似乎是後者。《元史》卷二〇七《鐵失傳》:“英宗嘗謂臺臣曰:朕深居九重,臣下奸貪,民生疾苦,豈能周知?故用卿爲耳目。曩者,鐵木迭兒貪蠹無厭。汝等拱默不言,其人雖死,宜籍其家,以懲後也。”英宗覺察鐵木迭兒之奸,殆在至治三年籍没其家産之時。《至正集》卷七六《糾瑣南》明言:“奸臣帖木迭兒蒙蔽先朝,專權政府。包藏禍心,離間宗室,妄作威福,誅害大臣,使先帝孑然宫中,以致賊臣帖實乘釁爲逆。其子鎖南亦與其親,兼本逆陰險狡獪,陷害臺諫,附凶黨惡,罪不容誅也。”並無任何事例表明,在阿撒等人“謀廢立”失敗以後,英宗曾經是决斷遲疑的無實權天子。

衹要提到英宗,當朝士子多會予以贊美的緬懷,更不用説是禀承後任皇帝旨意而作的謚文了。袁桷《清容集》卷三五《英宗皇帝謚册》:“皇帝陛下文明天縱,剛健日嚴。辨奸邪於嗣位之初,彤庭祗畏。廣儀注於治朝之際,清廟肅雍。封敕以杜憸人,申憲以勵多士。罰茲無赦,令必惟行。君臨三載而有成,知周萬物而莫隱。”特别是與書法相關的題辭,體現了當個“好皇帝”的志向。陶宗儀《書史會要》卷七:“元英宗,諱碩德八剌。承治平之餘,海内晏清,得以怡情觚翰。嘗見宋宣和手敕卷首御題四字,又别楮上日光照吾民,月色清我心十字,一琴上至治之音四字,皆雄健縱逸,而剛毅英武之氣發於筆端者,亦足以朝示於世也。”馬祖常《石田集》卷四《功德使三旦八藏英宗皇帝所賜御書,謹贊詩於後》:“英宗朝坐明仁殿,賜旦新書日月中。河漢昭回光氣在,凄凉空抱小臣弓。”程端學《積齋集》卷一《和筠軒司徒題英皇御書韻》:“鹵簿崇親祀,風雲繞帝宸。百年開禮樂,萬感付臣民。床上琴空在,書中墨更新。不逢帷幄舊,寧識聖恩淳?”“寶笥開遺墨,浮雲爲我陰。盤銘推盛德,筆諫表貞心。密有雷霆護,明於日月臨。史臣求聖制,樂舊被新音。”

就在改元的那年,英宗下詔爲拜住的祖父安童立碑。孛术魯翀《菊潭集》卷二《駐蹕頌》:“至治元年,詔若曰:忠憲(安童)弼我世皇,功在社稷,德在生民。其敕詞臣,即王所有范陽埰地,朔南康莊碑之,昭示悠久。十有二月,丞相(拜住)稱詔蕆事。天子遣使牲牢之饗,秬鬯之禋,數异禮隆,不一而止。父老聚觀,或至感泣。明年春正月,帝幸涿州,至碑所,重瞳凝佇,顧瞻有懷。秋九月,帳殿碑垣之南,駐輦御殿。”這一行動,自可看作英宗對“期復中統、至元之盛”的熱望。日後的事實證明,拜住確實是一個可以予以特别信賴的人。朱德潤《存復齋集》卷續一《故丞相東平王拜住祭文》:“於乎忠孝義勇,人臣之大節也。廉敏公勤,人臣之常分也。謂大節可以立身成名,而豈期趨侫挾詐者,以懷安而謂爲虚謂。常分可以立言行事,而豈期懷奸稔惡者,將以隨邪而謂爲介。維王(拜住)姿禀特達,克繼世勛,徇國忘家,君臣同德。”《清河集》卷三《安同碑》:“丞相(拜住)自初仕,介特不阿,剛廉有制,衆已有忠憲王(安童)之望。及作相,上輔聖主,下率群僚。恪司彜憲,壹徇至公,明嚴峻潔,苞苴自絶。方爾謀葉八座,道即天工,共成聖元無大之業。”

