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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真心却误

瑾曦一行人在客栈休息了两天之后,想动身前往十八地狱的中城奈何城。穿过销忆城的集市时,吵闹声、叫喊声、哭声不绝于耳。突然,一女子凄厉的叫声将他们引了过去,只见消魂柱之上一红衣女子正在受炮烙之苦,血肉模糊,遍体鳞伤,头发凌乱不堪,遮住了大部分脸。瑾曦想用仙术把她救下来,却被寒璟墨抓住了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先看看情况。

“大娘,这位姑娘是犯了什么错吗,竟要这样惩罚她?”南秦又开始怜香惜玉起来了。

“你们有所不知,听说这位姑娘是不愿忘记过去,不愿被夺取记忆才受此刑罚,唉。”一提篮子的老妇摇了摇头。

若霜也好奇了起来:“究竟是怎样的记忆才能够让她这样?”

正在大家若有所思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小七滚着、跑着到了女子面前:“珑玉,你怎么了?”女子努力睁开眼看了一下便又昏了过去。眼看冥兵就要将小七踢开了,寒璟墨在瑾曦耳边小声说道:“现在情况紧急,你和他们先回客栈,人我来救。”

瑾曦点了点头,毕竟寒璟墨的法力更强,他能够将人带回来,于是瑾曦就拽着南秦,拉着若霜跑回了客栈。果然不一会儿,寒璟墨带着小七和那个女子出现在客栈,小七泪眼汪汪地说道:“主人,救救她,主人。”

“我会尽力的。”瑾曦点头应允。将女子安置好后,小七、瑾曦彻夜不眠地照顾她,可是没什么起色。看着疲倦的瑾曦,南秦心里也不是滋味:“丫头,你去休息一下吧,我来看着。”

“嗯。”瑾曦觉得这个秦风流不再是原来那么可恶了,看来以后对他的看法要改变一下。瑾曦伸了一个懒腰,打了哈欠,好像想起了什么,迅速地往房里跑去,她怎么可以把续命丹给忘了?这可是能起死回生的药啊。

女子服下药后,第二天早上就能下床了,可把小七乐坏了:“珑玉没事了,没事了。”由于那天女子穿的衣服已被灼烂,瑾曦给她换上了一身浅绿衣裳,似一株嫩绿的小草,给人一种呵护的欲望。

瑾曦示意女子坐下共用早茶,南秦将一盘肉馅的烙饼放到女子面前,女子礼貌地笑了笑,温文尔雅,看不出一点那天打死不从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窈窕淑女嘛。

“你叫珑玉?”瑾曦问道。

“是。”女子笑着回答,笑容并没有消减半分,珑玉打心底里感激他们。

寒璟墨趁机插了一句:“你能告诉我们究竟是什么值得你这样做吗?”

珑玉没有立马回答,眼睛眨了几下,笑容慢慢黯了下去:“这个说来话长,我本是容州城首富慕梁之女慕珑玉,也是当朝京科状元王孟轩的糟糠之妻。夫君功名未就之时,家境贫寒,尚有一患病母亲要服侍。夫君与我在花灯节上一见倾心,从此不能相忘。那年,我不在意他的出身,与他私定终身;那年,我不顾父母的阻拦,执意与他成亲,与父母反目;那年,我围炉卖酒,他灯下苦读。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科考之中夫君脱颖而出,一举高中。中了状元自然很多人来巴结,包括那些商家和官家,他们甚至把女儿送到夫君面前。可是夫君不曾看她们一眼,就将她们全部打发回去,我自然是很欣慰,夫君名成之时没有忘记我,但是……”

珑玉哭了起来,小七不断为她拭泪,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哽咽着,伤心的记忆不断在脑海重现,伤疤正被一层层地撕开。

珑玉十岁时湖边玩水溺水身亡,时有一牡丹花精趁乱附于珑玉身上,随后牡丹花精即是珑玉,珑玉即是牡丹花精。与人相恋已违反天地规则,因此珑玉付出的代价也不轻,每晚都要经受穿心之痛。

后来某一天,孟轩与一个女子牵手回来,珑玉很惊讶,不敢相信。

“玉儿,这是兵部尚书之女林舒瑶。”

“姐姐好,可以叫我瑶儿。”林舒瑶礼貌性地笑了笑。

珑玉没有看女子一眼,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王孟轩,心中似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自己。夫君,我能理解你的压力,我也一直想帮你再娶一房妻子,可是你不能不与我商量就带了个女子回家啊,我的心很痛。

“玉儿,我与你成亲已有五年,不曾有一儿半女。你也知道我王家三代单传,所以……但是我的心是没有变的。”王孟轩别过脸,始终不敢与珑玉对视。

“好,婚礼我来筹备。”珑玉哭着跑回了房间。孟轩,人妖殊途,你我难道就逃不脱这注定的宿命吗?

