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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孫王結社——南園詩社和廣州五先生考辨

提要:南園詩社、廣州五先生是元末、明初廣東文化史上頗有疑點但又十分重要的課題。本文以新搜集的相關資料爲基礎,結合進行時間、空間的考察,指出:一、以孫蕡、王佐爲首,集結了一批居住在廣州附郭縣南海、番禺士人,成立了吟詩的團體。其存在時間,上限爲至正十一年,下限爲十八年。參加者包括黄哲、李德、趙介、黄原善、趙澄、趙安中、趙訥、李、鄭毅等。二、當戰亂波及廣州前夕,孫蕡、王佐等先後投依地方實力派的德慶李質和廣州何真,而黄哲,約在至正二十三年或稍前來到龍鳳政權江南行省的首府,服務於新的主人。三、明軍進入廣東之際,黄哲有可能一度回到家鄉,與孫蕡、王佐、李德、趙介相聚,並緣共同受到何真的善待而有“五先生”之名。四、入明以後,黄哲、孫蕡、王佐、李德等先後游宦在外,獨留趙介由生性淡泊而隱居鄉里。此後,孫蕡遭逢不測,黄哲難逃厄運,趙介於就逮“得白”回程中卒。即茲而論,朱氏一代士人津津樂道有明初年的“文星”輝耀,並將之歸功於“高皇帝”之“聿興文教”的行爲,頗類顛倒黑白,信口雌黄。也許可以説,南園詩社開啓了中世紀中後期廣東的勃鬱詩風,使之不遜色於中華的其他文學之鄉。

故址在今廣州市的南園詩社,在廣東地方史上,頗爲著名。然而,在南園詩社存在的時間上,較早的記載,即出現“元末”和“明初”的差异。云“元末”者,唯云王佐和孫蕡之“結社”。《廣州人物傳》卷一二《給事中王公佐》:“時(元至正中)孫蕡與[王]佐結詩社南園,開抗風軒以延一時名士。佐才思雄渾,體裁甚工,蕡深重之。構辭敏捷,王不如孫;句意沈著,孫不如王。”《明史》卷二八五《孫蕡傳》:“王佐,其先河東人。元末,侍父官南雄,經亂不能歸,遂占籍南海,與蕡結詩社。”云“明初”亦“國初”者,每將“五先生”與之聯繫在一起。張詡《南海雜咏》卷七《南園詩社》:“國初,孫蕡、王佐、黄哲、李德、趙介結詩社於此,時號五先生,各有詩集藏於家。”葉春及《石洞集》卷一五《瀫陽趙公浮丘社大雅堂像記》:“國初,五先生攻吟咏,社於南園,故東粤好辭。縉紳先生解組歸,不問家人産,惟賦詩,修歲時之會,故社以續南園。”屈大均《廣東新語》卷一二《詩語》:“廣州南園詩社,始自國初五先生。”朱彝尊《曝書亭集》卷六三《孫蕡傳》:“蕡以詩雄嶺表,與河東王佐彦舉、番禺黄哲庸之、李德仲修、趙介伯貞結社南園,開抗風軒,延一時名士,所謂南園五先生也。”

南園詩社始創時間在元末,無庸懷疑。《西庵集》卷七《琪林夜宿聨句一百韻,並序》、卷八《乙卯除夕》:“[洪武十一年]歲六月,余(孫蕡)還自鍾山,與王河東佐尋真郡城琪林,因寓宿東偏之得閑亭。亭蓋蕭鍊師之所築,去蕊闕三十餘步,軒敞清僻,遠脱凡境,前有茂林、嘉卉、竹柏之屬,野意藹藹。是夕夏之望後,石(油)[尤]風節。三日,澍雨初止,星月明朗,河東與余焚香瀹茗,共語疇昔。因思年十八九時,承先人遺澤,得弛負擔過從貴游之列,一時聞人,相與友善。若洛陽李長史仲修、鬱林黄别駕楚金、東平黄通守庸之、武夷王徵士希貢、維揚黄長史希文、古岡蔡廣文養晦、番禺趙進士安中及其弟通判澄、徵士訥、北平蒲架閣子文、三山黄進士原善,皆斯文表表者也。共結詩社南園之曲,豪吟劇飲,更唱迭和,翩然翥鸞鳳,鏗爾奏金石。而河東與余爲同庚,情好尤篤。”暨,“四十今已過二年,明日又復歲華遷。頭顱種種見白髮,生計薄薄仍青氈。梅花亂開客愁裏,雲物長迷鄉國邊。且可吟詩酌春酒,爛漫取醉東風前”。孙蕡、王佐同庚,乙卯,即明洪武八年,而作詩者已過了四十二年;其生,自在元元統二年。而當其年十八九時,蓋至正十一、十二年間。