自古以來,正、邪、廉、貪很難和平共處。拜住與鐵木迭兒、鐵失的關係,自然十分緊張。《元史》卷一七七《張思明傳》:“及拜住爲左丞相,與帖木迭兒各樹朋黨,賊害忠良。思明懼禍及,累表辭,不獲,後竟誣以不支蒙古子女口糧,餓死四百人,遂廢於家。”《滋溪稿》卷一六《高邑李氏先德碑》:“泰定間,會御史封章言:天下水旱,貧民流徙,皆樞機之臣不能調變簪襄所致。丞相(倒剌沙)取其封章入言:曩者柏住、鐵失言論异同,構成國禍。今御史誣詆大臣,惑亂朝政,當置獄鞫問。”倒剌沙曾代表其主子晋王、亦泰定帝的利益,與鐵失一黨聯絡,而張思明乃鐵木迭兒親信,所以,“言論异同,構成國禍”、“各樹朋黨,賊害忠良”衹代表二人的感觀。《元史》卷一三六《拜住傳》、卷二九《泰定帝紀》:“[至治二年]在京倉漕管庫之職,歲終例應注代。時張思明以稱疾不出,衆皆顧望。秋七月,奏召張思明詣上都,數其罪,杖而逐之,鐵木迭兒繼亦病卒。”“至治三年三月,宣徽使探忒來王(也孫鐵木兒)邸,爲倒剌沙言:主上將不容於晋王,汝盍思之?於是,倒剌沙與探忒深相要結。”

拜住對英宗並非完全信賴,這不免令人感到詫异。拜住始終害怕英宗聽信讒言,這些讒言不僅來自死於至治二年秋的鐵木迭兒,也來自於此後依然據於樞要的鐵失等人。《滋溪稿》卷二八《題丞相東平忠獻王傳》:“明年(至治三年),駕幸上都。是夏,上嘗夜寐弗寧,命作佛事。西方僧言:國家當有灾异,宜大修佛事,釋囚徒。丞相(拜住)叱曰:爾欲圖金幣耶!因上言曰:臣少無能,蒙陛下拔擢,待罪宰相。方欲除惡進善,致治隆平,諸人共沮擾之,臣度不能有所爲矣!上曰:卿有事第言之,他人言朕弗從也。”看來,拜住最擔心的不是别的,而是重蹈大都留守柏鐵木兒的覆轍。《金華集》卷四三《柏鐵木兒家傳》:“英宗踐祚之明日,御大明殿,大臣貴戚皆列侍。詔王而諭之曰:先帝嘗囑卿於朕曰:柏鐵木兒自幼事我終始於一,捐軀盡瘁,無有能先之者。且朝政之得失,其直言毋隱。王受命感泣。五月,是奮發盡言,無所迴撓。而群小有不堪者矣,因構誣言浸潤日甚。英宗始不之信,乃惑之,待遇益疏,王不爲變。上亦尋悔曰:久不見柏鐵木兒矣,在廷忠厚老成之士未嘗有言其非者,殆群小之言蠱我耶!朕不逮先帝之明遠矣!復召見,命仍掌環衛。王見言既不用,而妬寵者尚衆,遂退隱於雲山之北。”

至治二年冬,得到英宗支援、被任命爲唯一丞相的拜住,終於開始了拖延已久的新政。《清容集》卷三五《特命右丞相詔》:“朕纂承丕緒,勵精求治。然而澤有所未洽,政有所未舉,豈委任之道有遺缺與?今特命上柱國、中書左丞相拜住爲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録軍國重事、中書右丞相、監修國史,一新機務,使邪正异途,海寓乂康,以復中統至元之治。”新政可分五類,即:黜貪、進賢、振學、寬賦、恤貧。《金華集》卷二四《拜住神道碑》:“八里吉思與奸人妄獻民田而冒受其直,王(拜住)奏誅之,又奏黜瑣南以通言路。十一月,王拜中書右丞相、監修國史,上爲虚左揆之席以示圖任之專,仍降詔布告於中外。王舉前平章政事張珪與之共政,集大臣及故老,詢所以弭日食地震之變。士大夫遭擯棄者,咸以所長收叙;文學之臣,則待以不次之除;格内降待銓者六七百人。振舉學校而士知所作興,修明條制而吏有所遵守。减江南民租八十餘萬石,設宗仁衛,贖蒙古子女之奴於民間者以隸焉。朝廷政令聳然一新,四方之人,無不動色胥慶。”而以御史大夫兼領怯薛,並未改變。《至正集》卷七七《正始十事》:“邇來漸至紊亂,如元惡帖實既爲臺端,又領軍衛。雖以包藏禍心,固不易測而恃威藉權,實由乎此。”