珑玉,对不起,此生是我负了你,来生再偿还,王孟轩猛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婚礼那天,珑玉始终没有出现,尽管婚礼很热闹、很喜庆,但王孟轩的心是灰的,还是伤害了她。婚礼过后,有了兵部尚书这棵大树,王孟轩的仕途飞黄腾达,他和珑玉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甚至冷落了她。林舒瑶心机颇深,进门之后将王母哄得高兴得不得了,王母的心也愈渐偏向了她,加上林氏的怀孕,更加坚定了王母要儿子休掉珑玉的想法。

王母的心珑玉不是看不出来,但她始终沉默:要她离开,只要他的一句话就足够了。满重心事无法诉说,珑玉天天到庭中的那棵牡丹花前吐露心声,而小七的前身就是那棵牡丹花。小七很同情珑玉,所以每当她来诉说的时候,她都会现身聆听。

为了能够当一个寻常女子,珑玉在佛前祷告了七天七夜,上天怜悯珑玉的遭遇,她的真情感动了上天。珑玉身为牡丹花精,妖性难除,为此珑玉需弃尽自身的功力和减寿十年,并要多做善事,如此方能成人。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珑玉正在房中休息,无意中发现自己也怀孕了,但还没来得及告诉孟轩。突然,林氏拿了一纸休书进来,珑玉怎么都不敢相信,但纸上却是王孟轩的字迹,她绝望了,她始终都相信王孟轩是爱她的,昔日自己建立的信任堡垒瞬间崩塌,而他也埋葬其中。那晚,伤心绝望的珑玉在湖边静坐,没有发觉林氏、王母已悄然来到身后,扑通一声,珑玉被她们推进了湖里,她还不想死,她要活着,可任凭她怎么呼喊挣扎,都没有人来救她。香消玉殒,牡丹花谢,她闭上了美丽的双眸,孟轩,因为你我尽弃功力,而今冤死湖中,若有来世,我一定不要认识你。她恨,林氏的狠毒与王母的势利;她恨,孟轩的无义与自己当年的冲动;她恨,自己没能让那个无辜的生命活下去。

其实珑玉不知道那一纸休书并非孟轩清醒时所写,是林氏趁孟轩酒醉之时所写。孟轩酒醒后记不清当时做了什么,在珑玉被推进湖里的那晚,正在应酬的他想起那天写了什么,于是愤然离席,快马加鞭赶回府里。刚进门就听见哀痛的哭声,绕过长廊到达中庭,只见珑玉安静地躺在地上,还有那微隆起的腹部,心却是再也不会跳动了。孟轩冲过去紧紧抱着她不放,泪水止不住地流,若是自己多关心她一下,若是他不让林氏那么放肆,若是他不爱那虚无的浮名,那么结局就不是这样了吧。他的忏悔可惜珑玉再也看不见了,拥有时不珍惜,失去了再去悔过还有什么用?孟轩紧紧抱着珑玉五天五夜,不让她入殓,第六天下人来查看时发现王孟轩也咬舌自尽,追随珑玉去了,珑玉,世间安有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若有来世,我一定不会放手。

一片真心卿却误,对王孟轩的误会使到了冥间的珑玉心中充满了仇恨,心中的执念如漫天飘飞的雪花遍布每一个角落,她恨王家的所有人,她发誓要为自己的孩子报仇,仇未报,恨未消,所以不甘愿被抹掉记忆,于是就有了瑾曦他们看到的那一幕。

尽管往事已远去,但想起来仍是珑玉心中深扎的刺,不碰,隐隐作痛;若碰,生不如死。怎么样才能让珑玉放下一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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