孫蕡不曾提到的趙介,儘管,年齡要較之小整十歲;但是,確實是南園詩社的參預者。《秫坡集》卷七《趙介行狀》:“先生諱介,宋秦悼惠王廷美十九世孫也。考諱可,仕元,歷朝列大夫、臨江路治中。妣黎氏,以至(元)[正]甲申十一月十七日生先生。自幼知孝敬,日嘻嘻親側,與闤闠群兒异。八歲入社學,知讀書,日記數百言,覺進進不已。十三四,善作詩,與五羊(廣州)群彦相頡頏。弱冠,從黄士文游,授詩、書、易三經,至子、史百家,靡不擷其芳而咀其腴。迨長,寬厚寡言,喜怒不形於色。與黄庸之、孫仲衍、李夷白、黄楚金、王彦舉、趙汪中、明中、李仲秀諸公,結南國詩社,極一時之英杰也。後值元季繹騷,時治中府君自江右回,而藩憲大人檄爲招安官,俾招諭各壘,而先生主理家事。時大父本泉府君猶康健,先生侍奉,克盡孝道。”《琴軒集》卷二三《蒙氏傳》:“趙賢母蒙氏,世爲番禺擅鄉人。”“蒙自爲處子,閑静淑慧,言動有則。”“及歸趙君伯貞(介),時舅姑已物故,以主婦綜家務,善相夫。歲己巳(洪武二十二年),夫卒,誓死不貳,撫育諸孤,維持其家。或諷之易天,因泣曰:吾不即死從夫於地下者,以諸弱息在也。吾忍貳吾心耶?吾惟知從一以死耳。”由至正甲申亦四年下移十三四年,則至正十七八年。

參加“南園詩社”人員,見於上引,一作:孫蕡、王佐與“洛陽李長史仲修、鬱林黄别駕楚金、東平黄通守庸之、武夷王徵士希貢、維揚黄長史希文、古岡蔡廣文養晦、番禺趙進士安中及其弟通判澄、徵士訥、北平蒲架閣子文、三山黄進士原善”;一作:趙介與“黄庸之、孫仲衍、李夷白、黄楚金、王彦舉、趙汪中、明中、李仲秀諸公”。黄佐所開列的名單,與前者同。而陳璉除趙介外,還提到了“鄭御史”。《廣州人物傳》卷一二《贈監察御史趙公介》:“方孫蕡、王佐結詩社南園時,一時名士如李德、黄哲暨别駕黄楚金、徵士蔡養晦、(黄)[王]希貢、長史黄希文、架閣蒲子文、進士黄原善、趙安中、安中之弟通判澄、徵士訥者皆與焉。豪吟劇飲,更倡迭和,文士宗之。而介自成一家言,世以蕡、佐、德、哲並之,稱五先生云。”《南園前五先生詩集》卷首《臨清集序》中道:“當元季,吾郡(廣州)有南園詩社,諸公賦咏,盛於一時,長篇短章,葩華光彩,至今猶晃耀人目。於時,先生實與之,更倡叠和,往往度越流輩,非特人品之高,才華之俊,亦由氣之盛也。入國朝,詩社諸公,若孫翰林、王給事、鄭御史、李長史相繼從仕中外,惟先生(趙介)韜隱於家,守約處晦,内自足而無所營於外,益得肆力於詩。”

比較以上名單:孫仲衍即孫蕡字,亦孫翰林,南海縣人;李仲秀即李仲修、李德字,亦李長史,番禺縣人;黄庸之即黄哲字,番禺縣人;王彦舉即王佐字,亦王給事,占籍南海縣;而趙介字伯貞,番禺縣人。以上爲“五先生”。其餘,黄原善、趙澄、趙安中,曾與孫蕡、李德爲鄉試同榜,同爲南海縣人。《嘉靖廣東通志初稿》卷一九:“舉人:洪武三年庚戊,孫蕡,李德,鄭毅,趙澄,趙安中,黄原善,俱南海人。”進士趙安中,孫蕡曾以詩相寄;而趙澄,或許就是李德在南京相逢的趙汪中。李夷白,即李韡,亦南海縣人。《廣州人物傳》卷一二《贈監察御史趙公介》:“時有李韡者,南海文士也,以薦起,介力止之,不可,臨别,介泣謂曰:堯天雖長,劉日實短,子獨不爲高堂念乎?韡竟去,後倅南康[府]坐累,乃嘆曰:趙伯貞,真高士也。”“李韡字彧華,與介齊名。”鄭御史,即鄭毅,亦南海縣人。《雍正廣東通志》卷四七:“鄭毅,字德弘,南海人。洪武庚戌,舉於鄉,釋褐監察御史,嘗按八閩,以清直稱。才思敏贍,所爲詩揮毫立就,一時言能詩者,必曰鄭御史。”番禺、南海,恰好是廣州路或府的二個“附郭”縣。