在進賢方面,拜住頗煞費苦心。卻緣先前許多“忠良”被殺被貶,英宗屬意的老臣並不完全信賴英宗。張珪私下告誡須“格君心”、“廣言路”,而王結提出“正君以正天下”、“除惡不可猶豫”。《道園類稿》卷四六《張珪墓誌》:“至治二年,英宗皇帝召公(張珪)於易水之上,曰:四世舊臣,朕將畀卿以政。公辭,遣近臣設醴候諸館。東平王拜住時爲相,問公曰:宰相之體何先?曰:莫先於格君心,莫急於廣言路。是冬,起公爲集賢大學士。敕廷臣集議彌灾之道,公抗言於坐曰:漢殺孝婦,三年不雨。蕭、楊等冤死,非致沴之一端乎?死者固不可復生,而清議猶可昭白,毋使朝廷終失之也。”《滋溪稿》卷二三《王結行狀》:“至治二年,丞相柏柱獨秉國鈞,徵用舊人,作新庶政。召公(王結)參議中書省事,公言:爲相之道,當正己以正君,正君以正天下。除惡不可猶豫,猶豫恐生他變。服用不可奢僭,僭則害及於身。丞相是其言。未幾,除吏部尚書。薦名士宋本、韓鏞、吳炳等十餘人,除吏平允,衆論悉服。僥倖請求,一切不與。”可是,也許由於英宗本人曾經“允可”,張珪所及蕭拜住、楊朵兒只等人“冤案”的洗雪一直拖延著,更不用説惟被褫奪官、爵的諸人了;這難免影響“人心”的傾向。

由於鐵木迭兒的數年秉權,當英宗在位之時,朝中已經滋長起一批因貪黷政的官員。《至正集》卷七七《正始十事》、卷七六《惡黨論罪疏》:“近爲帖木迭兒惡迹敗露,籍没其家。本人之惡蓋不待言,其家人之富,又天下之所共知者,雲南吐蕃之殺奪,中書宣政之掊克,賣官鬻獄,濫賞冒支,其目雖多,無非朘剥生民膏血而致之者。”“其赤(子)[因]帖木兒微賤匹夫,位極宰輔,子女玉帛房室田圃不可勝數,榮遇眷養,無以復加。”實際上,新政的序幕即由此揭開。《元史》卷一三六《拜住傳》:“初,浙民吳機以累代失業之田賣於司徒劉夔,夔賂宣政使八剌吉思買置諸寺以益僧廪,矯詔出庫鈔六百五十萬貫酬其值。田已久爲他人之業,鐵木迭兒父子及鐵失等上下蒙蔽,分受之,爲贜巨萬。真人蔡道泰以奸殺人,獄已成,鐵木迭兒納其金,令有司變其獄。拜住舉奏二事,命臺察鞫之,盡得其情。以田歸主,劉、蔡、八剌吉思等皆坐死,餘論罪有差,特赦鐵失。”可惜英宗和拜住都不能清醒認識潜在的危機,没有因勢利導、除惡務盡。特别是事有所涉的鐵失,仍得擔任監察和宫禁的重任,爲一年後的政變創造了條件。不然,又有誰能進入戒備森嚴的營帳行刺?

由於“易怒”和“果戮”,臣下對英宗大多非常敬畏。李士瞻《經濟集》卷四《題濟南張文忠公雲莊卷後》:“至治間,英皇好以剛鋭神武御下,群臣以忤旨,禍且弗測。在朝無小大皆側足度日。”《金華集》卷二七《陳萍神道碑》:“英宗皇帝奮乾剛以御群下,大臣動遭譴責。公(陳萍)每從容諷諫,天顔爲霽威嚴,所全護甚衆。”《滋溪稿》卷一二《董守簡墓誌》:“英宗臨朝,威嚴若神,廷臣栗栗畏懼。公(董守簡)以清謹,愈見親信。”對於妄爲者來説,極易産生朝不保夕的恐懼。正是這種心理,導致了鐵失等人不顧“腹心”之托、“椒房”之親,鋌而走險。然而,不知道是緣過多關注英宗的態度而“忽略”還是著實的“書生氣”,拜住竟然不知道“防範”變故的必要。《金華集》卷二四《拜住神道碑》:“王(拜住)亦感上殊遇,自任以天下之重事,有當弛張知無不爲,既盡發故首相(鐵木迭兒)欺悖之迹,削其官爵,仆其碑,籍其家,皆公死黨者多謀不利於王,左右請爲之備,王曰:吾盡心,上不負吾君,下不負吾士民而已,何備爲!”“既而負罪懼誅者,復陰訹群僧言:國當有厄,非作佛事而大赦,無以禳之。王叱曰:爾輩不過圖得金帛而已,又欲庇有罪耶?奸党聞之皆失色。而八里吉思之罔上爲奸利,事連鐵實,恐不自保,遂與赤因帖木而等潜畜异謀。”