檢索現存的文集,可以確定爲“南園”結社時期的作品有孫蕡、李德的五言排律三首、七律一首。《西庵集》卷一《南園》、《南園夏日飲,酬王佐、趙[澄]二公子》:“詩社良宴集,南園清夜游。條風振絡組,華月照鳴騶。高軒敞茂樹,飛甍落遠洲。移筵對白水,列燭散林鳩。雅興殊未央,旨酒咏思柔。玉華星光燦,錦彩雲氣浮。麗景不可虚,衆賓起相酬。長吟間劇飲,楚舞雜齊謳。陵陽杳仙駕,韓衆非我儔。聊爲徇時序,娱樂忘百憂。”“郡城多暇日,公子專幽尋。招携無俗士,歡宴盡華簪。臨水釣游魚,凌風弋高禽。南園當盛夏,灝氣滌煩襟。澍雨朝浥道,流雲豁輕陰。芙蕖被曲渚,灌木秀高林。展席羅長筵,美酒對坐斟。交交黄鳥弄,聒聒玄蜩吟。歲時遞遷斡,賢聖皆銷沈。於時不痛飲,負此芳賞心。”《南園前五先生詩集》卷四李德《社後謾興》、《同詩社諸公游白雲寺,分韻得千字》:“社燕西飛節物過,年華世事兩蹉跎。晴天白鳥來無數,落日浮雲看漸多。黄菊何人歸短棹?紅蕖秋水淡洪波。寂寥多恨憑誰遣?摇落無心奈爾何!”“捫蘿扣禪關,長嘯青雲顛。山開西北日,水豁東南天。凉葉散虚席?暝林啼清猿。浮雲觸石起,頃刻遍大千。悟言造真適,談空忘至言。何當登絶頂?俯視蒼蒼烟。”

趙介的一首五律,應該也是聚會時的習作。《明詩綜》卷一一《聽雨》:“池草不成夢,春眠聽雨聲。吳蠶朝食葉,漢馬夕歸營。花徑紅應滿,溪橋緑漸平。南園多酒伴,有約候新晴。”其文集名“臨清”,或緣所居室“臨清軒”爲名。《南園前五先生詩集》卷首《臨清集序》:“今先生(趙介)子純由名進士拜監察御史,卓有風裁,著聲天朝,益以張大其門。然則天之報施有德,於是可見。純與余篤斯文之好,間出先生所著臨清詩一帙,屬余(陳璉)序其後,故書之,以識平昔景慕之意。”别本《西庵集》卷七《臨清軒題壁》:“思君幾日不相見?特向城南問隱居。巢鶴不驚流水静,一爐香炷數編書。”根據詩中的語意:孫蕡與趙介的來往相當密切。以至這前者數日未見後者,便步行相訪。整首七絶,充滿著閑情逸興,或者也是詩社存在時期的吟咏。此後,王彦舉於至正十八年客於南雄。《南園前五先生詩集》卷三王佐《戊戌,客南雄》、卷四李德《王彦舉南雄省親》:“寂寞江城晚,依依獨立時。迴風低雁鶩,返照散旌旗。家在無人問,愁來衹自知。幾回揮涕泪?忍誦北征詩。”“憶昨交游日罄懽,清時曾擬共彈冠。春風草檄將軍幕,夜月聯詩羽客壇。江海衹今來遠信,雲霄無復望飛翰。惟應剩釀陶尊酒,遲爾歸來共歲寒。”

此後,王彦舉亦王佐與同列“五先生”的孫仲衍亦即孫蕡,一度同聚於德慶路李質的麾下。《琴軒集》卷二六《李質墓誌銘》:“公諱質,字文彬,號樵雲,姓李氏。”“公生穎悟,有大志,蚤知嗜學,經、史、子集無不讀,讀輒記憶。既長,遭元季多故,與時落落不合,遂家居不出,日與弟文昭放情山水,以詩酒自娱。居無何,中原擾攘,嶺海多事,公起構義兵捍鄉里。及德慶路陷,士民遑遑無所依,戴推公入守之。日夜浚城隍、繕甲兵,扼險要,以遏他寇,由是一路賴之以寧。時據鄉邑者多刻剥殘忍,公嘗戒麾下,非遇敵,毋妄殺,或執敵人來獻,卒給衣糧從之家。雖富饒,急於賑施三族與鄉里,流寓之貧者,咸有所仰。以故一時名士,如建安張智、茶陵劉三吾、江右伯顔子中、羊城孫仲衍、王彦舉,皆聞風來歸。”江右伯顔子中之進入嶺南,蓋在至正十八年贛州路“陷落”前後不久。朱善《一齋集》卷六《伯顔子中傳》:“戊戌(十八年),僞漢陳友諒掠江西,遣兵圍贛。[伯顔]子中以分省命,率壯士百人出取援兵,乃招募丁壯龍泉、南安、安遠、雩都之界,壯士多從之者。值天淫雨,寇勢滋漫,士卒惶恐,既合復散。子中知事不就,乃往南雄,而南雄已降,贛[州]亦繼陷。遂間道入閩,閩省辟爲員外郎。”

“五先生”之三黄哲,早在朱元璋爲吳王時,即已來到金陵,爲新興的主人效力。《廣州人物傳》卷一二《前翰林待制黄公哲》:“黄哲,字庸之,番禺人,世爲荔灣著姓。弱冠而孤,刻苦讀書,通五經,嘗借人文選手鈔之,沈玩究竟,遂能作詩。”“往來羅浮、峽山、南華諸名勝,自以爲未足,乃辭家,度庾嶺。”“龍鳳中,太祖爲吳王,駐師金陵,招徠名儒,哲爲丞相李善長、參政張昶、汪廣洋所知,交薦之。乙巳,建吳國,拜哲翰林待制,入書閣侍太子讀書,尋兼翰林典籖。”“丙午六月,左丞相徐達北伐,捷聞,上命賦詩,稱旨。未幾,歲旱,上祈雨鍾山獲應,御製七言詩誌喜,命哲賡之。”“洪武初,出知山東東阿縣,莅任勤於爲政,吏胥初以儒士易之,哲剖决如流,案牘無停者。且不事繳繞苛察,民樂其寬,一縣帖服。”“時經毛貴亂後,民多流徙他邦,聞哲善政,復其業者亡慮數千人,户口日滋。辛亥四月,升東平府通判。”“是歲,黄河决梁山,中書省發民疏濬,哲董東平之役,經畫有方,民不告勞。”“尋上疏陳時務數十事,皆人所難言,上怒其狂斐,會山東分省奏哲捐俸修先聖祠、築積水堤湖有成績,上乃釋不問。哲亦乞歸,得允,既南還,有司請哲領郡校事,横經授徒。”“乙卯四月,朝廷取回山東,治在郡罣誤,竟置於法。”

以上所载,“及鍾山祈雨獲應,御製七言詩誌喜,命哲賡之”。確發生在丙午年亦至正二十六年。《殿閣詞林記》卷一三《應制》、卷二一《薦舉》:“丙午年六月,旱,上禱雨鍾山,獲應,賦七言喜雨詩,命待制黄哲等賡和。已而諸將告捷,多令翰林諸儒臣應制賦詩,上親加評品。”“丙午年,置博士廳,設博士一人,典簽十餘人,以備顧問。博士則許瑗、許存仁;典籖則劉秩、鮑穎、吳毅、劉辰、黄哲、涂穎之屬。侍從文學之職,實權輿於此。及置翰林院,則擢諸儒之良有文行者任焉。”可是,“左丞相徐達北伐,捷聞,上命賦詩,稱旨”一事,却不该在此年。《南園前五先生詩集》卷一《北捷,應制》:“王師幾日定秦郵?詔發奇兵出壽州。横海樓船通楚甸,羽林旌節渡淮流。胡笳慘動關山月,戎帳威傳草木秋。聞道鷹揚能奮迅,思歸燕將莫夷猶。”所謂“北捷”,乃指發生在至正二十三年的援救安豐之役。秦郵,高郵府别稱,張士誠籍貫所在。燕將,龍鳳政權太保劉福通。劉辰《國初事迹》:“癸卯,張士誠圍安豐。福通請救,太祖(朱元璋)親援之。先遣常遇春引兵至安豐,士誠遂解圍。福通奉韓林兒棄安豐,退於滁州居之。”而“壽州”亦“壽春府”,正是“安豐路”的前身。

“五先生”之二王佐,初曾在開署於廣東的何真幕府供職,又於洪武六年被朝廷徵召,任給事中。二年後,辭官回到鄉里。《廣州人物傳》卷一二《給事中王公佐》:“王佐,字彦舉。家世本河東,元末,侍父官南雄,經亂不能返,因奉母寓廣州。改物後,占籍南海。”“會何真開署求士,與蕡首被禮聘。真敬二人,使掌書記,軍旅事多見諮詢。”“洪武六年,部使者薦於朝,謂佐有才學,當備顧問,徵至京師,拜給事中。論思補闕,恒稱上意。學士宋濓嘗拜賜黄馬,上爲歌,命諸詞臣和之,佐斯須而就,清新富贍,有如宿構者,有臣騎黄馬當赤心之句,上覽之而喜,賜鈔一錠。上游幸,或遇會心處,多命之賦詩。”“佐性不樂樞要,居官二載,即乞骸骨,上憐其誠,特俞所請。陛辭日,賜鈔五十千,以爲道路費,士林羡之。”而“五先生”之被優遇而並列,以及使據有德慶、肇慶等處的李質投附何氏,似乎就是出於他的建議和斡旋。《雍正山西通志》卷一三八:“何真使掌書記、參謀議,與孫蕡及趙介、李德、黄哲並受禮遇,稱五先生。遣説肇慶李質修好不絶,還言士多歸質,真乃遣使招致士,以一藝名者,皆館穀之。真歸明,佐亦還里。”“還里”,當然不是原籍的河東,而是與孫蕡一同落貫的廣東。

王佐隱居後,南雄府所居有“聽雨軒”,並曾親作繪圖。無論屋還是畫,都得到過“名人”的題韻,如黄哲和徐賁、林弼。《南園前五先生詩集》卷五《王彦舉聽雨軒》:“輞川給事才且奇,自我相親童冠時。高談甚愛風雨夕,世上閑愁都不知。幾回共醉東軒裏?正值蕭蕭滿人耳。”“先生擲筆向予笑,如此宫商真可懽。况復交游盡文雅,傾倒對之情不捨。銀觥夜酌凉葡萄,琵琶嘈嘈急如瀉。先生醉坐銀燭低,行雲入帘花氣迷。喈喈屋角聞朝鷄,出門衹見花成泥。當時雄筆誰更好?孫公狂歌君絶倒。横眠三日醉復醒,夢見池塘生春草。一别凄凉十二年,關河風雨隔幽軒。懷鄉泪逐燈花落,隱几晴忘春漏喧。君入蓬萊獻三賦,我踐泥塗走中路。歸來相見頭總白,坐上逢人半新故。西窗舊話誰與傳?思君昨日空迴船。緑蓑青篛重來訪,莫厭連床終夜眠。”《北郭集》卷二《題王彦舉聽雨軒》:“高竹覆南榮,寒蕉滿前渚。蕭閑此中意,適對清秋雨。疏當帘外飄,密向窗前聚。聲聞俱兩忘,悠然坐無語。”《登州集》卷四《題王佐山人畫》、卷七《題聽雨軒圖》:“山光雜空翠,雲影淡晴暉。古渡舟誰繫?虚齋人未歸。石苔秋雨積,野樹晚風微。便欲抛塵事,垂綸柳外磯。”“山窗酒醒夢魂清,竹外松邊點點鳴。蒲澗寺前千尺瀑,都隨黄葉作秋聲。”