喋血悲劇終於上演,《元史》卷二〇七《鐵失傳》:“至治三年秋八月癸亥,英宗自上都南還,駐蹕南坡。是夕,鐵失與知樞密院事也先鐵木兒、大司農失秃兒、前中書平章政事赤斤鐵木兒、前雲南行省平章政事完者、前治書侍御史鎖南、鐵失之弟宣徽使鎖南、典瑞院使脱火赤、樞密副使阿散、僉書樞密院事章吉、衛士秃滿,及諸王按梯不花、孛羅、月魯鐵木兒、曲律不花、兀魯思不花等,以鐵失所領阿速衛兵爲外應,殺右丞相拜住。而鐵失直犯禁幄,手弑英宗於臥所。”南坡這個距上都三十里的傳統駐蹕地,陡地成了士子們痛心疾首的所在。《柳待制集》卷四《用韻重賦故相挽歌詞》:“投奸維四裔,賄邑盡三都。制政方如律,藏兵已在衢。釁從倉卒起,事與古先殊。輻説慚輿衛,堂傾嘆屋梧。”《道園類稿》卷五《次韻李侍讀東平王哀詩》:“宇宙生奇變,明良陷逆圖。傳聞昏白晝,悲憤結全區。治極機潜否,恩深事失謨。犯車仍斷軏,壞户竟傷樞。魑魅嫌明鏡,强梁忌雅模。甘心成首禍,藉口肆群腴。隱忍危冲决,憑陵善唯俞。自天揭鈇鉞,累月具簞壺。裹革疑亡地,招魂競出都。笳鳴殘夕月,馬僨四交衢。所痛倉皇際,將無古昔殊。腹心何蠱蝕,肘腋不支吾。列位多翹楚,干城總豹貙。”

鐵失等人弑君後,分爲二撥。一撥北上迎立新帝,一撥南下收奪符印。《元史》卷一八二《許有壬傳》“至治三年八月,英宗暴崩於南坡,賊臣鐵失遣使自上京至,封府庫,收百官印。[許]有壬知事急,即往告御史中丞董守庸,守庸謂宫禁事,非子所當問。”《道園學古録》卷三一《王貞傳》:“至治癸亥八月七日半,赤金帖木兒、不華稱使者扣北門入坐中書,未明,召集百司奪其印。八日,樞密院掾王貞見其完顔副使於都堂後西北廡下,告之曰:大行晏駕,丞相死中書,樞密無至者,而二人實來。赤金者,累朝退黜不用。不華者,亦在散地,誰使之邪?兵權所在,印豈可以授人?貞職在治文書爾,然臣子之分則均,不敢不言。副使愀然嘆曰:大夫帖赤也。貞因以其説遍告樞府大臣及其幙府,請急執二使,與中書同問治之。院官親與名將,急行統山後軍擒賊,使不致有變。别遣官吏將兵民守關隘,庶幾宥密大臣之事,不然則國事未可知,而諸君之罪大矣!聞者皆震栗,是其言而不能發也。”見在大都的人中,還包括政變的主謀鐵失。《元史》卷一七五《張珪傳》:“至治三年秋八月,御史大夫鐵失既行弑逆,夜入都門,坐中書堂,矯制奪執符印。珪密疏言:賊黨罪不可逭。”