“五先生”之四、之五的李德、趙介,前者於洪武三年應徵出仕,官至義寧教諭,後者則一直隱居在家。《廣州人物傳》卷一二《教諭李公德》、《贈監察御史趙公介》:“李德,字仲脩,番禺人。博覽群籍,工文詞,尤邃於經學,明毛詩、尚書。洪武庚戌,以明尚書薦至京師,上親策問,賜徐大全等出身有差,德預焉,授洛陽縣典史。繼遷濟南、西安二郡幕。”“歷郡邑十餘年,年薄暮矣,乃自陳不能吏,願就教官,得爲湖廣漢陽教諭。當兵革初静,黌舍翳蓬藿中,生徒僅十數輩,皆野獷不可與語。德盡心訓迪之,言諸有司,羅致民間子弟之俊穎者館穀焉,自是絃誦詵詵,人知向學矣。秩滿,改任廣西義寧縣学,其俗尤陋。德立法,凡遇家有吉凶事當告假者,隨貧富以楮幣賙之,孜孜勤諭,使約束鄉黨不得爲惡,習俗日美,科貢漸盛。當道方薦達之,而德以倦游南歸,卒於家。”“趙介,字伯貞,番禺人。博通六籍,雖星官、醫卜之説,浮屠、老子之書,靡所不究。氣宇豪邁,與物無芥蔕,興到即揮毫賦詩,人莫測其涯也。”“介孤憤閉户讀書,遂無復仕進意。植二松於所居,扁其軒曰臨清,蓋以淵明自擬,昭其志云。”“屢爲有司所薦,皆苦辭免。洪武己巳,以家累有旨逮赴京師,道南昌,卒於舟中,年四十六。”

“五先生”之一孫蕡,當新朝軍隊抵達之際,曾爲廣東的歸附斡旋。二年後,又緣中舉入仕,歷任工部織染使、虹縣簿、翰林典籍、蘇州府經歷。《廣州人物傳》卷一二《前翰林典籍孫公蕡》:“孫蕡,字仲衍,南海之平步人也。”“元季,避亂山澤間。東莞何真保有南海,洪武改元戊申,征南將軍、平章廖永忠至,真求蕡作書請歸附,曲盡誠款。”“永忠尋徵蕡典郡教。三年庚戌,始詔天下設科取士,蕡以詩經中高選,會試中書,入對大廷,皆在前列,賜進士出身,授工部織染局使。尋出主虹縣簿,時經兵燹,十室九空,加意勞來,民還其業。甫一載,被選入爲翰林典籍,學士宋濂、樂韶鳳,承旨詹同亟稱許之。”“九年,以奉常之節監祀於西川。居翰林三載,力求補外,爲平原簿。無何,以事逮繫,有旨輸左校版築蕭墻,望都門謳吟爲粤聲,督工者以聞,召至上前,陳所作詩,皆忠愛語,特命釋之。十一年,罷歸田里,放迹雲林中。”“十五年,被召,拜蘇州府經歷。蘇爲東吳劇郡,素號難治,蕡經畫有方,政用大和。二十二年,以事謫戍遼東,怡然就道,酌酒賦詩,無异平日。時都帥梅思祖節鎮三韓,素聞蕡名,迎置家塾。是年,竟以黨禍見殺,年五十有六。門人黎貞時亦在戍,奉柩葬於安山之陽。”

在交游方面,孫蕡與明初著名文士詹同、宋濂、郑真等都有來往。《西庵集》卷八《新春,從幸天界寺,次詹冢宰鍾山應制韻》、《陪翰林宋承旨游鍾山》:“天界叢林開象魏,朱衣環珮儼群仙。瑞露迎鑾飛扈蹕,皇都佳氣藹新年。玉宸香滿三千界,蓮座光浮尺五天。敕(賜)[使]御前催應制,侍臣簪筆思如泉。”“天上禪關敞薜蘿,每緣休沐得經過。雲籠梵宇青蓮濕,地接皇居紫氣多。甘露結花凝木末,醴泉和雨落岩阿。欲陪謝傅金屏約,未解朝簪奈爾何!”《滎陽外史集》卷三九《書吕朴卿春秋五論》:“洪武壬子(五年),忝冠浙江多士,選典教中都之臨淮,以使命至虹縣,而南海孫進士蕡仲衍,適簿是邑,相與論吕氏之學,葢有合焉。既歸,書五論以遺之,仲衍其必因是而得聖人之微意矣哉!”而這中者,還是其同修《洪武正韻》一書時的同僚。《宋文憲公集》卷一二《洪武正韻序》:“於是,翰林侍講學士臣樂韶鳯、臣宋濂,待制臣王僎,修撰臣李叔允,編修臣朱右、臣趙壎、臣朱廉,典簿臣瞿莊、臣鄒孟逵,典籍臣孫蕡、臣答禄與權,欽遵明詔,硏精覃思,壹以中原雅音爲定。復恐拘於方言,無以達於上下,質正於左御史大夫臣汪廣洋、右御史大夫臣陳寧、御史中丞臣劉基、湖廣行省參知政事臣陶凱,凡六謄稿,始克成。”

孫蕡之謫戍遼東,曾與其學生黎貞相會。《秫坡集》卷首黄佐《黎貞傳》:“秫坡先生黎氏,名貞,字彦晦,都會里人。少從父學正公學於外,既聞西庵蕡,即往從之。”“適救鄉之鬥忤不直者中飛語,戍遼。”“居遼一十三年,艱危困厄,而學愈博識趣愈高,氣愈充議論愈正,閫帥禮之如賓。西庵蕡以事死於遼,抱尸哭,解衣裹之,殯殮如禮,典衣營葬于安山。爲文以祭,聞者莫不墮泪。洪武丁丑(三十年),赦歸。”而其曾予優禮者,蓋“梅義”而非“梅思祖”。王世貞《弇山堂别集》卷三七:“汝南侯梅思祖,河南歸徳人。洪武三年,以浙江行中書省右丞累戰功封階勛號,襲如延安,禄九百石。七年,加一千六百石。十五年,薨。子義,不得嗣,以指揮累遷遼東都指揮使。”《明史》卷一三一《梅思祖傳》:“子義,遼東都指揮使。二十三年,追坐思祖胡惟庸黨,滅其家。”而其罹祸原由,别一种説法,則是牵连入“凉國公藍玉”案。别本《西庵集》卷七《臨刑口占》:“鼉鼓三聲急,西山日又斜。黄泉無客舍,今夜宿誰家?”“《明興雜記》云:高皇誅藍玉,籍其家,凡有隻字往來,皆得罪。蕡因與玉題一畫,故殺之。”“高皇問監殺指揮:孫蕡死時何語?指揮以此詩對。高皇怒云:彼有此好詩,汝乃不復奏而殺之,何也?竟殺指揮。”

在同課題的研究方面,近期曾有汪廷奎先生《關於孫蕡、王佐等結社南園的時間》一文問世。與其他論文,如譚赤子《南園詩社,嶺南詩壇的第一個交響樂章》將注意力放在“文學評論”上不同,作者將注意力放在歷史考證上,並曾引用了諸如《廣州四先生集》、《西庵集》和《琴軒集》等堪稱原始著作的部份資料。而其相關的結論,具有濃厚的疑古特色:“孫蕡、王佐、黄哲、李德四先生與其他一些名士約於元至正十一至十四年(這是最大的時間跨度,衹能更短,不可能更長)結南園詩社於廣州,因兵火之故而散,散後再未重開南園詩社,趙介始終未曾加入該詩社,因其在元末最後幾年及明初與孫、王、黄、李四先生齊名,故與孫、王等並稱爲五先生。《明史》卷二八五《孫蕡傳》謂:何真據嶺南,開府辟士,蕡與王佐、趙介、李德、黄哲並受禮遇,稱五先生。説五人並受何真禮遇似亦有誤,因爲據《廣州人物傳》卷一二《前翰林待制黄公哲》:黄哲在至正二十四年以前,已辭家度庾嶺,過吳楚,游燕、齊間,一時湖海英豪皆與游。可能何真第一次入廣州之前就已離嶺南,否則,入了何幕就不會很快離開。至於稱五先生爲南園五先生,就更不妥當了。元末明初五先生齊名於嶺南文壇,且皆在廣州,故正確的提法是廣州五先生。”

就參加詩社的人員來説,無疑包括趙介;而前已引録文字所在的《趙介行狀》,則是論文作者所不曾見到的。而其作者黎貞,乃是孫蕡的學生,屬於同時代。《秫坡集》卷首李承箕《黎貞傳》:“黎貞,字彦晦,都會里人。性坦蕩不羈,樂以詩酒自豪,故號陶陶生,晚更號秫坡,學者稱之曰秫坡先生。”“五羊孫蕡狂者,才美絶人,爲文章操筆立就,死生榮辱得失,一不以介意。貞從之游,故學所成就,非一時流輩所及。發而爲詩文,滔滔自胸中寫出,無斧鑿痕迹,議論古今治亂興廢,與世道得失,人物賢否,類出於己意而多自得之見。”由此可以推導出:南園詩社存在時間的下限,至遲也在至正的十八年而不是十四年。實際上,就諸人籍貫所在的“附郭”來説,迄於至正二十一年前,局勢尚算安寧。《嘉靖廣東通志》卷六:“至正二十一年辛未,江南行臺侍御史八撒剌不花殺廉訪使迭麥赤、副使李思誠、僉事完者篤遂據廣州。《元史》:八撒剌不花以廉訪使久居廣東,專恣自用,詔以完者篤等爲廉訪司官,而除八撒剌不花爲侍御史,八撒剌不花不受命,怒完者篤等代己,誣以罪,盡殺之,惟廉訪使董鑰哀請得免。二十二年壬寅冬十月,邵宗愚陷廣州,殺八撒剌不花。《元史》:江西行省平章朵欒不花移檄討八撒剌不花,邵宗愚陷廣州,執八撒剌不花殺之。”