不久,與之有聯繫的晋王也孫帖木兒宣布繼嗣帝位。而鐵失集團的主要成員,也因此將“富貴”延長了一月之久。《元史》卷二九《泰定帝紀》:“諸王按梯不花及也先鐵木兒奉皇帝璽綬,北迎帝於鎮所。九月癸巳,即皇帝位於龍居河,大赦天下。是日,以知樞密院事淇陽王也先鐵木兒爲中書右丞相。甲午,以内史倒剌沙爲中書平章政事,乃馬臺爲中書右丞,鐵失知樞密院事,馬思忽同指樞密院事。十月甲子,遣使至大都,以即位告天地、宗廟、社稷。誅逆賊也先鐵木兒、完者、鎖南、秃滿等於行在所,遣旭邁杰、紐澤誅逆賊鐵失、失秃兒、赤斤鐵木兒、脱火赤、章臺等於大都,並戮其子孫,籍入家産。”頗有餘味的是,“誅逆賊”應該是一起十分容易的突發的事件。因爲此前一晚,這些注定要死的人尚是新君“入居大統”的太廟“告祭官”。陶宗儀《南村輟耕録》卷二《賊臣攝祭》:“至治癸亥十月六日甲子,先一夕,因晋邸入繼大統,告祭太廟之頃,陰風北來,殿上燈燭皆滅,良久方熄。蓋攝祭官鐵失、也先帖木兒、赤斤帖木兒等皆弑君之元惡也。時全思誠以國子生充齋郎,目擊之。此無他,必祖宗威靈在上,不使奸臣賊子得以有事於太廟,而明示嚴譴之耳。彼徒罪無所逃,至於身誅族赤而後已,可畏哉!”

仍須指出:藉助逆謀登上寶座的泰定帝,頗有庇護鐵木迭兒、鐵失親近的主觀傾向。《至正集》卷七六《糾瑣南》、《糾班丹等》:“其(鐵木迭兒)子鎖南亦與其(鐵失)親,兼本極陰險狡獪,陷害臺諫,附凶黨惡,罪不容誅也。經糾呈聞奏,今奉命乃令杖决,物議喧騰,非示極刑,曷伸邦憲。”“近者奸臣帖木迭兒之子班丹,因取受李文鬱等鈔定事覺,奉旨追問徵贜到官,僥倖遇免;觀音奴亦以贜杖一百七十。一門之内,父子、兄弟險愎凶惡,無所不爲。今班丹既以不叙,不答失里、哈散兒不花等各曾經斷追奪流徙,當杜門不察,悔過思愆,茲乃出入宫禁,密近清光,偃蹇軒昂,靦然無愧。聖天子即位之初,親賢論道,思致太平,而此等奸凶,豈宜在側?又班丹弟鎖住見任翰林學士同修國史,朝廷實録理宜嚴密,其父子凶惡如此,豈不載紀?而令其弟在中親與其事,甚非所宜,亦合明白奏聞廢黜,及無令出入宫禁。”宋褧《燕石集》卷一五《宋本行狀》:“泰定元年春,拜監察御史。逆賊鐵失等雖伏誅,其黨樞密副使阿撒身先弑逆,後乃告變,朝廷以功掩過,恬不加罪。公(宋本)上疏言其罪惡,絶滅倫理,後雖有莫大之功,舉不足贖,乞早正天討。”甚至是行凶的實施者,也得官員的力争才將之押赴刑場。

乃爲裕宗真金一脉所傳皇子之一的碩德八剌之嗣登大位,係由其父仁宗改封武宗子和世剌後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故促成。這一違反“兄終弟及、叔死侄繼”的毁約行爲,曾經遭到許多朝臣的反對。就是到了順帝在位前後,仍間有士人指爲英宗罹禍的“報應”。梁寅《石門集》卷八《元》:“仁宗在位十年,設科取士,尊禮儒臣,海内咸乂。然不傳位周王,而傳之子,是位英宗。英宗在位四年,天下剛果,群下畏之,禍變遂作。”爲了使帝冕久屬己子,早年頗留心治迹的仁宗不惜以姑息養奸來争取答己太后的支援。本來,太子的“輔導”問題至爲重要。可是,仁宗卻讓母親的“嬖幸”、邪佞的鐵木迭兒當上了太子太傅。《滋溪稿》卷八《孛术魯翀神道碑》:“適英皇初正儲位,公(孛术魯翀)言當選正人朝夕輔導。”《至正集》卷四六《馬祖常神道碑》:“英廟爲皇太子,公(馬祖常)請慎選師傅,下至臣僕亦宜精擇。”《道園學古録》卷一六《楊朵兒只神道碑》:“迭木帖兒雖去君側,反得爲東宫師傅,在太子左右,恐售其奸,則禍有不可勝言。”正是這種先天的不足,導致這位未冠嗣位的太子未能對鐵木迭兒、鐵失的言行性質有準確的估價。换言之,他最後遭到不測,正是這種模糊認識的結果。

頌狀中誇大事實,本十分平常。《滋溪稿》卷二二《吳元珪行狀》:“至治三年,英宗勵精圖治,獨任東平忠獻王爲右丞相。君臣相契,慷然欲復中統、至元之盛。優詔起公(吳元珪)及安陽韓公從益、大興王公約商議中書省事。於是,絀奸邪、厘弊政、舉材能、興禮樂,以稱天子責任之意,天下之民亦皆悚然思見其治矣。”應該指出:即使自至治二年九月算起,新政也只十個多月,因此不可能有太大的效果。再説,既已“絀奸邪”,何來爲數不少參預弑殺的貴近?而“舉材能”,也多半屬“文學”、“理學”之士,如吳澄、宋本、袁桷。這些人没有從政的聲望和經驗,不足以立時擔當起機要的執掌。南坡事發後中書省、樞密院官的觀望,足以説明問題。其實,既精於“治道”又善於“斡旋”的人物並非没有,如李孟、王毅、高昉。可是,卻緣與鐵木迭兒不合而都被始終束之高閣。《金華集》卷二三《李孟行狀》:“延祐七年春,太師帖木迭兒再入相,以公(李孟)前共政時不附己,妄構誣言,盡收取前後所頒封拜制命,降授集賢侍講學士。”《至正集》卷七六《糾帖木迭兒門下等事》:“至若平章王毅、右丞高昉等備位臺輔,而以短少糧數倉官所職之事,追奪所受宣敕,尤公論之不愜也。”

早先,曾有蕭功秦先生《英宗與南坡之變》一文爲讀者提供了英宗作爲“改革”殉身者的悲劇形象;按照他的説法,“至治年初,以答己與鐵木迭兒爲一方,以英宗與拜住爲另一方的宫廷内部兩大勢力就這樣形成了。一方面是威臨三朝的太皇太后和布置爪牙、威讋朝野的右丞相,另一方面則是年僅十七歲、有志改革的皇帝及其世故不深的左丞相。雙方力量對比是懸殊的,而彼此的衝突又不可避免。這一特點本身,就制約了未來事態發展的過程”。“英宗新政的核心問題,就是行漢法。”“到元代中期,除保守的軍事游牧貴族勢力外,從蒙古階級中分化出來的,長期定居中原和南方的封建地主化的貴族官僚,他們的政治勢力也漸漸有了發展,英宗和拜住正是這一集團在政治上的代表。”姑不論鐵木迭兒並不一直追隨太皇太后;即就以上的論點來説,也令人如墜雲霧之中。簡明地説:雙方的焦點,在於如何對待“貪污不法”;這正是南坡之變發生的原因。鄭道傳《三峰集》卷一二《經濟文鑒别集元》:“英宗,自即位勵精圖治,委任丞相拜住,厘革弊政。以御史大夫貪污不法,議誅之,事泄,遂爲其所弑。”難道“行漢法”、“定居中原和南方的封建地主化的貴族官僚”就不會“腐化”?而在受賄方面,鐵木迭兒、鐵失都不“保守”。

近期,又有舒正方先生著文《英宗與拜住的勵精圖治》,除不注明“參見”而“沿襲”不少説法外,高度評價英宗及“至治之政”,並將之歸結爲“儒家文化”影響的結果:“英宗大德七年生於洛陽附近的懷慶;洛陽乃宋代理學大儒程顥、程頤的故鄉,儒家文化不可能對出生在洛陽附近的他無所影響。”“英宗與拜住能在短短的三四年之内,特别是在獨任拜住爲中書右丞相之後,不僅扭轉了自延祐末水旱相仍,民不聊生的困局;同時取得了天下晏然,國富民足,遠夷有古未通中國者、皆朝貢請吏的顯著效益。”披閲現存記載,既不缺少至治間“賑濟”、“捕寇”的記載,又如何完全輕信諸如“天下晏然,國富民足”之類的粉飾語言?要説英宗的早期教育,則與懷慶、洛陽無涉。子隨父居,而其父愛育黎拔力八達,除在他四歲那年曾離開數月外一向住在大都。英宗的“輔導之官”,蓋見前引之鐵木迭兒。鐵木迭兒,從《元史》卷二〇五《鐵木迭兒傳》記延祐元年丞相哈散奏“俾領翰林國史院”來看,很可能就是一個讀、知儒書但不以其中教條爲立身之本的吏員。就是鐵失,亦如前引所示,也曾擔任過例由通諳文理者擔任的“翰林學士承旨”官職。“廉正”、“貪邪”,與知識層次的高低、文化類型的差别没有必然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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