王佐、孫蕡在入何真幕府以前,曾逗留在李質的幕府,也無須懷疑。别本《西庵集》卷六《挽李樵雲》:“相國靈轝閟九京,桓桓松柏表佳城。風雲已際興王運,雨露偏傷孝子情。一代文章遺汗簡,千秋彝鼎勒勛名。平原賓客今誰在?獨寫椒漿帶泪傾。”樵雲,正是李質的號。而從詩中孫蕡以“平原賓客”自居,便可説明問題。而在這位德慶、肇慶地方保障者的門下,大概可以來去自由。正因如此,無怪劉三吾、伯顔子中都曾改去福建、廣西了。相比之下,何真控制區廣州、惠州的安定,要到至正二十七年後。《宋文憲集》卷三三《惠州何氏先祠碑》:“歲乙巳九月,賊挾廉訪司副使廣寧等叛,圍廣,公禦之逾十月,部將與賊通,絶糧道,公出避,城陷。丁未五月,復剋之。明年,制授公(何真)榮禄大夫,自左丞升右丞。”湯開建先生《元明之際廣東政局演變與東莞何氏家族——以廬江郡何氏家記爲中心展開》一文也説:“如果以至正十八年爲何真正式起兵時間,那麽到至正二十七年何真復取廣州、完成廣東地區的局部統一,自是,東連潮、惠,西達蒼梧,皆真保障。這一統一事業的完成,前後共十年時間。”因此,二人之去何真軍營,進而説服李質投歸,不太可能在這之前很久。

值得注意:由於詩歌的用典以及非紀實的特點,不能將相關的文字作爲完全的信史。就是帶有同樣性質的“辭”,也是這樣。别本《西庵集》卷九《和歸去來辭》、卷七《幽居雜咏》、卷八《朝雲,並序》:“自平原回作。歸去來兮,離家十年今始歸。返故園之初服,抱去國之餘悲。慕古人之遠引,高風邈其難追。嗟弱齡之昧道,及暮齒而知非。迴獨軫於脩途,振江海之輕衣。”“自洪武十一年平原還家作也。”“庚戌(洪武三年)十月,余與二客自五仙城(廣州)泛舟游羅浮,道出合江,訪東坡白鶴峰遺址。還,艤舟西湖小蘇堤下,夜登栖禪寺,留宿精舍。”比較這三者,不難發現:孫蕡之在洪武十一年云“離家十年”,是被誇大了;因爲當洪武三年的時候,他還在家鄉。而短時間“會面”之被“忽略”,不是没有可能。當明軍經略廣東前夕,黄哲隨之返回廣東不是没有可能。所以,“五先生”之在元廣東地方大員參政何真麾下受禮遇,不應輕易否定。在當年集會的人中,除最聞名的五位外,未必没有亦以詩稱道者,如趙訥。陳謨《海桑集》卷九《書柳主簿番禺卷後》:“右番禺贈柳侯詩文一卷,柳侯官歸,至泰和留止,出以示余。”“卷中七言古詩如趙訥,五言選體如李昕,尤佳致可誦。自餘諸賢以及諸生,亦皆不凡,信乎番禺之多才子也。”

饒有趣味的是,朱氏一代的士人常津津樂道有明初年的文星輝耀,並將之歸功於明太祖之“聿興文教”。《石倉歷代詩選》卷三〇二陳暹《趙臨清入五先生集跋》:“太祖平定華夏,歸馬放牛,聿興文教。維時海内文人學士,彬彬輩出。自江以南,尤沾被聖教之先。吳下則有四杰,閩有十才子,廣則有五先生,皆一時詩人之選也。”殊不知無論“吳下四杰”、“閩十才子”,還是“廣五先生”大都成長於前代的“勝國”,而非“沾教”於剛從戰争硝烟中誕生的“本朝”。情况相反,他們中的不少人緣太祖皇帝所布下的“禁網”而死於非命,或是英年早逝。就“五先生”而言,孫蕡遭逢不測,黄哲難逃厄運,趙介於就逮“得白”回程中卒。《秫坡集》卷七《趙介行狀》:“有司常以明經舉,又以秀才舉,皆辭不就。藩憲大臣遂其志,俾終隱焉。先生處世淡薄,而無所好,惟嗜於詩,以陶寫性情。號臨清,有臨清集藏於家。晚年,構軒爲游息之所,植二松於前,又號二松山軒。東闢一室,集諸子諸生,誨其讀書,作詩勉其成立,訓語具載集内。[洪武]二十二年己巳秋,里中有异學憤先生外其道,反以其所惡者誣之,遂有京行。既而得白南還,舟次南昌,得疾而終。”而細味前引王佐請求辭官的戰戰兢兢,不能不感覺到這位肇基太祖的無比威勢。

“五先生”之稱,或許不由南園結社。然而,恰恰是共有的經歷,彼此間的關係才十分密切。當新朝建立、五人難以聚首以後,無論是黄哲與孫蕡,孫蕡與李德、黄哲、王佐,王佐與孫蕡,都留下了互相懷念的詩作。别本《西庵集》卷一《寄王給事佐》、《羅浮歌,寄洛陽李長史仲修》、卷五《過東阿,懷雪蓬》:“友於事宴集,物候方陽和。酌酒南園上,與君同笑歌。”“蕊珠之峰數千丈,君時與我緣蘿上。水帘直下飛晴虹,萬壑天風度流響。”“身與浮雲同去來。此時會合那能再?塵土分飛忽三載。我行奏賦登金門,君亦乘軺渡淮海。”“故人今不見,孤客倩誰憐?事業清時困,名聲舊邑傳。”《南園前五先生詩集》卷五黄哲《舟泊龍灣,寄孫仲衍》、卷三王佐《酬孫典籍仲衍見寄》:“九州風雨東南會,七澤波濤日夜還。江上思君雲路杳,掀篷秋對蔣陵山。”“憶昨交游日罄懽,清時曾擬共彈冠。春風草檄將軍幕,夜月聯詩羽客壇。”難怪“五先生”中的孫蕡,格外地追思往昔。《西庵集》卷一〇《寄王彦舉》、卷四《南園歌,贈王給事彦舉》:“緑楊陰下玉驄嘶,絲絡銀瓶帶酒携。夢入南園聽夜雨,不知身在蔣陵西。”“昔在越江曲,南園抗風軒。群英結詩社,盡是琪琳仙。南園二月千花明,當門緑柳啼春鶯。群英組絡照江水,與余共結滄洲盟。”

似乎可以斷言:元朝末年出現於廣州城的南園詩社,開啓了中世紀中後期廣東的勃鬱詩風,使之不遜色於中華的其他文學之鄉。除了以“五先生”爲首的結社成員外,他們的弟子黎貞、唐豫、周尚文、黄裳等,也加入了蔚然的行列。《曝書亭集》卷六三《孫蕡傳》:“貞字彦晦,嘗署縣學訓導事,辭去,築釣魚臺於宅南。尋坐累戍遼東,比釋歸,將抵家,已暮,取舟中酒先登所築臺,對月獨飲,久之,始叩門入。貞嗜酒,自號陶陶生,一曰秫坡居士。”“又,唐豫者,字用之,亦蕡之弟子,有孝行,家居,定鄉約以屬鄰里,冠昬喪祭,必準古人,父在子雖老不得坐,毋博奕,毋飲酒,輸公賦必先,鄉人化之,稱曰樂淡先生。”《雍正廣東通志》卷四五:“周尚文,香山人。初從翰林待制黄哲講藝番山,清苦該博,哲器重之。洪武甲子,領解額第一。乙丑,登進士。明年,選龍岩丞。莅任公勤廉潔,嘗修虎渡橋以便民,請改鐵賈爲折鈔,免遠運之苦。召爲御史,未行,坐事謫戍馴象衛。”《嘉靖廣東通志》卷六〇:“黄裳,字迪吉,番禺人。少從李韡游,明經學,善文詞。洪武癸酉,鄉貢進士,卒業太學。永樂初,授福建政和知縣。”“時承南園詩社之後,廣人多工詩,裳與周溥敬、曾惟忠、潘翥、胡悌、梁咨、涂俊、黎本寧、楊肇初,皆有名於時。”

由於年久事違,今日所見到“操元音”的“五先生”作品都是屬於“佚後僅存”。《千頃堂書目》卷一七:“孫蕡《西庵集》九卷,又《孫典籍集句》一卷,又《和陶集》。王佐《聽雨軒集》二卷,又《瀛洲集》。黄哲《雪篷集》六卷。李德《易庵集》。趙介《臨清集》二卷。右稱廣州五先生。”而現有者,衹《西庵集》和其餘四人文集之選輯。尤其是趙介,當明中葉,差一點因“無聞”被排擠在外。邱濬《瓊臺稿》卷一二《送鍾太守詩序》:“羊城詩人,在國初,時有孫仲衍、黄庸之、王彦舉、李仲修。此三四先生者,使生當唐盛時,當與韋蘇州、柳柳州輩相頡頏,温、李而下,不論也。去今未遠,繼者已寥寥。”《石倉歷代詩選》卷三〇二《趙臨清入五先生集跋》:“五先生詩選,廣有舊刻,歲久朽落,僅人家有藏本,而亦弗全。嘉靖丁巳,督府談公、大參王公咸興詩教,求五先生集於太史泰泉黄公處,僅得黄、李、孫、王,而失其一,乃以汪右丞集並刻藩署,足五先生數云。”“右丞帥廣,於五先生有統攝之分,不當與鄉大夫伍,而並先生之稱耳。”“乙丑夏,少參峒峰曹公,乃於梁中舍家得其祖父文康公家藏舊本,乃知黄、李、孫、王之外,而有趙臨清者,携其本以授余。余喜其疑之得釋,命工刻之,以補五先生之闕,而以汪右丞詩别自爲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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